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不過她可沒空管慕烊,皺着秀眉,捧着小臉坐到桌子前,腦袋裏不斷思考着,若太奶奶那邊真的行不通,她要如何才能出宮,又如何才能去往文靖侯府參加婚宴呢。

思來想去,想的焦頭爛額,卻沒有任何進展,雲若不由得悠悠嘆一口氣,卻忽聞一道敲門聲。

打開門,是思荷,她忙活完了,問雲若要不要跟她一起去尚宮局領月例。

雲若這才想起了,月初确實是給宮人發放月例的日子,而她成為宮女,竟也有一個月了。

雲若點頭:“好啊。”

她還沒見過皇宮裏頭給下人分發月例是什麽樣子,索性去看看,總比關在屋子裏糾結來得好。

思荷很開心,唇角禁不住露出笑意:“這次他們總不能還缺我月例了,往前的幾個月,我的月例總被莫名克扣,卻又不敢找他們理論。”

而這次為什麽不會被克扣了,思荷不說,雲若也明白。

她們去得有些晚了,早些時候來尚宮局領月例的宮人能排到大門口,如今只卻是寥寥幾人。

雲若和思荷報上名字後,剛剛還黑着臉抱怨她們來的晚的管事婆子,臉上立馬揚起笑容。

“原來是銅雀宮裏的啊,來,這是你們倆的月例,一分不少正正好,八皇子殿下的月例稍後我們會派人親自送上門的。”

前後這态度簡直堪稱川劇變臉,思荷接過錢串,算是揚眉吐氣了一回。

回去的路上,雲若又瞧見了先前給觀雪閣送東西的兩個宮女。

“思荷你先回去,我還有些事要做。”雲若對思荷道。

思荷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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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又遇見兩位姐姐了。”

雲若笑着上前,跟那兩位宮女搭話,“看這方向,兩位姐姐可還是要前往觀雪閣?”

“可不是嘛,有一就有二,這不姑姑又派我們去給雪妃送東西了。”粉衣宮女說道。

雲若見她似有不願,笑着試探問道:“怎麽看姐姐好像不太願意去?”

“上次拿壞掉的綠豆和發黴的陳茶給雪妃,這次卻給人送去南邊新進貢的上好毛尖。”黃衣宮女噗嗤一笑,“她可不就覺得丢面嘛。”

粉衣宮女狠狠剜了她一眼:“你笑什麽,上次若不是青芽妹妹幫你送了,你不也跟我一樣?都是在陳姑姑面前擡不起頭的。”

黃衣宮女一臉得意:“但我現在确實跟你不一樣啊,陳姑姑總不能是非不分吧?”

粉衣宮女不甘示弱地嗆回去:“你得意什麽?”

眼看兩人快吵起來,雲若見縫插針,對粉衣宮女說道:“陳姑姑直爽性子,見了姐姐說不定真的會譏諷幾句,不過我閑來無事,臉皮又厚,不如這次換我代你送過去可好?”

粉衣宮女一聽臉上露出欣喜:“真的嗎?會不會太麻煩妹妹了?”

“不麻煩,不麻煩。”雲若說着取下她臂彎裏的小籃子,拿在自己手中,“姐姐不必覺得不好意思,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去。”

就這樣,雲若如願來到了觀雪閣。

卻沒能如願看見慕烊的母妃。

出來見她們的依舊是陳全淑,面對雲若這般“見風使舵的牆頭草”,也只是冷哼一聲,便讓她放下東西離開。

靳半雪在殿內,看不見人影,只隐隐約約從半開的窗戶透出一兩聲微弱的輕咳聲。

該不會是病了吧?

畢竟答應過慕烊了,雲若想見見她,看看過得她怎麽樣,可只在窗前躊躇了一下,就被觀雪閣的宮人催促着趕快離開。

總不能硬闖進去,這次不成就下次再來,然而剛轉身,就被去而複返的陳姑姑叫住了。

“穿着綠衫那宮女先留下,娘娘有話要問你。”

雲若愣了一下,這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想什麽來什麽。

俯首稱是後跟着陳全淑進了主殿。

靳半雪依舊一身不染纖塵的雪色衣衫,端坐在塌上,雖然面色蒼白,但依舊氣質出塵如仙,面容柔美動人。

蔥白般纖細的手指翻飛,輕巧地給金線繡成的麒麟打了個結,又把衣物疊好放到一旁,靳半雪這才擡起頭看向雲若。

“你叫什麽名字?”

“回娘娘,奴婢名叫青芽。”

“青芽?”靳半雪念着這個名字,問道,“你是銅雀宮的吧?”

“銅雀宮?”陳全淑一聽到這三個字,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神色突然變得激動,指着雲若,面色不善地呵斥道,“你就是張貴妃派去銅雀宮的丫頭?”

雲若突然覺得後背一涼,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分明是——

‘你就是張貴妃派去監視我們八皇子的丫頭?’

這是來興師問罪了啊。

踏進宮門那一刻完全沒想到事情會朝這個方向發展的雲若瑟瑟發抖:“……是,奴婢是貴妃娘娘調去銅雀宮的。”

陳全淑橫眉冷對,還想說什麽,被靳半雪一揮手打斷了。

她的嗓音溫柔平靜,讓人安心:“別怕,本宮叫你來不是興師問罪的。”

雲若這才松了一口氣,又聽靳半雪道。

“烊兒近些日子可好?當真沒有受一點傷?”

