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把梁樹送回家,梁成文還在客廳等着,兩兄弟見了沒多的話,梁成明叫了聲“大哥”,梁成文拍着他的肩膀:“小樹以後就要靠你們多關照了。”
梁成明夫妻第二天還有工作上的事,沒有多待,很快就下了樓離開。
梁成文一瘸一拐地把他們送到門口。
回來時梁樹正在衛生間洗漱。
“今天的小夥子,能看上嗎?”梁成文坐在沙發裏問。
梁樹敷着面膜從衛生間探出個頭:“沒來。”
梁成文臉色一變,正要掏出手機問梁成明怎麽回事,就聽到梁樹心情很好地回答:“可是我有了個新工作。”
梁成文收起手機,順着梁樹的話猜:“嗯,是個大公司的工作,比你現在的還好。”
梁樹抿着嘴笑,臉上的面膜皺起來,她跑去衛生間對着鏡子拉平:“爸爸,你都猜對了。”
梁成文對梁樹沒別的要求,見梁樹自己也不在意相親對象放鴿子的事兒,他也不深問,站起身來:“你洗漱了就早點睡覺。”
路過衛生間,看到梁樹穿着大老虎長睡衣站在破舊的小房子裏,地板縫隙是擦不幹淨的污垢,她一點兒也不覺得簡陋,還轉過頭對他露出了個無憂無慮的笑,他心裏湧起不忍的情緒,難過地偏過頭。
“明天吃大肉包。”梁成文忍下喉頭的酸澀,“爸爸親手包的,比外面的肉更多更香!”
“那我給我熱一個半就夠啦。”梁樹咧嘴笑,在鏡子裏跟梁成文對視。
“嗯,再加一碗胡辣湯。”梁成文笑了笑,回了房間。
他眼底的酸澀梁樹不是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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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她過得無憂無慮,住的大別墅,家裏的廚師在星級酒店工作過。
以前的房子裏,衛生間裏洗漱的地方都能比客廳大。
梁成文把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歸于自己,要不是信錯人投資失利,家裏就不會破産,從微末時就在一起的妻子也不會意外離世。
都是他的錯。
梁樹知道爸爸的心結,但不能問,只能裝得毫無察覺,盡可能地表現出很開心。
洗漱完,梁樹看着時間,估摸着太平洋對岸的閨蜜聶雯雯已經起床,給她彈了個通話過去。
聶雯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打着哈欠問:“什麽事我的老閨蜜。”
梁樹問:“你還沒有醒嗎?”
聶雯雯:“別說了,這不是要畢業了,昨天晚上十點多才從實驗室出來,接着就參加了個party到淩晨,我早上六點多才上床睡覺。”
梁樹的關注點奇特:“那為什麽不直接通宵?”
聶雯雯也沉默了兩秒:“好問題,不如你先回憶一下我昨天給你說了什麽,或者猜猜看這周的小組會是在幾號。”
聶雯雯是梁樹的初中同學兼高中校友,她跟當藝術生的梁樹不一樣,聶雯雯是理科學霸,高中畢業後在國內上完大學,研究生就到了國外讀。
梁樹立馬卑微道歉,聶雯雯:“好了,卑微組上大分,你這是怎麽啦,突然給我打電話。”
梁樹跟她多年不見,幾乎都是線上聊天。如果有打電話或者視頻,那十次有九次半是聶雯雯發起,梁樹很少跟她主動打。
梁樹磨磨蹭蹭的,對着話筒小聲說:“我要換工作了。”
聽起來很神秘的樣子,聶雯雯也壓低聲音:“在保密局?”
梁樹笑出聲音:“不是啦。”
接着給她講了今天晚上的飯局的事兒。
聶雯雯只關心一個問題:“你的新老板,既然年紀也不大的話,帥不帥?”
梁樹回想陸辛遠的臉,羞澀地點頭:“嗯。”
“心動了?”
梁樹:……
“是的吧。”
接着聽到聶雯雯那邊床墊被彈起又落下的聲音,可想而知聶雯雯有多激動:“恭喜你梁樹同志,你迎來了愛情上的第二春!”
梁樹:“不……”
聶雯雯打斷她:“或者你要告訴我你還喜歡那個陸辛遠?”
