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顧禾的冷漠讓沈承其兩天沒有登門,直到她訂了一張去北京的機票。
臨出門前一天,顧禾對兩位員工說,理發店暫停營業,給他倆帶薪休假,小馬心裏忐忑,說顧禾有事可以随時走,店裏他來照應,反正放假也沒事,顧禾想想,随他去了。
落地北京已經晚上,顧禾在機場出口外站了好一會兒,望着看不到星星的夜空,還有地面急匆匆的人流,她忽然開始想念德令哈.......還有那個在德令哈相識的男人。
從頭到尾沈承其一句喜歡沒說,卻将顧禾拉向他那邊,壓倒性的力量,連反抗猶豫的時間都沒有。
顧禾沒經歷過等一個人,也沒追過別人,雖然三十歲,但初次嘗試的新鮮感讓她像是回到了少女時代。
容易有期待,也容易受傷。
在吸煙區抽完一根煙,顧禾打車前往市裏。
工作日,顧嘉今天應該上班,顧禾沒打擾他,在他家附近找了個酒店住下,準備等稍晚點再聯系。
......
此刻遠在西北的德令哈尚未黑天,沈承其買了一袋又大又紅的蘋果,走進理發店只看見小馬一個人。
“顧禾呢?”
“啊?”
小馬一時有點失語,嘴唇顫了顫,對着沈承其瞪眼。
“顧禾呢?”
沈承其放下蘋果又問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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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姐去北京了,沒告訴你嗎?”
“......”
沈承其的失落和無措很明顯擺在臉上,小馬本就懷疑兩人是不是吵架了,現在他完全斷定,要沒吵架不會是這種局面。
“什麽時候?”
“早上。”
“說去幾天了嗎?”
小馬搖頭,“禾姐這兩天心情不太好,你是不是惹她生氣了?”
“蘋果你吃,我先走了。”
門“砰”地關上,沈承其從窗前走過時看到光禿禿的花壇,想起顧禾說過要種些花留給他。
老王已經下班了,楊鵬還有點活,想弄完再走,見沈承其聳拉着腦袋回來,問:“怎麽這麽快出來了?顧禾不在啊?”
“嗯。”
“出去找朋友喝酒啦?”
“去北京了。”
沈承其轉身進屋,把楊鵬關在門外。
楊鵬感覺有點不對,又不想煩他,忍着沒問。
......
第二天一整天沈承其都悶着頭,話幾乎沒有,楊鵬實在憋不住,下班前去樓上找他。
屋裏開着窗戶,沈承其弓腰坐在長桌前,桌上有一個大碗,正冒着絲絲熱氣,而他雙手垂在腿上,盯着碗裏的東西,連筷子都沒拿。
“整啥吃的了?”
思緒被楊鵬打斷,沈承其擡頭。
楊鵬一愣,“哭了?眼睛咋這麽紅?!”
他伸手過去,被沈承其一把撥開,“哭什麽......馄饨燙。”
信你個鬼!明明吃都沒吃......
不過楊鵬也不确定,畢竟從沒見沈承其哭過,從小到大,就連他媽當年離家出走也沒有,而此刻他好像又被打回原形,變成許久前的狀态,整個人像座被撞擊的雕像,破碎的邊角,無形的魂魄。
楊鵬從旁邊拿了雙一次性筷子遞給他,“想顧禾了吧?人家去北京看她弟,又不是不回來了,瞅你這沒出息的樣兒。”
“下班了趕緊回家。”
沈承其掰開筷子,無情逐客。
楊鵬有點心疼,想說點安慰的話,奈何兄弟之間實在說不出口,幹脆走了,讓他安靜安靜。
沈承其并不餓,也沒食欲,他只是打開冰箱看見了一袋袋凍好的馄饨,每袋二十個,不多不少,正好一頓的量,都是顧禾趁他不在弄的。
除了馄饨,還有那枚鑽戒,孤零零躺在冰箱隔板邊緣,寒氣向外奔湧,将沈承其心底的熱烈冰封。
如果放在正常夫妻之間,歸還戒指意味着争吵,甚至決裂,可放在他倆之間完全變了走向。
或許,顧禾在履行答應過的事情,而沈承其想要的卻不止這些。
......
北京,首都機場。
顧禾在約好的出口等了幾分鐘後看到有輛車開過來,和顧嘉發來的車牌號正對上。
車門打開,一個穿着西裝的高個兒男人走過來,沖顧禾招招手,“好久不見。”
是李開輝,顧嘉的老板,也是顧禾的朋友,本來顧嘉要來接,可臨要離開公司被李開輝撞見,聽說顧禾來,他主動把任務攬過去,改換顧嘉在公司給工作收尾......
在北京的時候幾個熟人偶爾一起聚聚,等她去德令哈後兩人聯系就不多了,李開輝看着沒什麽變化,還是那副标準的精英男形象,但從不端着,顧禾任何時候見他都幹淨利落,讓人覺得舒服。
“顧嘉膽子見長,敢支使老板當司機。”
李開輝笑笑,“那要看接誰。”
他拿過顧禾的小行李箱,“你上車,我來放。”
“謝謝。”
關上車門,顧禾四處瞅瞅,問李開輝,“換車啦?我記得你之前開寶馬來着。”
她還坐過幾次,今天李開輝開的是沃爾沃。
“嗯,換個大的,你這次回來能待多久?”
