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梁樹伸手去拿手機，陸辛遠似乎沒有看到，直接遞了過來，溫良的手背在梁樹掌心一觸即離。
梁樹收回手，看陸辛遠表情無異，但餘冬的氣息似乎還停留在掌心，她若無其事地把手機放進衣兜，指尖收攏進掌心。
同事們對陸辛遠也沒有很熟悉，這位陸總雖然平易近人，對員工也很溫和，但畢竟是老板，他們當然也不會像跟梁樹聊天一樣跟陸辛遠聊。
更主要的是，聊着聊着可能就變成純拍老板馬屁了。
于是話題又轉到新來的梁樹身上。
“小梁，談戀愛了沒？”
梁樹正在擺弄手機，早就準備好的答案脫口而出：“有男朋友。”
朱汀一臉“我就知道”，幫梁樹說話：“漂亮的小姐姐談戀愛不是分分鐘的事兒，你就別費心了。”
梁樹擡頭，正要說什麽，看到陸辛遠翻頁的動作一頓。
看起來不太高興。
她把話吞了回去。
“你跟老板認識？”同事A無話可說，又另找了話題。
梁樹心虛地沒有看對方，側過身對着她揚起手機，展示出自己那樸實無華的綠底黑字的手機殼，上面豎寫着一行字：這是梁樹的手機。
同事：……
朱汀注意到那個綠色還挺好看的，不沉悶，也不紮眼，問道：“手機殼哪兒買的，顏色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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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樹低頭把工號輸進剛下好的app登錄，随口道：“自己調的色，發給店裏做的。”
“自己調色？”朱汀沒多想，“那我也試試。”
害怕被問為什麽調色的梁樹松了口氣，複而又想，只是調色而已，用不着緊張。
“可得好好感謝陸總，不然丢手機事小，手機裏重要的東西找不回來了，那才是大事。”
梁樹很誠實：“我手機裏什麽都沒有。”
但還是擡頭看陸辛遠：“謝謝你。”
她道謝像個小孩兒，很認真。朱汀覺得她很有意思。
陸辛遠收回目光，修長的指尖點點前臺的簽到表，看向衆人：“這是什麽？”
同事B說：“就是楊總讓我們寫的。”
陸辛遠問：“門口打卡機壞了嗎？”
打卡機連着辦公用的app，陸辛遠的權限是最高級，打卡機壞沒壞他是知道的。
同事B順勢說：“楊總說的，要雙重打卡才保險。”
市場部的同事C也插了話進來：“我們現在報銷也是雙流程，線上線下都要走一遍。”
陸辛遠看向會計。
會計同事是社恐，跟陸辛遠只見過三次面，沒想到陸辛遠還是精準地認出了他。
會計身後的櫃子幾乎裝滿了紙質文件，他說：“流程是有點兒長。”
陸辛遠沒說話，向自己辦公室走去。
途徑楊總的，他頓住腳步。
已經過了上班時間，但辦公室沒人。
朱汀解釋道：“楊總可能外出辦理業務了。”
陸辛遠回過頭：“可能？”
他明明沒有多說什麽，還是一副平靜的樣子，就是無端給人一種壓迫感。
專心看公司手冊的梁樹都感覺涼飕飕的，從兩臺電腦的縫隙中偷看了一眼。
陸辛遠真的變成熟了很多，不說話就很有威懾力。
朱汀硬着頭皮回：“我不确定。”
陸辛遠點點頭，估計是看出了他們的緊張，沒有為難，轉身進了辦公室。
半小時後，楊總滿頭大汗地跑到進來。
梁樹看向窗外，太陽已經升起，天空萬裏無雲，但氣溫還是不高，這個天兒能跑出這麽多汗，也是怪不容易的。
楊總借了朱汀的鏡子把自己歪掉的假發戴正，看到了新來的梁樹。
大概是常應酬的緣故，他長得有點胖，鼻子成了個酒槽鼻，在臉上塌得很明顯。
他眯着眼睛把梁樹上下打量一圈，看得梁樹生理不适，朱汀試圖擋住她，楊總忽而一笑：“新來的？”
梁樹點頭。
楊總正色道：“正好，今晚上有個客戶要談，你和小朱就一起，一塊兒吃個飯。”
