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張生已成功入戶部,殿下,接下來我們按照計劃……”
“啊——”
夜深人靜,慕烊與查邢正在議事,忽然一道驚叫聲打斷了他們。
查邢走到門口向外看去:“殿下,這聲音是從後廂房傳來的,要不要奴才去看看?”
慕烊擺擺手:“不用,你先退下。”
“是。”
待查邢從密道走後,慕烊眉頭一凜,放下手中書卷,推開殿門,融入了夜色。
少女正揪着被角坐在榻上,驚魂未定,鬓角的冷汗直冒。
“怎麽了?”
來人手持一盞油燈,他的出現給這漆黑的夜帶來微弱的光明。
“做噩夢了?”
雲若點頭:“嗯。”
她夢見一位很可怕男人,那男人雙眼變成了血窟窿,不斷往外流淌着紅到發黑的血,他滿含怨氣地瞪着她,仿佛是她造成了他這一切,而對方是向她索命的惡鬼。
更可怕的是,畫面一轉,男人那張可怕的臉突然變成了慕烊那張稚嫩的面容,還咧着血盆大口喚她“姐姐”。
“姐姐,烊兒好痛,烊兒不想再做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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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這一幕可把雲若吓得不輕,直接尖叫一聲驚醒了。
“夢見什麽了?”慕烊又問。
雲若盯着他的臉,萬分糾結地抿着唇,沒說話。
她能怎麽說?夢見你被人挖了眼睛了?還黑化了?
把小暴君吓哭了怎麽辦?
雲若重新躺回床上,拉過被角給自己蓋好:“沒事,我繼續睡覺了,你也回去睡覺吧。”
慕烊:“?”
“不怕了?”
“嗯。”
“行吧。”
說罷慕烊轉身就要走,快走到門口時又被人叫住。
“回來!”
“還有何事?”
少女縮在被子裏,嬌小又可憐:“……你把燈留下再走。”
慕烊:“……”
于是只好無奈又折回去,把油燈放在了桌面上,“這回行了吧?”
少女這才安心點頭,卻在慕烊轉身時又叫住了他。
“慕烊!”
少女忽然坐起身來,鼓起勇氣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壞人欺負你……”
慕烊回頭,盯着她。
雲若捏了捏被子,繼續道:“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不能軟弱,不能包子,盡管欺負回去,不過……”
“不過什麽?”慕烊問。
“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做個好人!不濫殺無辜,草菅人命的好人!”
對方卻忽地發笑了,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
“你不覺得自相矛盾嗎?”
雲若歪頭不解道:“怎麽自相矛盾了?報複壞人和做個好人,難道不能共存嗎?”
慕烊涼涼盯着她,半晌,唇邊溜出一聲嗤笑,轉身揮袖離去。
“欸別走啊!”
雲若無語,這人,走就走了,門還不給她關上,還得麻煩她下床自己關。
天色漸暖,老太妃的精神也好了許多,雲若拿着思荷做的桃花酥和桃花粥去看望她時,她正拄着拐杖,指揮宮人翻着菜園裏的土地,好種上新的蔬菜來。
雲若連忙把她攙扶到椅子上:“太妃娘娘,站多久了?快歇歇。”
“實在不放心,叫趙嬷嬷看着就好了,雖然開春了,但依舊春寒,您出來吹風也不穿厚點。”
褚太妃笑着坐下來,把拐杖放到一旁,玩笑道:“青丫頭,你怎地跟個老媽子一般啰嗦?”
雲若撅着嘴:“誰叫您不會愛惜身體呢?”
“瞧,還教訓起我來了。”
“奴婢可不敢。”
“我看你敢的狠。”褚太妃彎了彎眼睛,“叫老婆子我嘗嘗思荷那丫頭做的桃花酥。”
雲若打開食盒,一盤粉嫩的桃花形狀的糕點映入眼簾,她捧起點心盤,送到老太妃面前。
“太妃娘娘,你可知這裏面哪個是我做的?”
