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他竟然就是慕烊？！
雲若猛地後退，難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少年，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一言難盡。
蒼天在上，她現在把人扔回去還來得及嗎？
或者，讓她再重新穿一次也行！
雲若扶額望天無力地想，怎會如此戲劇地讓她救了暴君？
怎會如此！
方才還神采奕奕求誇獎的少女聽到對方是誰後突然就變了臉，看着這個子才到她肩膀的小蘿蔔頭，表情從古怪到悔恨，然後又從悔恨到……興奮。
對，興奮。
雲若環顧四周，這偏僻的地方除了他們連一只蒼蠅都沒有。
如此大好時機還等什麽？當然要先下手為強啊！
她看了看身側的假山，又望了望不遠處的枯井，胸腔裏的小鹿早就抑制不住地胡亂沖撞。
是把他推石頭上磕死，還是扔枯井裏摔死好呢？
……又或者，直接上手掐死也行！
而暫且被忽視到一邊的慕烊，則看着雲若臉上千變萬化的表情一臉懵。
他搞不清楚狀況，卻能清晰感受到對方逐漸增加的惡意，來自剛剛還宛如天神拯救自己的人的惡意，只覺得鼻子酸得厲害，這麽些天一直被壓抑的委屈頓時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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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若還在努力思索，突然發覺自己的衣袖被人輕輕地扯起。
一回頭，是一張哭得淚流滿面，鼻尖通紅的小臉。
“……姐姐，你，你也讨厭我嗎？”對方哭得一抽一抽的，話都說不清，看起來傷心至極，“跟那些欺負我的人一樣？”
雲若呼吸一窒，腦海裏什麽殺人抛屍的想法都沒了，直接愣在地。
怎麽就……哭了？
你可是未來那個一手遮天人人懼怕的暴君啊！竟然這麽沒出息地就哭了？！
還哭的這麽……這麽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
雖然雲若很不想承認，但慕烊現在哭起來的模樣是真的很具有迷惑性。
臉蛋上的塵土被淚水沖刷，露出白嫩乖巧的面容，濃密的睫毛長翹如鴉羽，挂滿了晶瑩剔透的淚珠，特別是一雙大而亮的眼睛，無辜又受傷地注視着雲若時，倒像她才是那個萬惡不赦的人。
而雲若，偏偏又最見不得人哭，一瞬間腦子裏所有想法都不翼而飛了，只想早點讓這哭泣的小人停下。
于是雲若磕磕巴巴，又顯得兇狠焦躁地威脅道：“不、不準哭了！”
“再哭我就把你扔井裏！”
大概是被吓到了，對方瞬間止住了眼淚，還面露驚恐地後退了幾步。
雲若皺眉，語氣稍微溫和了點：“男子漢大丈夫，你哭什麽哭？”
自己還什麽都沒做呢。
對方又小小地抽泣了一下，垂着頭，抿着唇，沒說話。
雲若：“……”
她關心這個暴君幹什麽？還是幹正事要緊！
這樣想着，遠處突然跑來一個瘦瘦的人影，他跑得氣喘籲籲的，看見慕烊後捶着胸口長呼了一口氣。
“可算找到您了……八皇子，快跟奴才回去吧，陛下吩咐過，沒有命令您不能随便出宮……”
他年齡不大，約十六七歲，穿着一身不甚合體的太監服，話說到一半，像是才看見雲若一般，驚訝道：“青芽姐姐也在這啊？拿着包裹這是要去哪裏？”
聽他這熟絡的語氣，應當是認識原身的，可是雲若不認識他，應道：“娘娘派我去銅雀宮當差。”
聽到這句話，一直沉默的小人突然擡起了頭，亮着眼睛看向雲若，似乎心有期待，接着也不知又想到了什麽，皺了皺眉，眼底的光芒也暗了下去。
年輕太監谄媚地笑了笑：“既然這樣，青芽姐姐就跟我們一起回宮吧？”
察覺到小人的視線，雲若朝慕烊看去，對方卻撇開了視線，二話不說往銅雀宮的方向跑了起來。
太監在身後大喊“八皇子”，然而小人像憋着一股勁，跑得飛快，頭都不回。
無果，太監無奈地嘆息一聲，抱怨道：“八皇子的性子真是越來越古怪了，陛下明明吩咐過不讓他出宮，可他還三天兩頭往外面跑，以前多乖巧懂事啊……這要是被追究下來，連累了我們這些無辜宮人可怎麽好？”
“還有，青芽姐姐你不知道，銅雀宮條件多艱苦，如今住着落魄皇子，內務府那些人又是群成了精的勢利眼，克扣宮需月例是常有的事，就跟那冷宮沒兩樣，別說我了，就連八皇子也經常吃不飽穿不暖……唉，不過青芽姐姐你應該不用怕，畢竟你可是貴妃娘娘的人。”