朱汀皺了下眉，用嘴型無聲給梁樹說：要喝酒。
梁樹立馬拒絕：“我不會喝酒。而且晚上我要跟我爸爸一起吃飯，沒時間。”
楊總一副“你別不識好歹”的樣子，又忌憚地看了眼陸辛遠的辦公室，沉聲不悅道：“等我待會兒出來再說。”
說完，他理了理領帶，進了陸辛遠辦公室。
朱汀見他進去了，無奈跟梁樹解釋：“他就是這樣。”
兩個小時後，朱汀也進了陸辛遠辦公室。
快中午的時候朱汀給梁樹發短信，叫她定兩份套餐。
梁樹猜是給陸辛遠和楊總訂的，心裏想着不要再做一看就知道是喜歡陸辛遠的行為了，一面又暗戳戳地避開陸辛遠不會吃的菜，在心裏暗罵自己真的很沒有出息。
到了中午，朱汀出來領着梁樹去吃飯。
整個上午，除了了解公司的規章制度外，梁樹還聽其他同事講了一些關于這位楊總的八卦。
見山集團剛成立那會兒，楊總就已經在公司了，屬于最老的員工之一。
他是陸辛遠爸爸那邊的親戚，常在公司講自己跟老陸總小時候一起玩兒的事，最常說的，就是陸辛遠爺爺心髒病突發，是他開車送醫院的。
除了吹牛，這位楊總還熱衷于制定一切可以加重員工負擔的制度。
原本精簡高效的流程，被他亂改一通，變得複雜又耗時。
他還喜歡加班文化，在安排一堆無意義又繁雜的工作後，鼓勵員工自願加班。
朱汀是從渝城的總部調到這邊的，她給梁樹解釋道：“楊總相當于是在總部已經精簡的流程下，又搞了一套以他為首的流程體系。”
梁樹似懂非懂，大家都說楊總的不好，但梁文明跟她講過，一個人能夠成為領導，那就一定有這個人的過人之處。
她虛心問：“看起來大家都對他不太滿意的樣子，那楊總為什麽能當領導？”
朱汀想了想，湊近梁樹：“這是公司老員工告訴我，你可別到處說。”
梁樹趕忙點頭。
“安城分公司開始盈利的次年，楊總就調過來頂替了原來的老總。通過總部拿下很多訂單，這邊分公司的規模越來越大，楊總就想另起爐竈了。”
看着梁樹瞪大雙眼，朱汀點頭：“就是把分公司獨立出來，他當老大。但分公司完全是靠吃總部資源成長起來的，老陸總放話，如果楊總願意自己單幹，見山集團願意出錢資助，但不能把分公司搞成他的。”
梁樹接過話：“可是楊總不願意。”
朱汀冷笑：“體系成熟，背靠大樹，楊總瘋了才要自己獨幹——他想當見山集團的異姓王，既要資源，又要分公司自主權。”
“所以才會另外搞一套跟總部不一樣的考核體系。”梁樹說，“既然都敢這樣做了，說明他其實已經有把握把分公司割成自己的了。”
朱汀認同地點頭，一臉“孺子可教”，看得梁樹怪不好意思。
“那怎麽不開除他？”梁樹問。
“沒這麽簡單。”朱汀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反正就是各種利益關系，老陸總也沒辦法。”
“幸好陸總來了。”梁樹欣喜道，“分公司不會落到楊總手裏的。”
“這可是老陸總都搞不定的人。”朱汀饒有興趣地說。
梁樹憂心忡忡地：“那我以後是不是也要常加班啊？”
朱汀敲了下她的腦袋：“我們現在聊的是楊總。”
梁樹似懂非懂：“那陸、陸總就是要把楊總辭退嗎？”
朱汀吓了一跳：“你怎麽會這麽想？”
梁樹結結巴巴的答不上來，她只是覺得陸辛遠會這麽做。
就算不辭退，那楊總大概率也不會待在分公司了。因為陸辛遠一定不會楊總繼續做安城分公司的分管領導，可能會安排到其他崗位，但是遠離領導層了。
“你知道他們說什麽嗎？”朱汀往辦公區的方向指了指。
梁樹：“什麽？”
“他們說，就算陸總把楊總踢走，以後說不定還會有更多的工作量、加不完的班。”
梁樹心想，陸辛遠才不會這麽做呢。
他注重效率，不喜歡做一些無意義又浪費時間的事。
他人也很好，肯定跟那些喜歡讓員工無意義加班的無良老板不一樣。
梁樹反駁了朱汀的話，覺得陸辛遠不會讓大家加班。
朱汀奇道：“你就這麽篤定？”
梁樹點頭。
朱汀給她比了個大拇指：“陸總真的要把楊總調回渝城，給他安排了一個閑職讓他做。”