北京這邊的朋友對她都用“回”,好像德令哈才是永遠的遠方。
李開輝手指點擊着手機屏幕,餘光卻一直在旁邊人身上。
顧禾系上安全帶,“看看,幾天吧。”
“好不容易回來,多待些日子,我給你當地陪。”
“李總,我也有個小店呢。”
李開輝一拍方向盤,“差點忘了,你是手藝人。”
這個稱呼是李開輝知道顧禾開店後對她的調侃,至今顧禾還欠李開輝一次vip理發服務......
車子開上主路,不急不緩,如李開輝的一貫風格,等紅燈的時候他遞給顧禾一瓶水。
顧禾接過,發現瓶蓋擰開了,“謝謝。”
李開輝笑着搖搖頭,“兩年不見跟我這麽見外。”
“怕你給顧嘉穿小鞋。”
“放心,他每天都穿。”
“那應該習慣了。”
顧嘉常被倆人拉出來調侃,這次也不例外。
“你知道我沒有給好友改備注的習慣。”李開輝沒來由的一句。
顧禾扭頭看了他一眼。
“前段時間我想聯系你,可是在微信列表裏找了很多遍都沒找到,那一天我很傷心。”
“我沒删掉你。”
“我知道。”
這個話題短暫停留,李開輝問:“理發店生意怎麽樣?”
“還行,你呢?”
“顧嘉去年沒少賺。”
代表公司也沒少賺。
顧禾瞥了眼導航,“去哪啊?”
“回公司接上顧嘉,咱們去吃飯。”
按亮手機,顧禾本想看下時間,卻被壁紙吸走全部注意力。
夜晚的八音河,她去德令哈後和丁豐源出去散步時拍下的一張照片,可現在看見這張照片,第一個想到的人确實沈承其。
關掉手機,顧禾望向窗外......往常這個時間他或者在洗漱,或者已經洗完坐在窗口抽臨睡前最後一支煙,熄燈也總比顧禾早。
今天呢?也一樣嗎?
“顧禾。”
“嗯?”
李開輝叫了她兩聲,第二聲才有回應,明顯走神了,“想吃什麽?”
“都行。”
“那老地方吧。”
一家開在北京的重慶火鍋,很火,還好現在有點晚了,應該不用排隊,而且離他們公司近。
等到顧禾切切實實出現在顧嘉面前,他膽大包天捏了捏顧禾的臉,問:“姐,你吃錯藥了?怎麽主動來看我了?”
“想你就來了呗。”
顧嘉撇撇嘴,“我看你是手癢想揍我了吧?”
“順便揍幾下也不是不行。”
“姐夫呢?”顧嘉問。
“在家,沒來。”
“吵架啦?”
“沒有。”
顧禾回頭張望,“你老板停車停半天了,怎麽還沒進屋?”
“你和輝哥都聊什麽了?”顧嘉好奇又擔憂。
“放心,沒說你壞話。”
顧嘉擔心的不是這個,但他又不能明說。
從前是,現在也是。
......
之後兩天,顧禾睡到自然醒後一個人出去閑逛,晚上如果顧嘉加班不太晚就一起吃飯,直到周六。
放假的顧嘉一改平時的疲憊模樣,早上七點爬起來給顧禾打電話約她吃早餐,簡直和上學時一個德行,只要上學就賴床,只要放假就跟猴子成精了一樣。
當顧禾正沉浸在回籠覺的時候被電話吵醒,顧嘉問她晚上想吃什麽,顧禾一句沒回把電話挂了。
顧嘉馬上又發來信息,“我和開輝打球呢,發你個位置,晚上去這吃,離你不遠。”
顧禾以為就他倆,等到見面了,沒想到顧嘉另一側竟然還站着沈承其,不用躲不用藏,高個子往那一杵,顯眼得很。
這是顧禾第一次切身體會“結婚”帶來的不利,沈承其想找到她實在太容易了。
可他為什麽來北京,這是顧禾急于想知道的。
還沒等顧禾發問,李開輝說:“顧嘉給我介紹了,回頭把禮金補上,要有下次,一定提前告訴我。”
辦婚禮時顧禾沒請外地朋友,也沒告知,前兩天見面李開輝只字未提,顧禾以為他不知道。
顧嘉幹笑兩聲,拍了下沈承其肩膀,他則一直看着顧禾,到嘴的話又咽回去。
李開輝回頭指向身後的店,“走吧,我請客。”
“這家好吃,咱倆好久沒來了吧?”
李開輝帶頭往前走,但一步三回頭......
“你怎麽來了?”
沈承其的視線從前面移回來,“想見你,就來了。”
旁邊,顧嘉發出一聲“咦”,長調拉的,跟燒水壺開了一樣鳴響,抱着肩膀去追李開輝。
顧禾知道這是沈承其罕見的玩笑話,顧嘉離開,他馬上解釋,“一個朋友明天結婚。”
本可以禮到人不到,但過來找顧禾總得有個理由,正好。
“前女友大喜嗎?”顧禾故意嘴損。
“男的。”
顧禾心裏稍微舒服點,“怎麽沒提前跟我說呢?”
“你來北京不也沒跟我說嗎?”
“......”
雖然顧禾心裏有氣,但此刻她不占理。
“先吃飯吧。”
“嗯。”
到飯店門口只有百十來米,兩人卻走出了十裏長街的感覺。
“朋友給你訂酒店了嗎?”
“我得跟你住一起。”
如果他不告訴顧嘉,完全可以把這次當作自由行程,但偏偏他說了。
顧禾才反應過來,“我給你在網上訂。”
“自己來。”
沈承其掏出手機,讓顧禾給他輸入酒店名,剛好還有空房。
“住到哪天?”
“和你一樣。”
算聰明的方式,不用令問,沈承其自然能知道顧禾回不回,什麽時候回。
顧禾感覺她被套路了,而且對方光明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