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官宣
官宣
夜色已深,摩天大樓裏燈火通明,巨屏上循環播放着明天曜澤集團的産品發布會預告片。
宴會廳裏人來人往,正在做最後的檢查工作,偶爾冒出幾句閑聊。
“你們說這次發布會之後江總會不會和許總求婚呀!”
“啊?江總和許總是這種關系啊?”
“當然了,以前創業時候,江總吃泡面都要給許總買花。許總更不用說,這麽要強一個人,跟着江總陪他創業,從千金大小姐變成職場拼命三娘。”
“難怪許總這麽厲害,在曜澤當個被人看輕的二把手,我說呢,啧啧啧,愛情啊。”
曜澤如今并不算小公司,許明珠和江牧的打拼讓曜澤怎麽也能算得上新貴企業之首,頗受矚目,離敲鐘上市只差一步之遙。
作為總裁的江牧早已憑着身家和外形成了各大期刊炙手可熱的采訪對象,在各類商業評選裏包攬青年俊秀之名。
只要在曜澤待過的人都知道,風頭正盛的江總裁最大的依仗,就是頂樓那位雷厲風行的許明珠。
只是許明珠外形太過豔麗,身材性感,很容易被不知情的人看輕,當成一個花瓶關系戶。
“不是,你們今天都不看手機啊!江總爆出戀情了!”
聊得起勁的幾個人頓時掏出手機,對着私人群裏的新聞瞪大眼睛,有一兩個當場罵出了聲,“江總瞎了吧,那許總算什麽啊!”
微信私人群的信息瘋狂滾動,平時再怎麽裝死的人都發了幾排問號。
許明珠的聲音就在此刻響起在寂靜的大廳。
“你們聚在這裏幹什麽?”
一道窈窕身影從電梯口走到衆人面前。
姣好身材裹在古板的黑西裝之下,柔順的黑發一絲不亂綁在腦後,柳葉眉刻意畫粗些許,杏眼上化了淡棕色眼影,舉止落落大方。
雖然私底下親切溫和,但是跟許明珠共事過的人都知道她對于工作的一絲不茍。
方才聊天的幾個人讪讪地将手機遞給許明珠。
【曜澤總裁江牧與流量小花賀采兒當街熱吻!東京同游三天兩夜!】
春日晴空,櫻花樹下,高大英挺的男子低頭與懷中人接吻,粉色花瓣落在兩個人肩頭。
許明珠平靜地看完了報道和網上輿論,仿佛只是一條普通八卦新聞。
她将手上的手機還回去,“知道了,我會處理的,先專注明天的發布會。”
然後神情鎮定地回了辦公室,開始準備這個突發新聞的公關預案。
【CPO-許明珠:把這個事情往江總個人隐私上進行引導,避開公司形象,讓運營用诙諧俏皮的話術把公衆注意力引到明天發布會上,各位辛苦了,加班費和項目獎金發布會結束第一時間會發放到賬戶。】
公關預案開始實施,桃色輿論開始扭轉。
許明珠這才松了一口氣,靠在辦公椅背上,閉着眼開始消化這個事實。
許明珠與江牧青梅竹馬,十八年。
江牧六歲時父親去世,許家收留了這對孤兒寡母,從此許明珠就有了一個“很可憐需要她多關心照顧一下”的玩伴。
許明珠一開始沒對江牧多上心,只把他當個普通朋友。畢竟江外貌清俊性子又好,許多人喜歡。
兩個人關系的拉近還是十六七歲的時候,許明珠想要一個純手工雕像,其他人說她胡鬧,江牧悄無聲息做好放到她的房門口,修長白皙的雙手都是傷,裹了許久的紗布。
在敏感躁動的少女時期,一個細致體貼會溫聲哄你的英俊少年總是讓人無法拒絕。
一向喜歡溫柔款的許明珠就這樣慢慢和江牧熟了起來,和他傾訴少女心事。
在十八歲的夏天尾巴,許明珠最為迷茫的時候,江牧陪着她,堅定地告訴她,“明珠是我心裏最棒的女孩子,是我心中最特別的存在。”
從此友誼開始變質,許明珠開始學着用愛情的眼光去看待這位知心哥哥。
工作信息提示音響起,把許明珠從回憶裏拉出,她轉頭看向電腦,上面出現了一條不和諧的長信息。
【公關-王蕾:許姐,賀采兒經紀人想要替她拿下代言人。】
【CPO-許明珠:按照公司章程進行背調和後續流程。不合适就拒絕,江總問責一概推到我的身上。】
消息發出去不到五分鐘,許明珠電話響了起來。
剛剛摁下接聽,對方便是來勢洶洶,語氣還能算得上客氣但是藏不住中間的得意。
“許總,聽說你拒絕了我們采兒的代言要求?我們采兒也算是耀澤的總裁夫人了,都是自家人,一個代言人應該不是問題吧?”