咬牙切齒又恨鐵不成鋼的聲音。
聶雯雯當初跟陸辛遠一個班,是親眼看到梁樹怎麽追陸辛遠的,作為閨蜜,當然是怎麽都看不上被梁樹喜歡着的陸辛遠的。
就算是年級第一也不行。
梁樹猶豫道:“我也不知道,或許也可以說是好感?”
聶雯雯在電話那頭翻了個白眼:“行了,那就告訴我你的新老板叫什麽吧,讓我來給他取個代號。”
聶雯雯懶得記名字,對于将要頻繁出現在她和梁樹對話裏的新老板,她選擇用代號替代。
沒想到梁樹那邊沉默良久,久到聶雯雯以為網斷了。
結果聽到:“陸辛遠。他是陸辛遠。”
平地驚雷,聶雯雯又如同習慣被雷劈一樣冷靜。
“你倆這什麽緣分。”她簡直無語了,“這都七年沒見了吧?”
梁樹說是的。
聶雯雯:“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但我們家小樹可以。”
梁樹:“我能聽懂你在說什麽。”
聶雯雯:“我就是在嘲諷你啊。”
梁樹:……
“不,你應該是三次踏入同一條河流。”
聶雯雯的話讓梁樹想起高中時候的事。
她最開始是不認識陸辛遠的。
梁樹雖然美術類拔尖,但文化成績很差,750的總分她只有三百出頭,數學尤差,只有二十幾分——靠選對了第一題和蒙對了幾道題來的。
身邊的朋友輪流給她補習數學,無奈梁樹對數學實在是興趣不大。
聽題宛如聽天書。
這時有個朋友問她喜歡什麽樣的男生,要是找個她喜歡的男生講題,說不定作用會大一點。
梁樹問為什麽。
朋友說小說裏看的。
另一個朋友拿出月考的最新排名,在梁樹心裏已經成績逆天的聶雯雯竟然還只排在第三名。
她指着第二名說:“那我喜歡這個。”
聶雯雯臉上冒出個問號:“你……為什麽?”
梁樹說:“因為他數學考了149,我喜歡不完美。”
又指着第一名的150說:“這個就太完美了。”
幾個朋友已經忍不住笑了:“你搞什麽,第二名是女生。”
聶雯雯的表情有點裂,眼神隐約有一絲害怕:“你不會喜歡女生吧?”
藝術類出同性戀的幾率似乎确實比純文化的高,梁樹為了以後找對象不出現誤解,趕忙澄清:“我喜歡男生。”
接着指着第一名的成績:“陸辛遠,陸辛遠總不是女生了吧!”
“那我要陸辛遠這樣的。”她選定。
“你不是喜歡不完美嗎?”
梁樹往其他科目一看,門門年級第一。
梁樹理直氣壯:“他完美,我不完美就行了。”
聶雯雯想了想:“陸辛遠,也行。雖然話不多,但人挺好的。”
梁樹目光期待地看向她,聶雯雯受不了梁樹小狗一樣的眼睛:“帥帥帥,是個大帥哥。”
梁樹的朋友衆多,跟陸辛遠同班的除了聶雯雯,還有個叫傅博宇的,跟陸辛遠做過同桌。
梁樹又問:“跟傅博宇相比呢?”
傅博宇每天上蹿下跳,走半路能空氣投籃,像只快樂的猴子。
聶雯雯說:“他沒這麽跳,比較穩重?比我們早熟?”
聶雯雯最後也沒想到個合适的詞去形容陸辛遠,只說:“喜歡他的人也挺多,但是你還是有可能的。”
梁樹滿意地露出個笑。
結果聶雯雯說:“一個沒頭腦,一個不高興,挺好的。”
梁樹轉過頭看聶雯雯一眼,覺得自己不是沒頭腦,但也不是不高興——她這點特別好,覺得不是自己的,一向不對號入座,不放在心上。
幫梁樹傳話的重任,交到了傅博宇手上。
沒兩天,傅博宇在午飯的時候帶來消息:“陸辛遠說了,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讓你別想那麽多。”
梁樹覺得好奇怪:“你沒有告訴他嗎,我就是為了學習才要跟他在一起的。”
傅博宇覺得這個羅輯也沒毛病,快速扒了兩口飯:“可能是不喜歡你?”
