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你怎麽在這兒?”梁樹走近陸辛遠,語氣有些不确定。

他好像是從天而降,忽然就出現在了她的視野範圍,把梁樹不好的心情都一掃而光。

想起兩人的關系,梁樹又補充了一句:“陸老板。”

說完就想咬自己舌頭,誰這樣叫自己老板啊,她好像看到陸辛遠也皺了下眉。

梁樹重新補充:“陸總。”

陸辛遠也沒有看起來高興多少,梁樹再看時,他又恢複了平和的神色,給人一種脾氣很好的樣子,以及很好說話、很好接近的假象。

四周的路人來來往往,很多吃完晚飯的人出來散步,攜家帶口的,一個騎着兒童代步車的小孩兒不看路,差點兒撞到梁樹。

陸辛遠拉了她一把,兩人的距離在一瞬間拉進,進得梁樹能聞到陸辛遠身上很淡的香味,是帶着一絲苦澀的香。

陸辛遠把她拉到樹下站好,兩人的距離又拉開,中間起碼還能站到兩個人。

梁樹的心抛起又落下。

“你怎麽在這兒?”陸辛遠把問題抛了回來。

梁樹雙手揣在衣兜裏,揚起腦袋看他:“沒有吃飯,出來找點兒吃的。”

她已經夠小心了,還是讓陸辛遠不适地移開了視線。

梁樹見狀,也垂下眼簾,視線平直望着前方,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陸辛遠的喉結上。

陸辛遠的喉結沒有誇張的凸出,但也明顯地看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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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一層冷白的薄皮,陸辛遠的喉結輕輕滑動。

非禮勿視,梁樹的視線只好又往上移了一點,就看到陸辛遠下巴的青色胡茬。

梁樹:……

她想起高中的時候,她看到班上的男生在展示自己新買的剃須刀,梁樹才發現原來男生們已經開始剃胡子了。

在她簡單的世界裏,大家都還沒有長大,剃胡子是大人才需要做的事。

她有了巨大發現一樣,在晚讀結束後跑去找聶雯雯說大家的胡須。

聶雯雯展示自己的唇毛給她看:“喏,我也有。”

梁樹更震驚了,聶雯雯還說:“不能剃,越剃越多。”

“會長成胡子嗎?”梁樹腦洞大開,“你不會要成為男人了吧?”

聶雯雯作勢要打她,接着問梁樹:“你敢不敢去看陸辛遠的胡子。”

梁樹的視線随之望向教室,陸辛遠坐在最後排的中間的位置,他左右都沒人,梁樹扭頭就能看到他。

“我聽他們說,陸辛遠的胡子長得蠻快的,每天早上都要剃。”

梁樹:“那還挺麻煩。”

聶雯雯:“是雄性激素分泌很旺盛。”

梁樹:“是嗎?”

聶雯雯看梁樹一臉無知的樣子,放棄跟她深入溝通,只問她:“你敢不敢去看陸辛遠的胡子?”

梁樹想了想:“我是挺好奇的。”

于是她走進教室,坐到了陸辛遠旁邊。

陸辛遠在寫數獨,沒看她,聲音夾在微冷的寒風裏,也沾着寒意:“回去。”

梁樹嘻嘻地笑:“我不是來看你的。”

陸辛遠筆一頓,偏頭看她。

梁樹迅速靠近陸辛遠,歪頭很近距離地靠近了陸辛遠的下巴。

教室裏燈光明亮,顯得窗外越發幽黑。

整個後排只有陸辛遠一個人,他身後的窗像畫框一樣,把他圈在了正中間,像一幅神秘、深邃的畫作。

梁樹看到了很小、很小的,青色的胡茬,在冷白的膚色下異常明顯。

梁樹的心跳不知道是在什麽時候加速的。

一種直觀的、關于異性的認知沖擊了梁樹的大腦,喚醒了她心底的某種難言的神秘悸動,一種若隐若現的想法在心底萌芽,最後她滿臉通紅地跑了出去。

梁樹在這個夜晚,徹底明白了青春期的含義。

她也開始意識到自己真的長大了,跟小時候什麽都不懂的自己已經不一樣了。

而聶雯雯終于能毫無心理負擔地跟她分享影片。

陸辛遠轉了個身,怼在梁樹眼前的衣服讓她從回憶裏抽身出來。

“我也沒有吃,有沒有什麽推薦的?”陸辛遠往一旁側了側身,看到梁樹嘴唇微動,他低頭靠近,“什麽?”

