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你的人沒長腦子,被張家人坑害,找本宮何用!”
“有這個功夫,不如好好動腦想想,如何用我們的人填補這個空缺,別把這麽一塊大餅落到張家!”
“是是是,皇後你別生氣,這次是臣弟大意了,沒想到他們來陰的!不過您放心,臣弟已經抓住對方的小辮子了,定也要他們大出血不可!”
“想好了就去辦,若無事就快些出宮,本宮還有正事要做。”
“什麽要事?替八皇子慶生?”唐國舅嗤笑一聲,“我說姐姐,您還真把自己當他親娘啦?”
“你懂什麽?本宮現在不對他好點,将來怎麽讓他乖乖為你我所用?再說,不過吃頓飯罷了,何樂而不為?”
皇後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開始不耐煩地趕人:“你快些離宮去。”
“好嘞,遵命!”
唐國舅走到殿外,正好與被內監領着的少年迎面撞上。
少年衣着整齊,黑發束在頭頂一絲不茍,唇紅齒白的如玉石雕刻的小人。
小人見了他還十分乖巧地行禮:“烊兒見過國舅。”
看着倒是個好拿捏的。
唐國舅收回上下打量慕烊的目光,彎腰回了個極其敷衍的禮。
“臣見過八殿下。”
“皇後已經等候多時了,殿下快些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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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颔首,然後由內監引領着繼續往前走。
殿內,等候慕烊的是一桌極為豐盛的佳肴。
皇後笑着向慕烊招手:“烊兒來啦,快坐下,這一桌子菜都是你愛吃的。”
慕烊垂眸,“多謝母後。”
“你怎麽又來了?”
雲若瞧着又來蹭吃蹭喝,甚至還自帶筷子的姚全,鄙夷道:“每次都來白吃我們的白喝我們的,怎麽,你們雜買務是不管飯嗎?”
姚全嬉皮笑臉道:“青丫頭,瞧你說的,朋友之間聚會,那叫白吃白喝嗎?”
“思荷丫頭,今天八皇子殿下生辰,你都做了什麽好吃的啊?”
小廚房內,還在忙活的思荷回答道:“可多了,醬肘子、紅燒肉、燒茄子、糖醋魚、紅糖糍粑……還有桃花蜂蜜酒!”
“喲,那麽豐盛,我就說我來對了!”
說着姚全就要動筷,正欲夾向桌子上的涼菜,就被一旁的雲若阻止了。
“你不能吃,這一份是給慕烊的。”
“八殿下不是去皇後宮裏用膳了?哪裏還有肚子吃這些。”能看不能吃,姚全饞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再說了,皇後宮裏都是山珍海味,要不我們還是別等了,先吃了吧,你看都放涼了。”
“本來就是涼菜好嗎。”
要擱在以前,雲若肯定心軟答應他了,不過今天可不一樣,今天是慕烊年滿十歲的生辰。
她這個當宮女的,手頭緊,也沒什麽好東西送給他,索性跟思荷一起,做了這一桌子菜來慶賀。
當然,大部分都是思荷做的。
最主要是她知道,每次慕烊去皇後宮裏用膳都吃不好。
這不,話音剛落,小暴君就回來了。
他噠噠地跑到雲若面前,一把抱住她:“姐姐,今天是烊兒生辰,你可曾為烊兒準備禮物?”
“禮物沒有,但有一桌子好吃的菜。”
“啊?沒有禮物。”
小暴君垂下腦袋,有些失落。
雲若啧了一聲,“怎麽,我親自下廚給你做菜,你還不滿意?”
“不不,烊兒怎敢?烊兒很滿意!”
看堂堂皇子被雲若拿捏成這樣,姚全在一旁忍俊不禁。
見人這般乖,雲若也不好意思再欺負他了,軟下聲來,開始畫大餅:“既然沒有不滿,快坐下吃菜吧……禮物,明年你生辰,我一定給你。”
“真的?”小慕烊顯得很開心,“我們拉勾!”
“還拉勾,你好幼稚哦。”雲若雖然嘴上說着,還是伸出了手指。
小慕烊勾起雲若的小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就是小豬。”
“好了,拉完勾了,殿下,您快用餐吧。”姚全催促道,“青芽可說了,您吃完,我們才能吃。”
誰知小慕烊眨了眨眼,道:“大家一起吃呀。”
『我勸你……』
『算了,随你吧。』
小孩子不能飲酒,幾個大人倒是把一壇桃花蜂蜜酒喝了個精光,七倒八歪的醉了一地。
查邢來到銅雀宮時,就瞧見自家主子一臉淡定地坐在一桌醉鬼中央,看着指尖的酒杯不知在想什麽,直到瞥向他手裏的木匣子時,眸色才微微動容。
“誰送來的?”
“回殿下,是靳将軍送來的。”
“一把匕首,一封信,還有……一支銀簪。”
提到最後那件禮物時,慕烊手中杯盞應聲落地。
銀簪……
原來前世一直陪伴他複仇,今生他找了很久的簪子,竟在事發前夕被母妃當作信物,寄給了祖父。
而今,終又回到了他身邊。
慕烊指尖摩挲着通體微涼的簪子,目露兇殘。
所以母妃,你也支持我的決定對不對?
