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早上。

梁成文看着桌上不住點頭的梁樹:“昨晚當強盜了?”

梁樹閉着眼睛給自己喂了口雪菜肉包,頭都要低到豆腐腦裏去了。

梁成文拍醒她:“睡會兒再起來吃吧。”

梁樹頭昏腦漲地回到卧室,看到了那幅正對着門框立起的畫冊,梁樹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藏青色的天穹之下,青山溫柔連綿,宛如沉睡的巨獸。

薄霧在山野間悄然升起,一輪孤月懸挂于空中。

只是群山只畫了一半,梁樹看到畫的瞬間就清醒了過來,搬着凳子坐到窗邊,繼續完成這幅畫。

畫筆落到紙面,梁樹腦海裏一閃而過的是陸辛遠的身影。

周一。

梁樹做了一上午的表,看得頭昏眼花,剛提交表格,朱汀神神秘秘地湊過來,讓她去一下陸辛遠的辦公室。

梁樹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肯定是我做的表出了問題。”工資表要給陸辛遠審核,梁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表出了問題。

朱汀開玩笑道:“……你也不是第一次了,沒事。”

梁樹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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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戰兢兢打開辦公室的門,入目是一個大魚缸擋住視線,繞過魚缸,就能看到陸辛遠的辦公桌。

他正對着梁樹,在低頭沏茶。對面坐着個穿鉛灰色襯衣的男人,應該是客戶。

梁樹垂頭喪氣走過去,還沒說話,客戶轉過頭,驚喜道:“梁樹,還真是你!”

梁樹看過去,短暫地愣了一秒,随後才想起這人是陸辛遠發小。

陳名揚讀的國際高中,跟渝城中學一個北一個南,但周末不上課,他就在周六的時候翻過幾次牆來找陸辛遠吃飯。

梁樹也見過兩次,不過都沒有交談。

看着陳名揚驚喜的表情,梁樹生出一種他們很熟的錯覺。

梁樹不怎麽熟練地扯起笑跟他打招呼。

陳名揚說:“你這麽拘束幹什麽,我記得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梁樹聞言下意識看向陸辛遠,正對上他的視線,還對她饒有興致地挑了一邊眉。

梁樹:……

他也很好奇她的回答嗎?

梁樹慢吞吞地開口:“嗯,是嗎?”

陳名揚笑着的嘴裂更大了,得意地看着陸辛遠,後者神色沉靜如水,看不出什麽來。

“我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你了,心說陸辛遠身邊怎麽又有個這麽好看的,結果還是你。”陳名揚拍拍旁邊的凳子,“過來坐,試一下陸總的茶。”

梁樹尴尬得頭皮發麻,想說她現在沒追陸辛遠,但陳名揚把話題揭過,好像就只是開了個玩笑。

“我們第一次見面,你還記得吧?”陳名揚興致勃勃地開口。

梁樹想了想:“陸、陸總的教室?”

陳名揚好笑道:“這兒就我們三個,你直接叫名字。”

梁樹抿了抿嘴,沒有接話。

“哪次?”陸辛遠問。

梁樹:“果茶嘛。”

梁樹試圖含糊揭過。

學校外面新開了一家奶茶店,梁樹喝到一款很好喝的果茶,就順便多買了兩杯,一杯給聶雯雯,一杯給陸辛遠。

送去的時候陸辛遠沒在,他座位坐着另一個男生,正往桌洞裏塞着什麽。

看到梁樹提的果茶,那人道:“你也是來給辛遠送東西的?”

梁樹垂頭看向陸辛遠的桌洞,已經塞滿了。

那個人就是陳名揚,他又把陸辛遠桌洞裏的東西拿出來:“放吧。”

梁樹奇怪地瞥他一眼,像在看一個傻子,把奶茶放在了桌面。

說起這件事,陳名揚都忍不住笑:“我當時想模仿追陸辛遠的人,到時候整蠱你們的,誰知道你們根本都沒放在心上。”

梁樹不太能明白他的意思。

是模仿她嗎,可是她又沒有經常給陸辛遠買東西吃。

陸辛遠給他們倒茶:“那應該是第二次。”

“梁樹之前見過你,才沒有好奇你是誰。”

梁樹的心在聽到他喊“梁樹”的時候,不可抑制地慌了一下。

梁樹。

因為梁樹的喜歡,在陸辛遠喊出“梁樹”這個名字的時候,名字在齒尖化開,她給父母贈予的名字再加上了一份獨屬于某一個人的悸動、特殊。

可陸辛遠并不喜歡她。

他的表情稀疏平常,語調沉穩平靜,如果替換成“陳名揚”、“朱汀”、“聶雯雯”,也絲毫不會有變化。

梁樹斂下眼皮,應道:“好像是。”

“在食堂。”陸辛遠補充了一句。

梁樹始終低着頭,感覺到陸辛遠似乎在看她。

梁樹只好重複道:“在食堂。”

陳名揚笑得更開心了,陸辛遠一眼掃過去,陳名揚輕咳兩聲:“我這剛到安城,想找個地陪帶我玩兒兩天,不知道你這個本地人有沒有空?”

他刻意咬重了“本地人”三個字。

她搖頭:“我要工作。”

連陸辛遠都忍不住笑了,氣氛陡然松了下來。

“我說了,她沒怎麽變。”陸辛遠補刀。

梁樹想說不是,話到嘴邊又告訴自己,別說了。

多說一句都會增加糾纏,放開就會更痛苦。

“行,那你周末有沒有時間?”陳名揚說,“就當是陪陪老同學。”

她跟陳名揚可算不上什麽老同學。

視線不自主地看向陸辛遠,陸辛遠也在看她,表情溫和,眼底的淡笑顯示出他心情愉悅。

“想去什麽地方?”梁樹問。

“最好人少點兒,一去一天兩天的最好。”陳名揚說。

梁樹:……

這什麽奇怪的要求。

想了想:“終南山?”