提到自己的孩子,一貫平和的語調裏還是透着一絲擔憂和一絲急切。

雲若俯身行了一禮:“八皇子殿下他很好,也沒有受半分傷害,娘娘要保重貴體,切勿過分擔憂。”

聞言,靳半雪眼中的急切才褪去,視線移到身旁放的規整的淺藍色衣裳,吩咐道:“全淑,把我剛做好的衣裳拿給她。”

“是。”

陳全淑颔首,然後捧起那衣裳遞給雲若。

雲若雙手接過,明知故問道:“這衣裳可是讓奴婢交給八皇子殿下的?”

靳半雪微微點頭,道:“可惜布料不是最新的款,時間又趕得急,針腳不密,繡工也差得多,有些差強人意。”

“哪有,奴婢覺得娘娘繡的這麒麟線條明快,針法活潑,簡直栩栩如生,還有那雲紋,精細飄逸,殿下見了定會十分歡喜。”

雲若說這些話都是真心的,別說麒麟圖騰這般如此複雜的花紋,就連那看似最簡單的祥雲紋,給她一個月時間她也是繡不好的。

她這輩子最佩服繡工好的人,特別是長得這般仙女,繡工又如此好的人,簡直織女下凡。

“放心吧娘娘,奴婢定會把這衣物親手交于殿下的。”雲若挺起胸膛保證道。

見她這般,靳半雪不由得唇角揚起笑了起來,這一笑仿佛昙花盛開,滿室的驚豔與清麗。

雲若幾乎要看癡了。

她總算理解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只為博得美人一笑的感受了。

“怪不得烊兒喜歡你。”靳半雪掩唇笑道。

雲若一怔,心想她怎麽知道……忽而又聽她說:“本宮想拜托你一件事。”

“娘娘請說。”

“好好照顧八皇子。”

雲若不假思索答道:“放心吧娘娘,照顧殿下本就是奴婢的分內之事。”

靳半雪聽了卻搖頭。

“本宮的意思,是以後,以後也要照顧好他。”

“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我希望你能引導他,鼓勵他……”

“青芽,拜托你了。”

看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和誠懇,雲若有些不确定了。

這是……什麽意思?

怎麽有點像托孤?

不對,雪妃還好好的,托什麽孤?

再說慕烊還有厲害的外公舅舅,要托孤也輪不到她一個小小宮女啊。

不過對着漂亮姐姐的眼睛,雲若實在說不出拒絕她,令她傷心的話,于是重重點了頭。

“娘娘放心,奴婢定會好好對八皇子的。”

只要慕烊一直單純可愛不黑化,她當然願意引導他,照顧他,像弟弟般好好對他。

“謝謝。”

說完這兩個字,像是一直支撐的東西忽地被抽走,靳半雪虛弱地咳起來,剛紅潤幾分的面容又變得蒼白。

陳全淑見狀心疼得連忙端起一旁的湯藥上前,喂靳半雪喝下,然而她只喝了幾口,便停下了,對陳全淑吩咐道:“我自己來,你送青芽姑娘回去吧。”

陳全淑擔憂地看她一眼,俯首稱是,然後領着雲若往外走。

來到廊下,陳全淑突然掏出一個錢袋子要塞給雲若,雲若愣了愣,下意識地拒絕。

“收下吧,這是娘娘賞的。”

雲若這才猶豫着接下,錢袋子拿到手便覺得沉甸甸的,很有份量。

“我還貼補了點進去,雖然不多。”陳全淑又道,“算為我之前的無禮賠罪,還望你不要辜負娘娘對你的期望,好好對我們殿下。”

她說到最後,音調越來越沙啞,雲若擡頭看去,竟見她眼圈發紅,淚水在眼眶打轉,卻強忍着不讓眼淚冒出來。

“陳姑姑……”雲若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就被對方打斷了。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在這後宮,知道的多了反而活不長了,你若還想活命,還是謹言慎行的好。“

“快快離開吧。”

雲若哪敢再問,連忙轉身離開,走了幾步聽到動靜回頭,發現陳全淑果然還是忍不住哭出來了。

見她哭的這般傷心,雲若屈膝向她行了一禮,希望她別再哭了。

好歹是威名遠揚的觀雪閣大宮女,如此落淚,讓那些宮人們看見,指不定怎麽稀奇笑話呢。

“去吧。”陳全淑淚眼朦胧地朝她擺手,倒也不再哭了。

雲若這才轉身,身影漸漸遠去。

出了觀雪閣才發現已經暮色四合了,日落西山,天邊出現大片明麗紅豔的晚霞,然而此時的皇宮卻比這些晚霞還要亮堂和熱鬧。

皇宮內外到處挂滿了宮燈,連走廊也不例外,宮人們均忙碌着,打掃檢查,地板被擦得程亮,踩上去仿佛能打滑。

管事的在一旁焦急地催促着:“都打掃仔細點,別放過一絲灰塵……那盆花往右擺擺,有些歪了!”

這架勢,不用想,肯定是皇帝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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