“喲,你還會做桃花酥呢,讓我看看……”
老太妃眯了眯眼,仔細打量着盤子裏擺放整齊的糕點,最後捏起其中與別的相比明顯違和一只。
“看來看去,就這塊桃花酥,花瓣捏的歪歪扭扭的,一定是你做的吧?”
雲若臉一紅:“娘娘真是好眼光,我做的桃花酥确實醜了點。”
“不醜,哀家覺得甚是可愛呢。”
老太妃說罷便把這塊桃花酥送到唇邊咬了一口,“又酥又脆,不錯……咳咳。”
話未說完,老太妃就猛烈地咳嗽起來,一旁的趙嬷嬷聞聲連忙倒了杯溫水給她喝下。
喝過水的老太妃好了些,雲若擔憂道:“娘娘,外面天寒,您還是回屋吧?”
老太妃擺着手:“不用,青青,你去給我拿件衣服來披着就行了,屋裏啊,悶的慌。”
趙嬷嬷知道任自己再勸,執拗如她也不會聽的,只好照做。
“青丫頭,把我扶到秋千上去吧。”
“是。”
把老太妃扶上秋千後,雲若在後面輕輕地推着,一時感慨萬千。
還記得第一次見老太妃,她還是位健健康康的老太太,如今大病一場後,竟瞬間蒼老成了這樣。
等雲若回到銅雀宮時,早已等待她許久的思荷立馬興致沖沖地跑過來跟她分享八卦。
“今天我去給溫昭儀送桃花酥時你猜怎麽着?”
“看你這樣子,是發生什麽好事了嗎?”雲若問道。
“溫昭儀要複寵了!”思荷道,“應該算好事吧?”
雲若微訝:“什麽意思?”
“青芽姐,你聽我給你慢慢說……我去溫昭儀的木莞閣送糕點時,宮人說她去桃園了,我就想着不如當面交給她,誰知遠遠就看見桃林裏,皇上正抱着溫昭儀說話呢!”
思荷說得臉頰微紅,雲若卻有些詫異,“溫昭儀呢?她當時什麽表情?”
“還能什麽表情,自然是面露羞赧了。”
雲若皺着眉頭:“不對……”
“有何不對?我聽說是皇帝心血來潮去桃園賞花,正好瞧見溫昭儀在那起舞。”思荷又道,“如此豈不是正好?這後宮的三千佳麗,誰人不想得到皇帝的寵愛?”
別人她不敢說,但那溫昭儀雲若敢肯定,她絕對不想要這勞什子寵愛。
肯定是那色鬼皇帝見色起意,強迫她的!
雲若直接“呸”了聲,“老色鬼!”
思荷:“?”
不過不得不承認,這後宮中的女人,一但有了帝王的寵愛,那受到的待遇都将會和之前大不相同。
比如這溫昭儀,長相嬌豔秀美,但因為性子清冷孤傲,不屑争寵,更不屑讨好元帝,剛進宮時元帝稀罕了一陣後就把她晾在了一旁,另尋他歡。而她自此就更加低調了,在後宮裏不争不搶,不出風頭,像個透明人。
如今一朝得寵,不但成為各司各局巴結讨好,和妃嫔們争相結交的對象,之前門可羅雀的木莞閣,也成了人人都想踏足的熱鬧殿堂。
溫昭儀一時風光無限,就連宴請南國使臣那天,元帝也叫她陪伴在了身旁。
歌舞萦繞的殿內,元帝用小竹簽,插起切成小塊的黃色水果送入溫昭儀嘴邊:“來,愛妃,嘗嘗南國新上供來的菠蘿。”
“謝陛下。”溫昭儀乖順地把那塊菠蘿果肉咬入口中,唇角揚起,一颦一笑皆是姝色無雙。
元帝的心海蕩漾了一片:“愛妃真聽話,來,再吃一塊~”
一旁的張貴妃看得直咬牙,皇後也面露不滿地清咳了一聲,提醒元帝在使臣面前注意分寸。
元帝不以為意,依舊一副風流樣,誰知下一秒便出現了變故。
吃完菠蘿的溫昭儀只不消片刻便渾身發癢,掀起衣袖瞧見冒出的紅疹時更是不由得驚呼出聲。
“陛下,您瞧臣妾這胳膊!”
