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梁樹開始追他，陸辛遠一開始是比較苦惱的。

他沒有像對其他追求那樣冷硬，每每看到梁樹濕漉漉的大眼，都會讓他把要說出口的話忍下去。

明天吧，明天再說。

于是無盡地推遲，梁樹也得寸進尺。

終于有一天，在夏季來臨前，他下定決心要跟梁樹把事情說清楚，阻斷梁樹的所有進攻。

陸辛遠決定在周六放學後，請梁樹吃一頓飯，吃飯的時候就可以告訴她自己不喜歡她的事實。

他還沒有約梁樹，就在小花園附近碰到了她。

梁樹懷裏抱着一只剛出生不久的貍花貓，手有些髒，

她看到陸辛遠，頓時就笑了起來。

“好久不見呀陸辛遠。”梁樹朝氣蓬勃地跟他打招呼，她叫陸辛遠名字的時候，總喜歡連名帶姓地叫。

很少會有人這樣叫吧，在路上碰到的話，都是點點頭，或者非要說話，都說“嘿！”，只有梁樹，每次看到陸辛遠，都會叫他的名字。

陸辛遠甚至慢慢習慣走在路上，忽然聽到一聲興高采烈的“陸辛遠！”，然後就會看到一個歡快地朝他飛奔而來的身影。

他收住自己多餘的想法，決定速戰速決，像梁樹很直白地示愛一樣，直白地告訴梁樹自己不喜歡她。

梁樹手裏的那只小貓相當溫順，在她掌心裏瞪着大眼睛看陸辛遠，爪子都乖乖收着，搭在梁樹手腕的位置。

梁樹眯着眼睛笑，沒什麽所謂地說：“那正好呀，我最喜歡有挑戰性的東西了，我們相處過後，你肯定會喜歡上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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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信誓旦旦地說着這樣的話。

陸辛遠語噎，忽然想提醒他不是東西，但這反而更像罵人的話。

于是開口就變成了：“那你不如挑戰一下數學。”

陸辛遠對這次見面的場景記憶很深刻。他記得五月的陽光穿過小葉榕茂密的樹冠，斑駁的日光溫柔地落在梁樹臉上，像之前藝術節那周，她打扮成動漫裏的角色，臉上誇張地撒了層金粉，閃閃發光的樣子。

他記得梁樹張大了嘴巴，大概是在驚訝他竟然說得出這樣天理不容的話。

這樣的驚訝中帶着對數學天然恐懼的表情，在這濃密的樹蔭裏、斑駁的日光下，宛如一個從未見過人類的精靈，在每天都會經過的林間小道裏，看到了忽然出現的人類。

陸辛遠有些不忍心。

但還是冷硬地開口：“你現在有時間嗎？”

梁樹少有地露出防備的表情：“怎麽啦？”

陸辛遠說：“我陪你去圖書館挑戰數學。”

梁樹的表情看起來很後悔，很後悔她說出了自己喜歡挑戰不可能的話。

但這樣的話已經無法收回，只好把小貓咪放回了食堂後面的貓窩裏。

陸辛遠問梁樹把小貓帶到那麽遠的地方幹什麽。

梁樹說，小貓大概是貓媽媽帶出來玩兒的時候走丢了，她是在一棵樹上發現的小貓，它下不來了，梁樹想了好多辦法，才把小貓從樹上弄了下來。

陸辛遠煞有其事地告訴她：“說不定貓媽媽是在訓練小貓，訓練的內容就是要在大樹上待夠很多個小時。”

梁樹很單純，聽到這話先是遲疑地問了句“真的嗎？”，接着不安地問：“不會吧？”

陸辛遠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惡劣地戲弄梁樹，他先是感到一陣愉悅，在看到梁樹愁眉苦臉的時候，他就後悔了，告訴梁樹他是亂說的。

梁樹不信，陸辛遠只好憑借着自己在老師間謀得的好聲譽，幫梁樹說服了保安科的叔叔，給他們開了小花園的監控。

監控顯示，的确是貓媽媽帶着小貓去的那裏，小貓爬上了樹，貓媽媽随後帶着另外兩只小貓離開。

視頻佐證了陸辛遠的話。

“怎麽辦呀？”梁樹回過頭來向陸辛遠求助，看起來非常關心小貓是否經過貓媽媽的考驗。

“我影響了貓媽媽教育小貓了。”她擔憂地問，“而且身上也有了陌生人類的氣息，貓媽媽會不會就不喜歡小貓了啊？”

陸辛遠得為自己的胡言亂語負責。

他頭一次明白了什麽叫禍從口出。

于是又拜托保安叔叔切換到食堂後面的監控。

謝天謝地，監控裏的畫面是貍花貓和其它兩個兄弟姐妹一起在跟貓媽媽嬉戲，看起來沒有嫌棄任何一只的樣子。

陸辛遠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松了口氣。

走出監控室，陸辛遠讓梁樹以後不要随意去抓小貓：“如果被抓傷或者咬到，要及時去打狂犬疫苗。”

梁樹擺手：“是小貓主動叫我的，不是我非要拉它下來，它沒有咬我。”