雲若心想，怪不得這太監看着如此清瘦，就連慕烊，也比欺負他的那個皇子瘦了一大圈。
不過暴君過得不好不正是自己想看到的嗎？
*
剛踏入銅雀宮內，雲若來不及感嘆院內那雜亂荒蕪的陳設，就被身後一道熟悉的陰陽怪氣聲叫住了。
“喲，青芽，小李子，你們這是去哪了啊？”
來人是劉內監，他的身後跟了四名太監，其中兩個人高馬大，另外兩個臉腫成了豬頭，明顯的來者不善。
雲若心底一驚，糟了，這該不會是來找她報仇的吧？
小李子點頭哈腰地迎上去，搶先一步答道：“回劉內監，奴才方才去尋八皇子去了，正好碰見青芽姐姐，就一同回來了，不知劉內監到來可是有什麽事要吩咐？”
“哼。”
劉內監沒理會他，而是眯着眼看向了雲若，看得雲若登時冷汗直流，就在思考怎麽組織語言才能撇清自己時，對方直接越過了她，踏進了院子。
“把這宮裏的人都給我叫出來！”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傷害了七皇子！”
傷害皇子的罪名如此之大，而且對方還是皇帝和貴妃最寵愛的七皇子，銅雀宮裏的宮人頓時惶恐不安，紛紛跪在地上。
其實一共也就四個宮人，雲若、綠枝、小李子，還有一位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小宮女。加上如今在殿裏閉門不出的慕烊，這諾大的銅雀宮裏也就這寥寥幾人。
劉內監對身旁的一個尖嘴猴腮的太監道：“去把八皇子請出來。”
那人稱是，然後便上前敲門，年久失修的宮殿大門發出又沉又悶的聲響，一聲聲像是敲在了雲若的心上。
雲若欲哭無淚，難道自己剛穿來第一天就要嗝屁了嗎？她還有最最重要的事沒做呢啊！
敲了幾道沒人應，劉內監眼神一冷，決定先拷問這些下人。
他把目光首先放到了那個名叫思荷的宮女身上，只因另外兩個是從他們宮裏出來的，自然要信任一些，而這名宮女……好巧不巧，她今日也穿了件綠色宮裝。
“你，擡起頭來。”
被點到的宮女瑟瑟縮縮地擡起了頭。
劉內監看向被馬蜂蟄傷的兩個太監，問：“看看，是不是她？”
兩人應聲上前，看了又看，接着面面相觑了一會兒，然後捂着腫痛的臉，委屈地對劉內監說道：“內監大人，那女子蒙着面，光看身形，我們實在分辯不出啊。”
“廢物！”劉內監怒罵一聲，“被人陰了也不知道，要你們何用？”
“奴才想起來了！”一人靈機一動，“那人敢去摘馬蜂窩，定是做了防護在身上的，要不我們搜一搜？”
聽到這話，雲若徹底淡定不了了，她看了眼自己手心裏用來防蟄的草汁痕跡，心想這下真的完了。
雲若絕望地閉上眼。
下一秒，“轟”的一聲，一直緊閉的殿門猛的一下被人從裏面打開了，慕烊瞪着劉內監：“她們都不是！”
“哦？”劉內監唇角勾起譏笑，“那是何人？還望八皇子告知。”
“貴妃娘娘說了，這等大逆不道的奴才，定要亂棍打死以示懲戒。”
“休想！”小少年的聲音稚嫩又倔強，“我是不會說的，你們這些壞人！”
劉內監也不惱怒，反而笑容更大了：“八皇子如此執意維護，看來是早有預謀，娘娘猜的果然沒錯。”
“陛下有旨，八皇子慕烊，頑劣難馴，不敬尊長，不聽教誨，應當受罰，罰，弟子規十遍，幽閉三日……八皇子，請吧？”
可銅雀宮這麽破敗的地方哪有什麽好屋子可供一位落魄皇子關幽閉的？偏殿那座又黑又潮的雜物間，就是劉內監找的不二之選。
懲罰完最想要懲罰的人，銅雀宮裏的宮女太監們也因為看管不嚴，放慕烊跑出宮而被象征性地懲罰，斷了一天的夥食。
劉內監一行人一走，綠枝就連忙從地下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開始抱怨。
“真倒黴，剛來就被罰……話說不是讓你先走了嗎？怎麽那麽慢？”
見雲若一直不回話，綠枝不耐地去拉她的胳膊：“起來啊，人都走了你還跪什麽跪？”
被拉了一下，雲若才有些發愣地站起來，然後看向那剛被落了鎖的雜物間。
她現在很糾結。
從慕烊站出來，選擇一人承擔後果那刻，雲若的心裏就不是滋味了，她只能不斷說服自己，寬慰自己。
——反正自己也是為了救他才惹了這些事的，本來就應該對方承擔責任……而且他是誰，未來一言不合就抄人家殺人頭的暴君！不過關禁閉罰抄書罷了，比起被他下獄的父親、間接被他害死的自己，他有什麽好可憐的？
對，有什麽好可憐的，自己沒弄死他報仇就不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