“有一家……”梁樹的話拐了個彎,改口道,“你想吃什麽?”

陸辛遠擡眼看她。

梁樹抿唇:“你想吃什麽?”

陸辛遠思考半秒:“你最推薦的是什麽?”

順着梁樹的手的指向,陸辛遠看到一家面館。

“油潑面挺好吃的。”梁樹說着,已經感受到了味蕾的叫嚣。

陸辛遠站直身體,好像想問什麽,最後擡步往前:“那就吃油潑面吧。”

油潑面是安城特色,也是最基礎的一類面食,如果一家店連油潑面都做不好的話,梁樹是絕不會嘗試其他種類的。

坐進去後,梁樹才覺得陸辛遠似乎和這個小店格格不入。

來往的都是附近居民,裹着厚實的大棉襖,相比起來陸辛遠就像是精心打扮過的。

長大衣在他身上不顯臃腫也不顯小,身材好的人穿起來反而更高,氣質看起來也很好。

陸辛遠沒有說話,梁樹也沉默着。

陸辛遠抽出紙把桌面擦過一遍,他的手指白淨修長,動作間掌骨起伏。

陸辛遠問她口味怎麽變了。

梁樹沒聽清,随口問了句什麽,下一秒,陸辛遠就收回了手,放到桌下。

梁樹擡眼看他。

“你以前好像不吃面食。”陸辛遠神色溫和,臉上的微笑恰到好處,“看來這家店的确很好吃。”

梁樹沒放在心上,她以前确實很少吃面食,連餅都很少吃。

但到安城長住這麽久,很難不被面食征服。

梁樹實話實說:“我現在很喜歡了。”

陸辛遠很輕的笑了一下:“是嗎。”

這話不像要梁樹回答的樣子,梁樹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索性又沉默。

很快,梁樹的油潑面上來了。

豆芽打底,勁道的手工寬面鋪在豆芽上,依次碼好調料,辣椒和大蒜是精髓,最後澆上熱油,激發出辣椒和大蒜的香氣,非常美味。

梁樹邊攪拌邊推薦:“你要不要試試?這家油潑面很好吃的。”

她覺得沒人能聞到這碗香噴噴的油潑面還不流口水。

陸辛遠的馄饨也端上來了,他垂眸舀起一個:“不用,謝謝。”

記憶中跟陸辛遠吃飯,他的确沒有選過面館。

梁樹拿筷子的手微頓,後悔帶他來這家了。

應該吃江湖菜的。

吃完一頓,看不出陸辛遠喜不喜歡,梁樹沒有問他,陸辛遠把他送到了小區門口。

梁樹看眼時間,才剛過九點,試着問陸辛遠:“要不要逛逛?”

陸辛遠垂眸跟她對視,梁樹手指卷進掌心,開始後悔問出這句話。

她不應該去打擾陸辛遠的。

在陸辛遠開口前,梁樹說:“還是算了,我家裏還有人等我。”

陸辛遠眸色微沉,有些不悅。

大概是對她左右搖擺的話感到無語。

如果是高中時候的梁樹,還只會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不會察覺到這樣的邀請對他來說是一種打擾。

幸好現在的梁樹知道。

他不說,不代表他就願意。

梁樹重複了一遍:“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是很重要的人……和事?”陸辛遠忽然開口。

他背着光,路邊的車燈晃過,下巴在燈光中明滅一瞬,一些陳舊的、過去的記憶在此刻翻湧而上。

她清楚的知道,他不喜歡。

梁樹給出确定的回答:“是。”

帶陸辛遠吃飯是情難自已,現在她清楚地知道,她不能越界。

陸辛遠往後退了半步,一手插在西裝褲裏,颀長的身影投在地上,落下更長更細的影子。

兩人的影子倒是靠得很近。

梁樹點點頭:“再見……陸總。”

陸辛遠偏過頭沒有看她,梁樹的一句“晚安”噎在喉嚨口,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她在心底反複告訴自己:這是打擾。