梁樹跳躍的思維讓她說話有時候像個小孩子，也很容易給人她好像不太明白這些事的印象，所以陸辛遠把梁樹說的沒有咬，認定為有抓傷。

只是不好去檢查梁樹有沒有受傷，只能提出建議，去醫院看一看，打一針。

陸辛遠說話很有說服力，梁樹怎麽都說不過他，着急起來：“我總不能白打一針啊！”

在梁樹的抗議下，陸辛遠終于放棄要帶她去醫院。

兩個人就站在學校門口，大眼瞪小眼。

“那什麽，我就先回去了？”梁樹根本藏不住表情，喜滋滋的樣子一看就是“劫後重生”，帶着逃過一劫的慶幸。

陸辛遠被她的表情提醒到，終于想起來是什麽事忘了做。

他無禮地拉住梁樹的後衣領：“應該去圖書館。”

梁樹還是被陸辛遠無情地帶到了圖書館，在去的半路，愁眉苦臉的梁樹扒着出租車窗戶看外面，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又樂了起來，心情大好，一路上跟陸辛遠說了不少的話。

都是梁樹在講，陸辛遠在聽。

陸辛遠得以窺探到梁樹性格純粹、快樂無憂的原因。

她有一個很美好的家庭，很愛她的父母，會尊重她的選擇。

還有一群同樣愛着梁樹的朋友。

出租車在濱江路飛馳，陸辛遠看到嘉陵江在城市森林裏劈出一片廣闊的天空，頭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

下車的時候，梁樹忽然羞澀了一下，臉紅紅地看了眼陸辛遠，讓陸辛遠找不到原因，摸不着頭腦地帶着她進了圖書館。

陸辛遠書包裏都是題，随便勾了三道給梁樹，直到晚上八點半，圖書館閉館，出來的時候給梁樹的草稿紙上都還只寫了三個“解”。

離開的時候，梁樹已經失去了活力，就像盛夏時在路中央被烈日烘烤過的茄子，眉頭緊皺垂頭喪氣毫無生氣。

陸辛遠就是那頂烘烤他的太陽，做的那些題就像在給他充電，還帶着意猶未盡。

陸辛遠跟梁樹坐上出租車，把梁樹送到她的小區後，跟着一起下了車。

他還沒忘今天跟梁樹去圖書館的初衷。

陸辛遠低頭，很好脾氣地給梁樹講道理：“你看，并不是所有的挑戰你都可以成功的，也不是所有的挑戰都可以讓你快樂。”

梁樹情緒低落，被數學題打擊得很沒有成就感。

陸辛遠還是心軟了：“不過這幾道題不屬于你的做題範圍。”

梁樹擡眼看他，生命力加一。

陸辛遠：“以你現在的進度，可以把數學的目标分設為60。”

梁樹不高興地說：“我不喜歡數學，為什麽我要把時間花在我不喜歡的事上啊？”

她的問題簡單直白，就跟她這個人一樣，沒什麽心眼，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了。

無話可說的換成了陸辛遠。

因為梁樹說的也沒錯。

她在畫畫上展現出的極高的天賦，足夠彌補她數學不好的短板。

“但是我喜歡你，所以我也會去了解你喜歡的領域的。”梁樹低頭看鞋，耳朵發紅。

陸辛遠被她突如其來告白搞得有點懵。

“那你要不要也嘗試了解一下我擅長的領域？”梁樹慢吞吞地說，“明天有個畫展，你要和我一起看嗎？”

梁樹接着說了一個很有名的畫家的名字，她低聲鄭重道：“我保證，能給你拿到票。”

結果是連陸辛遠的票都沒有，就在邀請人一起看畫展了。

陸辛遠不禁失笑，沒有拆穿梁樹的臨時起意。

為了轉移話題，他問梁樹上次數學考了多少。

梁樹很誠實地：“32。”

陸辛遠沉默了，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任何百分制的考試，他的數學就沒低于過99,一百五十分制的考試，數學也沒低過145。

他想象不到梁樹是怎麽做出這樣的成績的。

陸辛遠想了想，實在是忍不住想要多管閑事。

“以後每周六放學，我們都去圖書館吧，我給你找基礎類題型。”

他當時出于看不慣這樣差的成績，就像一個想要給別人安利好劇的人，數學這麽美好，那些數字這麽精美，那些題這麽有趣，你一定要學，一定能發現數學的美好的。

梁樹沒有任何猶豫：“我周六要練習畫畫。”

說完找補：“如果有時間我約你可以嗎？”

這事強求不來，陸辛遠點點頭：“有空給我打電話，不會給你找難題的。”

回家後，陸辛遠躺在床上，回想這一天都幹了什麽，有哪裏做得不好，或是有什麽忘了做的。

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梁樹，想起跟她一起去圖書館，想起關于數學問題的讨論。

梁樹在日光下熠熠生輝的臉被他刻意忽略過去，他忽然懊惱地叫了一聲，趴在枕頭上。

他光顧着跟梁樹談論小貓和數學了，忘記了正事是要告訴梁樹他們之間沒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