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咳咳……”
随着兩道虛弱的咳聲傳來,屏風後一直守着的小少年連忙扔下手裏的書,來到雲若身邊。
他的眼圈紅着,抱着雲若張口便是哽咽:“姐姐,你終于醒了,吓死烊兒了。”
看見少女失去意識,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怕他會跟他的母妃一樣,一樣離他而去。
咳嗽過後便是全身疼痛,特別是心肺,像是有尖銳的瓦礫抵住胸腔,稍微一動就生疼。
雲若皺着眉頭睜開眼,愣愣地盯着頭頂搖曳的床幔,就這樣盯了好久,忽地翹起唇角,哈哈地笑了。
這笑聲虛弱極了,剛笑兩聲就忍不住咳起來,咳得臉都紅了,但咳之後接着又笑,像是遇到極為開懷之事,把一旁的小慕烊吓得不輕。
“……姐姐?”
慕烊瞪大了眼睛,姐姐她該不會磕壞腦子了吧?
慕烊難以置信地看着昏睡一天一夜,一醒來就樂呵得仿佛天降喜事的雲若,瞪圓了眼睛,轉身向屋外跑去。
“不好了,不好了……姐姐她瘋了!”
慕烊邊跑邊喊,喊着雲若瘋了,喊着讓思荷趕快去請太醫。
雲若:“……”
你才瘋了!
她這是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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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球場上,褚書意騎的馬受驚把她甩到地上時,雲若舍己救人,用身體接住了她。
雖然雲若自己被結結實實砸了個狠,但一想到母親在她的保護下平安沒事,不會落下隐疾,也不用早早去世,雲若就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所以即使此時她的身體每一處都叫嚣着疼痛,雲若的心情也極好。
等思荷思萱匆忙趕來雲若的房間時,就見她正掙紮着想下床,臉上還面帶笑意,看起來甚是吓人。
思荷瞪着眼睛看向思萱:“壞了,青芽姐不會真的磕到腦袋了吧?”
思萱擔憂着點頭:“我看也像……”
雲若:“……”
雲若無奈地看向二人:“你們才磕到腦袋了,愣着幹嘛,快來扶我一下呀。”
兩人這才反應過來,思荷連忙上前按住雲若的胳膊,不讓她下床,但在雲若的堅持下,還是扶她小心地坐了起來。
思荷往雲若後背墊了兩層軟墊:“青芽姐,你現在最好別亂動,太醫說你要好好休養。”
因為方才的動作太大,雲若疼得皺起了眉,低頭一看,這才注意到之前胸前纏了厚厚幾層布條。
與此同時,思萱端了來一碗熬的烏漆麻黑的湯藥遞到雲若面前。
苦澀的藥味熏的她皺着鼻子,一看這就極苦,雲若不想喝,把頭扭到一旁,問道:“雲夫人呢?她怎麽樣?”
思荷看出她的不願,接過思萱手裏的藥,拿起湯勺攪了攪:“雲夫人很好,青芽姐,你就放心喝藥吧。”
“真的?”
“真的,只是受了點驚吓,一點都沒傷着。”思荷舀了一勺遞到雲若唇邊,心疼道:“反而是你,肋骨都被砸斷了一根。”
藥到臨頭,不得不喝。
雲若咽下湯藥,露出痛苦面具,但眼裏的星星藏不住:“萬幸萬幸,雲夫人沒事就行。”
“我自己喝吧。”說罷竟端起碗來,一飲而盡。
一口幹了只苦一瞬,一勺一勺的喝能苦一個時辰。
這時慕烊帶着太醫回來了,看見剛喝完藥,難受成苦瓜臉的雲若,連忙上前,從懷裏掏出一塊方糖塞進她嘴裏。
“姐姐,你沒傻啊?”
小少年乖巧地站在床頭,一雙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雲若。
舌尖推着方糖在口腔內轉了一圈,把苦澀都沖刷掉,雲若伸手捏了捏他的臉:“你才傻了。”
剛醒來的雲若有氣無力的,小少年卻被她捏的眼圈又紅了。
“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打住,別哭。”
“……我,我才沒有哭。”
這時一直在屏風後候着的太醫清咳一聲,慕烊紅着小臉,跟思荷思萱一起退到一旁,叫太醫上前給雲若把脈。
太醫把完脈,問雲若:“除了肋骨疼痛外,可還有哪裏不适?”
雲若動了動腿腳,皺着眉頭:“右腿也有些疼。”
太醫道:“腿部的傷不妨事,用藥油把瘀血推開就好了,最重的傷在肋骨,需好好調理。”
雲若點頭,又問:“太醫,請問大公主的傷勢如何?”
提到大公主,太醫并未言語,只是面露凝重地搖了搖頭。
太醫走後,雲若從慕烊那裏才知道,為何太醫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慕烊道:“大皇姐傷的很重,到現在還在昏迷不醒,父皇很是震怒。”
想來也是,大公主騎的那匹馬是最先發狂的,情況定不比她好。
“那些馬匹都是來自皇家馬場,經人訓化過的,而且你們騎的又是最為溫順的母馬。”雲若疑惑極了,“為何會突然發狂呢?”
“據說是有人在大公主騎的馬匹的馬鞍裏插了一根細針!”
