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梁樹不想去,卡裏的餘額卻很直白地告訴她,沒那麽多選擇。

一行人打車跨越兩個區,到見山集團總部附近訂了餐館。

梁樹和柳柳、林森還有市場部的小祝坐的同一輛出租車,去的路上得知打車費還得自己出。

梁樹:……

公司要倒閉了也不是沒有理由。

到了吃飯的地方,服務員來問了四五次,見山集團的人才姍姍來遲。

梁樹忐忑地望向包廂門,為首的不是陸辛遠,她松了口氣,又莫名的有種失落感。

見山集團這次的負責人是某個部門經理,駱總稱他為秦總。

駱總在桌上使眼色,叫她們敬酒。

特別提了梁樹好幾次。

意圖明顯。

梁樹不接招,林森又是跟着吃過好幾次飯的人了,幫着她打太極,還有柳柳和小祝幫忙,一次也沒讓梁樹沾到酒杯。

吃了快一個小時,駱總喝多了,非要梁樹喝兩杯。

她不喝,就讓幫她說話的幾個女生替她喝,還要紅的白的加倍。

酒桌之上,更見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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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總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勸了他幾次,駱總真是喝高了,推開秦總,直直就走到梁樹身邊。

端着的酒杯撒了一半。

梁樹還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愣在座位上,看着他跌跌撞撞地向自己走來,不明白他要幹什麽。

“平時讓你跟着吃一兩頓飯,叫不來人,今天是看在秦總的面子上,你這才來了。”駱總大着舌頭,又肥又短的手指指着梁樹,“這還看的是秦總的面子,來,機會給到你面前,去敬秦總一杯。”

說着,把他手裏喝過的杯子硬往梁樹面前怼,一張油膩、寬肥的大臉就杵到梁樹面前,挺着的大肚腩甚至讓人覺得他手上的酒杯還沒到梁樹面前,那肚子先碰到梁樹了。

梁樹被惡心到,站起來就往門外躲。

破工作不要就算了。

還沒走出去,包廂大門就被推開,梁樹沒來得及回頭,駱總伸長了手來抓她,看得梁樹又怕又氣。

腦子在瞬間空白,只有氣到極點,渾身無力又發麻的感覺。

忽然,一只手從身後探出,抓住了駱總的肥手。

相比之下,那只骨節分明的手顯得過于幹淨。

梁樹立刻就認出了那只手的主人。

接連兩次出現在陸辛遠面前,梁樹都很狼狽。

駱總被制住,柳柳她們趕緊過來把梁樹帶出了包廂。

“平時我們吃飯他也不這樣。”林森嘆了口氣,“真惡心,我還以為他只是個會在工作上壓榨人的領導,沒想到還是個老色批。”

柳柳揉梁樹的肩膀,安慰她:“不要怕,我們都會保護你的,大不了我跟你一起辭職。”

梁樹的反應還很遲鈍,她心跳很快,但大腦又像沒接收到太多訊息,甚至有些空白。

“吓傻了嗎?”小祝揉她的臉,“我出來的時候,趁亂踩了他一腳。”

說着,小祝得意地展示出自己的細尖的高跟鞋。

梁樹笑了一下,恍然間像在做夢。

外面的燈光也很光怪陸離,一切都顯得很不真實。

陸辛遠很快從包廂裏出來,問梁樹還好不好。

梁樹認真想了下,她過于平靜的情緒和關心她的人截然不同,反倒成了局外人一樣。

陸辛遠看起來挺着急的,她只好說:“有點心慌,但是我不怕。”

“嗯。”陸辛遠伸出手,被梁樹的目光驟然抓住。

那只手被盯住以後就不知道該怎麽做了,在半空中停頓幾秒,最後落到梁樹頭上,很溫柔地摸着她的頭頂。

“沒事了。”

陸辛遠安排了車送其他同事回家,梁樹就稀裏糊塗地跟着上了他的車。

車被堵住的間隙,一直沉默的車廂被陸辛遠的聲音打破:“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

梁樹被他的突然出聲吓到,下意識擡起手護在了胸口的位置,一雙眼睛驚恐地看着陸辛遠。

發現說話的人是誰後,她提起的呼吸放下來,沒事人一樣慢吞吞地“哦”了一聲。

腦海裏是陸辛遠剛剛說的話,她腦子裏只留下個殘留的語音,似乎是在說工作。

她說:“不能沒有工作。”

陸辛遠抿着唇,不太高興的樣子,捏在方向盤上的手暗暗用力,梁樹不知道他怎麽了,又愣愣地扭頭看窗外。

已經走到高架上了,對面就是一座綠茵茵的山,山腳人行道的位置種着茂密的黃葛樹。

終于到了黃葛樹落葉的時節。

黃色的落葉鋪滿步道,枝頭隐約能看到小小的青芽。

再高的地方,一輪彎月懸挂。

她轉過頭看陸辛遠。

陸辛遠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前面的車流,紅色的車尾燈把車廂內部都映成紅色,把他利落的下颌線襯得幹淨淩厲,不動聲色間有鋒芒畢露。