梁樹的表情很失落,看得在座的都傷心。
“是他沒眼睛,別說我們年級的級花了,要是選校花你也當仁不讓。”
梁樹不服氣:“那他是不知道我內在也是一個很優秀的人嗎?”
傅博宇:“……比如?”
梁樹扔了塊排骨到傅博宇碗裏。
聶雯雯說:“我們小樹畫畫全國第一,師從全國最優秀的國畫大師,你說她內在是什麽?”
傅博宇了然:“我知道了。”
梁樹有種跟狐朋狗友厮混的感覺,剛才的暗示全然沒起作用:“我善于分享啊!”
傅博宇一口吃下排骨,對梁樹抱拳:“我們永遠不在一個頻道。”
過兩天,傅博宇又帶着情報來了。
“還是沒同意,讓你好好學習,別想其他的。”
梁樹嘆氣:“真是冥頑不靈啊。”
幸好月考的傷痛已經離去,距離下一次月考還有兩個周,朋友們不再逼着梁樹學數學,她也不執着要追陸辛遠的事。
這件事原本可以就這樣淡下去,直到五月末,渝城雨天開始增多。
渝城本就潮濕,在雨季來臨前,樹幹上和一些不常有人走的角落已經覆上了青苔。
教學樓比前面的廣場做高了一部分,就要上幾級臺階。
一到雨天,臺階格外濕滑,需要鋪上防滑的地毯。
老師從倉庫拿出防滑毯才看到被老鼠咬破了一部分,來不及買新的,将就鋪上,有缺口的部分被放到了臺階最右邊,很少有人從那邊上來。
陸辛遠是學生會副主席,那天輪到他值日,堵在教學樓的入口,拿着小本本記下遲到的人。
也有很多人知道,在陸辛遠值日這天,遲到的女生都會變得更多。
青春期的少女們等着陸辛遠問自己的名字,也希望陸辛遠能夠記住自己。
梁樹前一晚爸爸出差沒回來,她跟媽媽一起睡,結果母女倆都睡過頭,打着車來還是遲到了。
她極佳的視力看到值日的學生正不急不緩地從樓梯上走下來,沒站在一樓的位置,意味着還沒開始打遲到。
梁樹一路狂奔,就近上了離自己最近的臺階,還沒注意這一片臺階顏色怎麽跟另一邊的不一樣,就“撲通”一聲,梁樹摔倒了。
膝蓋嗑在臺階上,又往下挂了一截,疼得她連喘氣用力了都覺得疼。
眼淚無聲從眼角滑下,傘被抛到了一邊,她就地坐下,卷起褲腿看到破皮流血的前膝,過于白淨的皮膚襯得血紅色的傷口很猙獰,她只是看了一眼就痛上加痛
梁樹趕緊給自己吹氣,聞聲而來的值日生其中一個是傅博宇,親眼看到梁樹摔倒,直接笑得腰都直不起來。
一樓挨着階梯的班裏也有梁樹的朋友,跑出來看到梁樹,想要扶她起來的,結果看到她這個可憐兮兮的樣子,跟她平時咋咋呼呼走路帶風反差太大,也實在是忍不住想笑。
當着她的面大笑太過分了,他們只好背過身去,唯一能體現他們有點兒良心的,就是把傘撿起來給梁樹了。
梁樹疼得手都在抖,雨不大,但額前細碎的頭發粘在了額頭上,狗狗眼裏帶着淚,要掉不掉的,白淨圓潤的臉蛋上還有淚痕,紅唇緊抿着,像很生氣,又很委屈。
她捏着傘的手指都用力到泛紅了,她真的很想大哭出來,想要打電話給爸媽,想回家。
這時,一雙白色運動鞋停在她面前,拾級而下,走到梁樹身後,一手穿過她的腋下,一手接過梁樹的傘,盡可能地保持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沒怎麽用力,把她半抱着扶了起來。
梁樹的心跳在剎那間幾乎要停下來了。
安靜的校園響起朗朗讀書聲,似乎是書墨的香氣混雜了雨天的潮濕,味道像雨水滲入泥土一樣,滲進了梁樹的呼吸。
那人伸出手讓她扶好,低沉清朗的少年音在梁樹頭頂響起,好聽又溫柔:“去醫務室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