回到家中,梁成文睡得很沉,梁樹有些疲憊,洗漱完就躺到床上。

聶雯雯發消息問她怎麽樣了,梁樹把偶遇陸辛遠的事跟她講了,在複述的過程中,生出一個想法。

“他好像知道我心情不好。”

不用挑明,聶雯雯知道她想說什麽,就沒什麽感情地接過話:“世界上三大錯覺刻煙吸肺。”

“知道了知道了。”梁樹喃喃,“可真的是錯覺嗎,這樣的事以前也發生過。”

“可你們以前也沒有結果不是嗎?”聶雯雯無可奈何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

“我應該沒有跟你說過一件事。”梁樹忽然想起,“你記得吧,有段時間我媽媽跟爸爸一起出差了,我就跟小悅一塊兒上下學。”

“連着三天,都在路口遇到一個黃毛,第一次問我是哪個學校的,第二次說我長得好看,第三次就說我身上很香。”

聶雯雯生氣:“沒說過,這麽大的事你竟然沒跟我說過!”

梁樹讓她先別生氣,“小悅膽子很小嘛,第三次的時候黃毛看我們的眼神都很不對勁,把小悅吓哭了,轉身就往學校跑,我去追她,半路撞到了陸辛遠。”

“他問我怎麽了,我就說了黃毛的事,當時我着急去找小悅,沒注意他說了什麽。只是後面幾天,我都沒有再見到過黃毛。”

聶雯雯“啧”了一聲,“似乎是有那麽一點道理,但歸結為巧合也不是不可以。”

“是吧。”梁樹接着說,“我當時也沒有多想,直到周六的時候,學校忽然要求開家長會,我媽開會回來跟我說,班主任要求家長最好是親自接送,尤其是晚自習結束。”

聶雯雯若有所思的“嗯”了聲。

“等到下次國旗下講話,竟然是陸辛遠,他的主題就是學生安全。”

可是他始終沒有說過喜歡你。

聶雯雯的話化作一聲無聲的嘆息。

梁樹也猜到她會說什麽,兩人就沉默了一會兒。

聶雯雯無奈道:“總之,你還喜歡他。”

“就算你不斷示好,不斷靠近,他不為所動,就像完全沒有看到。你記得我是從什麽時候不喜歡陸辛遠的嗎?”

當然記得。

陸辛遠參加機器人大賽,很關鍵的材料被對手惡意偷走銷毀,梁樹知道這件事後,八月的天,外面氣溫高到四十度,一條科技街,她跑遍了每家店。

把材料交給陸辛遠的帶隊老師後,梁樹受不了暈倒,送到醫院才知道自己中暑。

下午陸辛遠去看她,梁樹的皮膚被曬傷,紅着臉脖子跟陸辛遠對視。

陸辛遠沒有感謝,只是眼神冷冷地盯着她,語氣也很不友好,警告她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

他并不需要。

“他連一句謝謝都不願意說。”聶雯雯現在想起來還是很生氣,“為什麽其他女生在被拒絕後能夠偃旗息鼓,你為什麽一直做不到呢?”

梁樹也不知道。

陸辛遠就像興奮劑,梁樹看到他就會開心。

有什麽辦法呢,人是克制不了自己的喜歡的。

聶雯雯也沒辦法責怪她,只能感慨她這麽一個感情純粹的人,運氣不好,遇到了陸辛遠這個面熱心冷的人。

如果對方能跟梁樹一樣,那就是另一個結果了。

“那你要不還是去試一下。”聶雯雯生無可戀,“總要撞得頭破血流才能迷途知返。”

梁樹這點倒是比較冷靜:“我知道他不會喜歡我的,我也不想再打擾別人,也不想再這麽辛苦。”

“只是說,如果我還喜歡他,我不希望我要因為這份喜歡自我羞恥,喜歡不丢臉。”

“是是是。”聶雯雯嘆了口氣,把話題岔開。

兩人聊了很久,終于挂斷電話。

雖然被聶雯雯岔開注意力想了其他的事,但一閉上眼,她就會想起那道明滅的車燈,在陸辛遠下巴上一閃而過的光。

他放在桌面的手,滑動的喉結……

梁樹“噌”一下坐了起來。

好奇怪。

她跑到書桌旁坐下,挪開梁成文給她準備的考研書,拿出最下一層的畫紙和筆。

怎麽突然想畫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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