察覺到梁樹的目光,他偏過頭:“不要怕。”

梁樹呼吸一頓。

“有我。”

“我會,幫你的。”陸辛遠停頓半秒,很堅定地,“我會一直幫你的。”

梁樹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說,只是很神奇的,從飯桌上延續到剛才的心慌、無措,瞬間得到安撫。

随後漫上酸澀。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陸辛遠的手遲疑着。

車流紋絲不動。

那只手終于又落到了梁樹的頭上。

小心試探地輕輕拍了兩下後,才十分珍視一般,輕輕地撫過她的頭發,滑到後腦勺的位置,大掌攏住,稍微加了力道,給了梁樹莫大的安全感。

“以後都不會再發生了。”

梁樹看着他的側臉。

為什麽會這樣呢?

已經決定好不喜歡了,陸辛遠總有能力又讓她淪陷。

就像高中給他送材料,最後中暑暈倒,陸辛遠還責怪她不應該送的那次。

明明已經不想喜歡了。

-

梁樹從小也是被家人護在掌心長大的,好心給陸辛遠送很重要的比賽材料,反倒被說。

換成誰都不會高興。

再加上老師也知道了這件事,認為梁樹太閑,給梁樹一下安排了更多的任務。

她忙着去畫室,自然而然就沒有再去找過陸辛遠。

只是偶然想起,還有偶爾在學校遇到的時候,她還是無法克制地心跳急速。

然而陸辛遠一次都沒有回應過。

每一次的偶遇,果然如同聶雯雯說的,如果不是梁樹主動,陸辛遠是不會看她的。

立秋後大晴了幾天,整片天都是湛藍的。

夏日旺盛濃郁的生命力正在衰敗,就連樹上的蟬鳴,也透着盡力挽留又無能為力的感覺。

梁樹找了一座山頭,準備再去外出寫生一次。

她寫生大多數是一個人前往,也積累了不少野外求生知識。

而且已經到了秋天,梁樹唯一擔心的就是防曬和蚊蟲叮咬。

快中午的時候上山,梁樹發現了一只小鳥的巢,她很有興趣地停下畫。

天很快黑下來,梁樹以為太投入,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結果一看時間,竟然才下午的三四點。

頭頂的天空已經黑沉地要滴水,梁樹意識到不對,趕緊收拾東西準備下山。

還沒收拾完,一場瓢潑大雨就落了下來。

雨勢之大,像從天上倒了盆水。

頃刻間梁樹就成了只落湯雞。

大雨模糊了視線,梁樹又廢了點功夫才把東西都收拾了帶上。

山勢陡峭,又被雨水澆得濕透了,梁樹開始擔心山體滑坡和泥石流。

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山體滑坡,這座山也從來沒有過。

梁樹祈禱自己這次也不要再遇到。

但她那次的運氣的确很差,雨水混雜着石頭雨水從山體滑出,梁樹的腳腕瞬間陷進了泥水。

梁樹回頭看到身後的那片樹木稀少,灌木叢在雨水中搖曳,隐隐不安。

她立刻從右側垂直而走,幾乎是剛走出去十來米,一股泥流就順着流了下來,梁樹方才扶着站立過的大樹都瞬間被摧倒。

梁樹越想越怕,臉上已經分不清是眼淚還是雨水。

就這麽一直側着走,繞開危險地帶。

夏末的大雨來去很快,下午五六點的時候,雨勢稍停,梁樹的手機不知道丢在了哪兒,她在慌不擇路的時候,完全沒有記得自己怎麽走到了這兒的。

已經到了密林深處,高大的樹木遮天蔽日,她迷路了。

梁樹哭了好一會兒,意識到哭也會消耗體力,就卸下背包坐在原地。

她知道肯定會有人來救自己。

害怕的情緒過去,梁樹開始猜會是誰先發現自己。

爸媽雖然經常運動,但畢竟上了年紀,應該不會第一時間發現她。

會是她的朋友嗎?

好像也沒有幾個是很能運動的,應該也不會是他們。

那就只能是救援隊的人了。

真是對不起他們,山裏才下過大雨,路很泥濘,給人家添麻煩得很。

等找到了她,一定要讓爸媽好好感謝一下。

大雨過後,太陽短暫地出現了一下,山林間出現了一道小小的彩虹。

還沒有人找到她,手機也丢了,畫畫的工具全部被打濕。

梁樹只能獨自欣賞這一幕,短暫地感受到了一點寂寞。

順便還想起了陸辛遠。

不知道他在幹什麽。

這麽喜歡數獨,說不定現在就正在寫。

梁樹又想哭了。

為什麽不喜歡她呢。

防蚊蟲的藥勉強還能用,效果就差了很多。

因為雨後的太陽,雨水被蒸發,山林裏很快就潮濕悶熱起來,蚊蟲增多,成團地在梁樹耳邊嗡嗡作響。

身上也被叮咬了很多大包。

濕透的衣服粘在身上,也非常不舒服。

這一切只能忍耐。

梁樹為了轉移注意力,又開始猜會是誰先發現她。

直到一聲聲遙遠又清晰的“梁樹”,像從夢裏傳了出來。

是出現幻覺了嗎?