這個經紀人的聲音尖細,聽的人耳膜不舒服。
許明珠把手機拿遠了些,皺着眉頭點開剛剛收到的賀采兒背調資料。
大學時賀采兒家道中落,演了部網劇出道,演技平平,唱歌跳舞業餘水平,走的精致小公主路線,耍大牌和軋戲黑歷史一個不少。
許明珠想了想,選擇委婉地拒絕,給對方留點面子。
“這位先生,我們的産品是智慧科技,極簡風格,和賀小姐自身的形象定位并不相符,強行合作只會是雙輸的局面。”
手機那邊的聲音停頓了片刻,然後又重新響起。
“許總,按照我們采兒和江總的關系,你談公事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了,再者說這也是江總哄我們采兒開心的手段,您還是單身吧,應該不懂。”
許明珠嗤笑一聲,對方不要面子,她也不打算繼續留什麽情面。
“我确實不懂戀愛,但是我懂我們的産品,江總要千金買笑我不管,但是我必須為企業負責。”
經紀人顯然也沒想到許明珠這樣油鹽不進,看實在談不了,耐心耗盡,聲音又提高幾個度,譏諷的意味極其明顯。
“公司是江總的公司,下屬就該做下屬的事兒,別把自己太當回事。你還是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自視甚高遲早要吃虧的。”
敲着鍵盤發出最後一個工作指令,許明珠輕飄飄把對方的嚣張氣焰堵了回去。
“既然如此,你讓江牧親自跟我談,想對我指手畫腳,祝你早日發財收購曜澤。”
半個小時後,許明珠的手機重新亮起。
許明珠看了一眼電話,點了一下通話鍵,整個人還坐在椅子上,沒有半分傾斜。
熟悉的聲音傳了出來,帶着一絲疲憊。
“明珠,你可以退一步嗎?”
江牧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和煦,像是以前每一次跟她說自己有重要的事,說自己有多為難,讓她多體諒。
曾經事事以她為先的少年,現在事事要她退後一步。
許明珠想都沒想立刻拒絕,事關工作,她從不讓步,這點她和江牧産生過許多次分歧。
“江牧,明天的産品有多重要你不會不知道,我不可以接受你因為私人感情把公司前程當兒戲。”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嬌嗔,“江哥哥,我的綜藝都被別人搶了,你說了要替我出頭的。”
許明珠聽着江牧溫聲安撫另一個人,就像以前安慰自己那樣。
如今江牧總是不耐煩地打斷許明珠,讓她別胡鬧,別想太多。
許明珠一直以為是工作中的意見相左導致了江牧的變化,如今看來,他的溫柔耐心只是轉移給了別人,和愛情一樣,不是消失,是轉移了。
翻遍了這麽多年的光陰,許明珠都不知道江牧這段轟轟烈烈的愛情是在哪裏的間隙發芽。
按理說,許明珠應該傷痛欲絕,但是她心裏似乎有些輕松。
許明珠吃了太久愛情的苦,早就是傷心酸澀大過喜悅。
只是這麽多年,江牧又總會給她一點甜頭,哄着她說盡情話,又真心忏悔,而曜澤作為她多年心血也是牢牢把她和江牧綁在一起。
江牧的聲音重新響起時,許明珠只是平靜地問他,“江牧,你們什麽時候開始的?”
電話那頭江牧猶豫許久才說了出來,“大學時候,她追我追得緊,後來她家裏出事,我不能坐視不理,收留了她。”
指節敲着桌面,發出規律的聲響,許明珠精準地翻出來了她和江牧中唯一的斷點,“大三那年是嗎?”
江牧沒說話,許明珠明白了,這是他的默認。
是有這麽一年,江牧失了約。本來約好一起去國外交換,結果江牧一句抱歉,把許明珠孤身留在異國他鄉整整一年。
20歲的許明珠一個人站在漫天大雪裏,拎着行李箱走到漆黑冰冷的公寓,發給江牧的信息隔了許久才得到答複。
許明珠的質問單刀直入,江牧的回答模糊不清。
兩個人幾乎斷了聯系,直到江牧的朋友求到許明珠面前,說江牧很不好,說江牧母親生了病。
一向親切溫柔的鄰家阿姨穿着病號服,狀若瘋癫,把大件小件都往江牧身上砸。
許明珠拉住了江牧母親,披頭散發的中年女人流着淚使勁掐着許明珠手臂把她往外推,叫喊裏帶着絕望。
“明珠,別像我一樣!他們都一樣!都是騙子!他們都該死!”
在拉扯中,許明珠的身形不穩,倒向地面。
細碎的玻璃渣正對着她倒下的方向,但是她被拉着無法避讓。
江牧沖了過來,給她做了肉墊,鮮紅的血在白襯衫上暈染開來。
許明珠看着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江牧選擇了原諒,也沒有再想太多。
誰能想到,一向清冷自持的人,在母親重病時,還能分心戀愛與人同居。
甚至還能時不時抽空對大洋彼岸的許明珠噓寒問暖,試圖挽回一下兩個人的關系。
“為什麽回國之後我從來不知道,沒有聽你提起過?”
江牧嘆了口氣,“我當時沒想着和她有後來,以為過去了就過去了。”
許明珠笑了,語氣裏滿是譏諷,“然後你們兜兜轉轉發現對方是真愛是嗎?那我是什麽呢?”
寂靜的深夜裏,沉默總是格外明顯,許明珠等了三十秒,才等到江牧的答案。
他的聲音裏帶着驚訝,說出答案時又十分理所當然,仿佛不理解許明珠為什麽問出這個問題,“明珠,我,一直把你當妹妹。你怎麽會問這個問題?”
大概是這麽多年失望已經攢得夠多,許明珠也沒有多難受,更多是反感和厭惡。
“江牧,是你告訴我,你喜歡我,是你說讓我跟你走。是你開始這一切的啊,然後,你說,你把我當妹妹。”
又是一陣沉默,江牧再次開口時聲音有些低,罕見地帶上幾分歉意。
“明珠,抱歉,以前年少無知,我對你确實沒有愛情,我沒想到,會讓你誤解。”
年少無知,沒有愛情。
許明珠在心裏把這八個字嚼了許多遍,只覺得可笑。
江牧還想說些什麽,許明珠已經先挂斷了電話,只留下一句。
“江牧,我真不稀罕你的憐憫和感情,我們一刀兩斷,不必成為親友,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