剛剛還白嫩光滑的肌膚,竟長滿了紅疹,元帝震驚之餘把目光瞄向那盤黃色水果。
“菠蘿有毒!來人,把南國使臣給朕抓起來!”
“太醫!快傳太醫!”
此言一出,宴會上頓時人心惶惶,離那菠蘿果盤八丈遠。
“陛下,臣冤枉啊!”那使臣震驚之餘連忙下跪磕頭,“臣知道了,昭儀娘娘這是癬!體質不适合食用菠蘿所造成的癬,臣絕對沒有下毒!”
“不信您可傳太醫查證啊陛下!”
面對使臣聲淚俱下的辯解,又瞧了瞧溫昭儀那跟昌王吃過桃子後一模一樣的症狀,元帝面容有所松動。
“快傳太醫院使蔣句來!”
很快蔣句就被帶到殿上,只瞧了溫昭儀一眼,便下跪道:“啓禀陛下,溫昭儀此症狀确實是癬。”
這時皇後捂着胸口出聲道:“不是有毒就好,本宮就說,本宮也吃了這菠蘿,怎麽還安然無恙。”
蔣句點頭,道:“每個人生來體質不同,面對花粉草木時的反應也不相同,比如當下開得正好的桃花,有人便聞不得,聞之便噴嚏不斷,渾身發癢;還比如這菠蘿,有人吃不得,食之便如昭儀娘娘這般,身上發癢,起紅疹,還好娘娘吃得不多,否則重則危及生命。”
元帝恍然大悟道:“豈不是跟朕的昌王弟一樣,他也是不能吃桃。”
蔣句點頭:“然也,不但如此,癬還具有遺傳性,父母有一定概率會将此症狀遺傳給子女。”
此話一出,雲若瞧見張貴妃頓時臉色一白,瞪着眼睛緊緊盯着蔣句。
而蔣句跟沒瞧見似的繼續道:“比如臣有一友,生來就不能食花生,他的一子一女亦不能食。”
元帝笑道:“竟有如此神奇之事,至今為止,朕倒是沒有發現什麽不能食的。”
皇後也笑着恭維:“陛下龍體康健,是國之幸事。”
“既然如此,快放了南國使臣吧,是朕錯怪他了……蔣句,快想辦法把愛妃身上的紅疹消了,叫她的肌膚恢複原貌。”
“臣遵旨。”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雲若瞧見,溫昭儀在宮人的攙扶下退出宴會時,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可憐她的臉也無能幸免,怎麽美的臉蛋,若是毀容了該多麽可惜。
回去的路上雲若跟慕烊提起這件事來,慕烊像看傻子一樣瞥了他一眼。
“你當太醫都是吃白飯的嗎?”
雲若:“……”
深夜,木莞閣。
“娘娘,您臉上的紅疹還沒消,喝了藥,早些歇息吧。”
溫昭儀放下手裏的書卷,瞥了一眼那烏黑的湯汁,淡淡道:“一會兒便喝,先放那退下去吧。”
待把殿內的宮女都打發走後,溫昭儀披上鬥篷,戴上帽子,悄悄出了宮殿。
偏僻假山後,一側臉帶有刀疤的男人在等待着她,見她過來了,交給她一黑一白兩個瓷瓶。
“主子讓我告訴你,她們送來的湯藥不要喝,想辦法倒掉,還有這白色罐子塗在紅疹處,很快容貌就會恢複如初,這黑色罐子……”
“避子丸是吧?告訴你家主子,溫婉多謝了。”
說完這些,溫昭儀攥着兩個瓷瓶,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