怎麽像陸辛遠的聲音。

在好幾聲的呼喊過後,梁樹才驚喜地回應出聲。

一出聲就是哽咽,差點兒沒喊出來。

不知道隔着多遠的距離,一個人喊,一個人答,梁樹哭得抽抽噎噎,回答的聲音顯得很委屈。

陸辛遠終于離得她很近了,梁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一個勁兒地邊哭邊喊“我在這兒”。

那麽黑,陸辛遠打着戶外手電,強烈的燈光在梁樹身上劃過,定位到了她面前的位置。

陸辛遠就站在燈光之後,披着滿天星光,來到了梁樹身邊。

梁樹徹底哭得不能自己。

陸辛遠就這麽拍着她的後背,安慰她:“不要怕,找到你了,沒事了。”

不斷地重複這些話後,梁樹才勉強找回理智,抽抽噎噎地回答自己沒有怕,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哭。

她出來的時候穿了件白色短袖,被雨水打濕後還沒完全幹,有些黏膩地粘在身上。

陸辛遠只看了一眼就扭過腦袋,蹲下來要背她。

梁樹堅持了一會兒,在下山的時候腿實在軟得不行,才讓陸辛遠背了她。

陸辛遠用手機給其他救援人員發了消息,他們約定了彙合的地點。

梁樹趴在陸辛遠背上,還不斷地遭受着蚊蟲襲擊,但此刻已經都顧不上了。

她問陸辛遠怎麽找到她的,陸辛遠說看到了她的手機。

梁樹松了口氣:“還好找到了。”

陸辛遠以為她要說手機裏有很重要的信息,結果她說:“電池對大自然太不好了,落在外面會污染環境的。”

陸辛遠:……

“所以這就是你連畫板都沒有丢的原因。”

梁樹點點頭,發現陸辛遠看不到,問:“很重嗎,要不我卸下來吧,明天再——哎呀,你捏我幹什麽?”

陸辛遠在梁樹出聲的瞬間就卸了力道:“抱歉,剛剛腳滑。”

梁樹拍他的肩:“我是不是太重啦?”

陸辛遠:“不重。”

話很少且言簡意赅。

漆黑一片的叢林,不知道是什麽小蟲發出陣陣的聲音,還有彼此不明顯的呼吸聲。

梁樹去捏陸辛遠的肩、他的手臂,由衷贊嘆:“你是有肌肉的。”

陸辛遠:……

“今天怎麽想到這裏來了?”他主動開啓話題。

梁樹的話向來很多,危險過去,陸辛遠又主動問了,她當然很有興致給他講這次的來龍去脈。

當然不可能跳過親身經歷了滑坡的那段。

她的情緒渲染力太強,讓陸辛遠也感到了害怕,期間把梁樹的腿捏得有些疼。

陸辛遠只是說:“沒事,不用怕了。”

為了讓陸辛遠好受一點,梁樹講起了看到的彩虹。

那麽漂亮,在自然環境中生成,又像風一樣,慢慢地消失。

陸辛遠追問了許多細節,比如有幾種顏色、換個角度能不能看到之類的。

看到彩虹時無人分享的寂寞被取代,梁樹有種陸辛遠也親眼看到了那樣自然、美麗的彩虹。

陸辛遠沒有走太久,很快跟救援人員彙合,梁樹直接就被塞進了救護車,跟着一起進來的,還有哭着的媽媽,眼角含淚的爸爸。

“我沒事。”她輕聲安撫,摸摸媽媽,又摸摸爸爸,“害你們擔心了,對不起。”

他們搖頭,什麽都沒有說,但終于放心了。

這時,救護車的後門開始關閉。

梁樹看到陸辛遠夾在穿着救援服的人群中間,格外顯眼突出,少年的身形還沒有完全成熟,連肌肉都透着單薄,在強烈的營地白光下,是那麽的瘦削孤傲。

像是永遠也不會為誰臣服。

眼神卻落在了梁樹身上。

梁樹感到心跳驀地加快,對看到陸辛遠就會自然升起的心動、欣喜、愉快、酸澀和期待,一并湧起。

“我——”

梁樹支起身體,伸出一只手。

還什麽都沒有來得及說,就被護士一把按下:“心跳變快!”

接着車門關閉,梁樹被重重按回擔架,眼前的白光、各類的人臉不斷在她眼前交替重疊,她腦海裏始終浮現出陸辛遠的那張臉。

等等……

梁樹伸手一抓,發現陸辛遠的衣服竟然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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