“人一坐上去,針就會受力紮入馬背,不但如此,太醫說那根針上還塗了使馬發狂的藥呢。”
思荷捂着胸口十分後怕:“這妥妥的謀殺啊,那禦馬監居然敢謀害咱們豊朝尊貴的大公主!”
“禦馬監?”雲若眉頭一凜,“他為何要害大公主?”
“說是無意的,可怎麽可能呢?陛下怒不可遏,叫人嚴刑拷打他,不過什麽都沒問出來,一個不注意這人就在牢裏畏罪自-殺了。”
“畏罪自-殺了?”雲若無語,“那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思荷欲言又止地點頭,她知道雲若什麽意思,幕後兇手怎麽看都是另有他人。
她還聽說了,那匹馬原本是八皇子殿下要坐的,被大公主搶了去,沒想到她們殿下反而因禍得福逃過一劫。
思荷看向慕烊,對方正眨着無辜的黑眸,給雲若輕柔地捏着腿。
還好遭殃的不是她們殿下,要不然他這般年幼,從那發瘋的馬背上摔下來,後果将不堪設想。
總之,沒出人命,雲若也沒事,銅雀宮的幾人都把心塞回了肚子裏。
“青芽,你不知道太妃娘娘可擔心你了,如今見你沒事,我要趕快回去跟她說一聲。”
說罷思萱向慕烊行了一禮,告別大家離開了銅雀宮。
很快思荷也離開了,準備去小廚房給雲若乘些開胃的肉粥,一時屋內只餘雲若和慕烊兩人。
清風拂過,走廊的風鈴叮零作響,正在捏腿的人忽地手勁加重,疼得雲若直吸氣。
“嘶……輕點,疼。”
慕烊松開手,站起身來,從鼻孔裏哼了一聲,沒好氣道:“還知道疼啊?”
“看你不要命地沖出去,我還以為你不怕疼呢。”
無論語調多陰陽,語氣都奶兇奶兇的,雲若知道這小蘿蔔頭肯定是在別扭地關心自己,不着調地“啧”了一聲。
“怎麽?心疼姐姐了?”
慕烊被雲若這句話砸得愣了半天,直到發覺耳朵燙的厲害,才惱羞成怒地背過身反駁道,“……誰心疼你了!”
“不知羞恥!”
就喜歡看他這惱羞成怒的樣子,雲若繼續調戲道:“還不承認?剛剛是誰抱着我哭呢?”
慕烊氣極,這下臉都紅了:“誰哭了?”
“你。”
“本殿下沒有!”
“就有。”
兩個人像小孩子鬥嘴般你來我往,最後慕烊實在說不過“不知羞恥”的雲若,冷哼一聲甩袖離去。
雲若看着他的背影咯咯直笑。
這時端着瘦肉粥的思荷進了屋,遠遠就聽見兩人鬥嘴,哭笑不得道:“青芽姐,你又欺負殿下。”
“你不知道,你昏迷這一天一夜,他可是寸步不離地守着你呢。”
“真的?”雲若舀了口瘦肉粥送入口中,胃裏和心裏都暖洋洋的,“算我沒白疼他。”
思荷點頭,叫雲若慢點吃。
吃到一半,屋外一陣腳步聲傳來。
“青芽!”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聽到雲若醒來的消息就立馬進宮的褚書意來了。
一瞧見胸口纏滿繃帶的雲若,她當即紅了眼眶。
“你怎麽傷的這麽重啊?都是為了救我。”這兩天她明顯憔悴了許多,眼底都留了青色。
她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看得雲若心疼極了,連忙放下瘦肉粥,想去主動抱抱她。
“我沒事的,您別哭……嘶。”
還沒怎麽動作呢,就拉扯到了傷處,疼得臉色一白。
褚書意的淚水瞬間流了下來:“還說自己沒事呢,嗚嗚嗚青芽,你是不是很疼?”
“你怎麽那麽傻啊,你管我-幹嘛?害自己傷成這樣。”
褚書意輕輕抱住雲若,伏在她的肩膀哭,給雲若的衣衫都打濕了。
雲若笨拙地給她擦眼淚,真的招架不住,只希望自家父親快來哄哄她才好,可惜女眷的房間,他一個外男只能在外等候。
“雲夫人,您沒事就好,我真的沒事,您快別哭了,您一哭我的胸口比肋骨斷了還要疼。”
這句話顯然很有效,褚書意聽了直接破涕為笑:“都這樣了,怎麽還這麽不着調。”
只是這眼淚剛止住了一點,就又鼻頭一酸抱住了雲若,哽咽道:“你知不知道那天有多危險,我看見你來救我有多感動,可是看你被我砸吐血,我真的好擔心,好害怕你出事!”
雲若輕輕拍打她的後背:“好了,您不要再擔心了,我這不是好好的?”
褚書意終于不哭了,斷斷續續地跟雲若講這兩天發生的事。
雲若知道了馬場上她暈過去後,不光褚書意和雲钰十分擔心她,慕烊更是直接從馬上跳下來,直奔她而去。
那場馬球比賽當然終止了,第二天,七皇子慕濟就起了一身瘙癢難耐的紅疹,若不是太醫治理及時,将有休克的風險。
褚書意有些疑惑:“這明顯是桃癬犯了,張貴妃把他保護那麽好,他怎麽偏偏這個時候犯了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