“二毛呀,不知道你想不想你那許久未見的哥哥?我是有點想了。”
見少女抱着貓咪自言自語,一副相思成疾的樣子,思荷不禁調笑道:“青芽姐,我看你這是又想雲夫人了吧?”
雲若點頭,老實承認,她與母親已經兩個月未曾見面了,也不知她最近忙于何事。
“那你還不快去汀蘭苑?我歸來時聽說雲夫人今天進宮了呢!”
雲若臉上露出驚喜:“真的?”
“真的。”
“我這就去!”
等雲若以最快的速度趕去汀蘭苑時,就見一老一少一對祖孫正挽着胳膊,在燦爛的陽光下曬太陽。
“……有了身子可就不是小孩子了,可得多注意喲,千萬不能再磕碰着了。”
“姑奶奶,我真的知道啦,您都念叨好幾遍了。”
“我這不是高興嗎?真快呀,我要有曾孫喽!”
褚書意微紅着臉頰,一只手撫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臉上全是初為人母的慈愛:“還早呢姑奶奶,還得八個月,您的曾孫才能出生。”
“還要八個月呢,哎呦,懷孕真的好辛苦呀……”
雲若瞧着這一幕,突然覺得有些想哭。
是了,算算日子,現在的“自己”确實已經在母親的肚子裏呆着了。
“瞧,青芽來了。”
褚書意擡頭時恰好瞧見了雲若,連忙朝她擺擺手,“青芽!”
雲若強忍住快要滑出眼眶的淚水,唇角揚起一個燦爛的笑:“雲夫人,好久不見了,你可想念我?”
“自然是想念的!”褚書意彎了彎眼睛,“告訴你一個秘密哦,我懷孕啦!”
“所以你要做姨姨了!青芽,你開不開心?”
“開心!”
可是,我做我自己的姨姨,這不太好吧?
這句話雲若當然沒有說,咧着嘴傻笑着,直到潮濕的溫熱從臉頰滑落,她終究還是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欸?你怎麽哭了?”
“青丫頭是太開心了吧?你姑奶奶我當初有身孕時,趙嬷嬷也是這樣,比我都激動。”
“對。”雲若點頭,抹去臉上的淚水,彎了彎眼睛,“太妃娘娘,雲夫人,我确實是太開心了。”
“雲夫人,恭喜你!”
褚書意展顏一笑:“謝謝青芽的祝福!”
五月初,端午過後有個宜祭祀的黃道吉日,為了祈禱國泰民安,元帝帶領着一些得寵的妃嫔皇子等,儀仗浩浩蕩蕩地去了皇家寺院。
作為服侍慕烊的宮女,雲若也跟了去。
這座寺廟建在半山腰上,因皇族祭祀,便早早封山,不叫人來打擾。
到寺廟時已是傍晚時分,吃完齋飯後天色已晚,衆人便要去早就準備好的廂房裏安頓。
皇子們單獨在一個院落,這可給了慕濟欺負慕烊的機會,聯合其他皇子,一起把慕烊排擠到條件最差的廂房。
而他們則背着皇帝等人,不但分食着從皇宮裏偷帶出來的葷肉,還打鬧嬉笑。
哪裏像來祭拜,簡直像在度假。
雲若給慕烊鋪好床,看着窗外,忍不住咋舌:“佛門淨地,這些個皇子也太不沉穩了,小烊兒,你可不能學他們。”
慕烊只淡淡回了雲若一個眼神,然後繼續看手裏的佛經。
雲若看清他手裏的書後,驚訝道:“地藏經?你居然看這個?”
“随便翻翻。”
說罷,慕烊把手裏的地藏經一扔:“甚是無趣。”
雲若捏了捏他的臉:“別裝小大人了,不看了就快去睡覺。”
慕烊:“……”
三十五次了。
宮女住在別的院,等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天已經半黑了。
爬山時累了滿頭大汗,雲若拿起洗臉盆,準備趁早去井邊打些水洗把臉,幹幹爽爽地再入睡。
把水從井裏挑出來,感到有些口渴的雲若捧起井水喝了一口。
不愧是古寺,連這井水都與別的不同,甘甜又清冽。
她又捧起一汪水,閉着眼潑到了臉上。
沒想到再睜眼時,竟見有一黑影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一動不動地站着,把雲若吓得猛地往後退了一步。
“誰?”
那人往前走了一步,走出來樹蔭,來到月下,雲若才看清他的真面目。
是一個身穿袈裟,上了年歲的光頭和尚。
雲若扶了扶胸口:“原來是法師啊,吓我一跳……”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對方撥動着手中珠串,神色淡然,“阿彌陀佛,老衲法號智空。”
“施主,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雲若不懂他前半句什麽意思,但最後一句她聽清了,笑了笑道:“好的智空法師,我現在就回去休息,您也早些回屋歇息吧。”
說罷不再停留,端起洗臉盆就轉身離去。
而智空,看着她遠去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
“緣來天注定,緣去人自奪,種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注①
“也罷,也罷。”
注①選取倉英嘉措《問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