要是純走路上去,是夠爬一天的。

“行。”陸辛遠接話。

梁樹看他,意思很明顯,難不成陸辛遠也要去?

陸辛遠點點頭:“我對安城也不熟。”

理直氣壯,有理有據。

“就當是老同學聚會,你這麽拘謹,我要懷疑是陸辛遠剝削你了。”

梁樹都起身要走了,只能回道:“不是。”

她表情很認真,陳名揚意有所指:“你還是很有趣。”

梁樹假笑一下。

陳名揚:“……陸辛遠,你員工對我也太假了吧!”

陸辛遠揶揄:“畢竟你不是付工資的老板。”

梁樹忍住沒笑,在走到魚缸的位置時,側頭往回看了一眼。

陸辛遠還看着她,梁樹心慌了一瞬。

回到工位,梁樹才從同事的八卦裏,補全了陳名揚的信息。

跟陸辛遠從小在同一個大學的家屬院長大,爺爺奶奶都是老一輩的知識分子,也是父輩開始經商。出國後,兩人還在同一個大學念書。

“我聽說,陳總家裏安排他商業聯姻呢,不知道真的假的。”同事甲說。

“陳總那樣吊兒郎當的性格,結婚了估計也安定不下來吧。”

“那陸總以後是不是也要商業聯姻?”同事乙好奇問,“畢竟大家都想強強聯合。”

“陳總和陸總又不一樣。”同事甲說,“看起來不像是會商業聯姻的。”

同事乙問:“那像什麽?”

甲和會計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像是會和工作過一輩子的。”

梁樹小聲問:“他為什麽要和工作過一輩子啊?”

會計越過跟梁樹座位之間的綠植,跟她迅速對上視線就放到了桌面:“他簡直是個工作狂,每天最晚走,我們也毫不懷疑他在家裏也只有工作。”

“說不定甚至沒去過鐘鼓樓回民街。”同事乙聳聳肩。

梁樹略為驚訝。

“好啦。”朱汀揉着鼻梁,“工作時間不要讨論老板。”

同事甲吐了下舌頭。

梁樹不太明白:“為什麽呢,我們又沒有講陸總的壞話,就算他聽到,也沒關系啊。”

朱汀挑眉看她,對上梁樹純粹中透露着愚蠢的眼神,想起來嚴格來說她甚至還沒有大學畢業,問她:“你覺得陸總人怎麽樣?”

梁樹猶豫兩秒:“很好。”

朱汀:“嗯?比如?”

梁樹硬着頭皮回:“性格很好,也沒有老板架子。”

朱汀用慈愛的目光看着她:“美女,你用大腦想想,要是真像咱們看起來的那樣性格溫和,楊總那樣的老賴皮能被他一年就趕下臺?”

“那可是老陸總幾年都沒有搞定的人。”

梁樹眨眨眼。

朱汀繼續慈愛地摸摸她的頭:“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了,做一個簡單純粹的人就夠了。”

“那你覺得陸總是什麽樣的人?”梁樹問。

高中時別人說起陸辛遠,是霸榜第一的學霸,無論是成績還是性格都讓人無可指摘的近乎完美的存在。

他沒有刻意去吸引別人的視線,但正如一個天生的領導者,有他在的場合,他永遠是中心。

如果有什麽比賽,只要陸辛遠參加,幾乎所有人都會認為,陸辛遠所在的小組一定會贏。

他跟誰一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會贏。

所以梁樹沒有想過解決掉楊總這個大麻煩意味着什麽。

但朱汀的話無疑是又一次的提醒。

陸辛遠不是高中時,會讓所有人都覺得妥帖舒适的陸辛遠了。

現在是現在,不要再跟過去聯接了。

朱汀點着下唇,想了想:“說實在的,他是一個好老板,不會剝削員工,到了安城後還主動提高員工福利,光是這一點,就超過了百分之九十的資本家。”

“但這并意味着咱們可以跟他做朋友。”朱汀說,“雖然看起來是很容易接近的樣子,實際上你發現沒有,他身邊就像有結界一樣,根本沒人能穿過去。”

“陸總只是看似溫和,實際公事公辦作風強硬,我是說——”

看梁樹似懂非懂的眼神,朱汀話頭驀地一轉:“就問你一個問題:你見過陸總發自肺腑的笑嗎?”

梁樹:“……”

“不确定。”她說。

“是根本沒有!”朱汀搖了搖頭,“實際上陸總就是一個性格疏離且難以接近的人。”

“去年的年會,你知道還邀請了誰嗎?”

梁樹不知道怎麽話題一下跳躍了,她搖頭,表示不知道。

朱汀:“奇石金融老總的小女兒,齊妤。陸總還和她跳了第一支舞。”

随着她語音的落下,梁樹的心像被什麽東西緊緊攥住又松開。

“商業聯姻是普遍,對他們這樣的精英而言,愛情算什麽,有事業更重要嗎?”朱汀感慨道,“更何況就像齊妤,從小在國外念書,跟陸總大學同校,大學期間就在自家公司輪崗,幾乎做完了基層所有崗位,一畢業就直接接手家裏的珠寶線,這才是天之嬌子啊,配誰都可以的。”

梁樹深呼一口氣,喉嚨像是有什麽堵住,連吞咽都有些困難。

她曾經無數次地幻想過,陸辛遠會和什麽樣的人在一起。

從年少時堅定不移地認為是自己,到後來有個模糊的影子,只知道那個人也一定很優秀。

到今天,現在,此刻。

确信。

他一定會喜歡能與他并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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