“那還是留餘地了。”
朱汀說：“這才是陸總最厲害的地方。撕破臉才難看，他竟然想讓事情和平解決。”
梁樹點頭。
朱汀：“不過，這不是咱們這樣的小員工該考慮的事。”
說者無心，梁樹聽進了心裏。
朱汀的話像一記棒槌，把梁樹猛然從“我了解陸辛遠”的錯覺裏砸醒。
她了解的不是陸辛遠，只是高中時候的陸辛遠。
她認識陸辛遠，她追過陸辛遠，但現在，陸辛遠是她老板。
除了安城的分公司、渝城的總公司，見山集團業務龐雜，全國多個地方都有分公司，員工上萬。
高中的時候要見陸辛遠，只需要從三樓走到四樓。
而24歲的梁樹，只是陸辛遠上萬員工中的一個。
……
“……你說對吧？”朱汀的手肘撞了梁樹一下，笑着問她。
見梁樹很牽強地扯起嘴角微笑，她問：“怎麽了？”
梁樹壓下複雜的情緒：“沒什麽。”
原來是他們又談起了楊總到底能不能走掉的事。
連公司的老員工都覺得楊總不可能走。
“你這麽肯定楊總能走？是有什麽小道消息嗎？”老員工追問她。
梁樹抿了抿嘴：“我猜的。”
說完就回了自己的工位。
同事們又讨論了會兒，最後得出楊總走不了的結論。
誰知道，等到下午的時候，朱汀收到消息，說要給楊總辦一場送別會，他要調回總部了。
老員工紛紛松了口氣，尤其是梁樹對面的會計社恐，差點兒直接跳起來了。
梁樹心裏有些小雀躍地想：陸辛遠真的很好。
給楊總的送別會主角沒有到場，陸辛遠也不生氣，開始上菜了就讓大家直接吃。
說起來陸辛遠接手分公司也有兩年了，但也不止接手了安城這邊的公司，大概是今年才騰出手來好好收拾，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把老陸總都送不走的人送走了。
冗長無意義的工作被砍掉，終于不用實行兩套工作模式考核标準，大家都很高興，紛紛舉杯敬陸辛遠。
梁樹也跟着站起來，陸辛遠眸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梁樹也包括其中。
在這一刻，她才敢正大光明地看着陸辛遠，跟陸辛遠對視的時候也不用迅速移開目光。
但她并沒有因此感到高興。
每一次似是而非的接觸，都讓她比見不到陸辛遠時更難過。
她曾經很喜歡，現在或許也還喜歡的人，永遠都不會屬于她。
這樣的認知是一根細針，懸在梁樹的心髒上方，每一次想要靠近陸辛遠的想法冒起，細針就會落下，留下綿密深刻的疼痛。
陸辛遠沒有多待，吃到一半就走了。
領導走了，飯桌上的氛圍也一下輕松活躍起來，大家都松快了不少。
快吃完了，也不知道是誰提了嘴：“不是，那我們分公司是要換個分管領導？”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猜是從分公司的員工裏提拔起一個，還是又要從渝城總部空降人來。
朱汀是HR，跟總部接觸得最多，大家的目光紛紛投向她。
朱汀舉手投降：“我真不知道。”
梁樹想起自己微信裏的陸主管，她沒跟同事說這事兒，只在微信裏戳陸主管。
大樹：主管，您以後就是咱們公司的分管領導了嗎？
陸主管幾乎秒回：不喜歡陸總？
梁樹的眼神自動把“喜歡陸總”連接起來，心跳快了一下。
大樹：不是哇。公司的楊總不是調回渝城了嘛，他們在讨論誰當公司的分管領導。
大樹：所以是您嗎？
陸主管不知道在幹什麽，這次回消息有點慢。
梁樹等得無聊，吃着桌上的菜，看到大盤雞就想起跟陸辛遠吃飯的那天晚上。
大盤雞在她面前停留的次數太多，就算她喜歡吃，也吃得發膩。
現在過了這麽多天，看着大盤雞還是提不起胃口。
手機震動，是陸主管發來了消息。
陸主管：暫時由陸總直接管理。
梁樹心跳加速。
她感覺很糟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