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查邢擡起腳,一步步向雲若走來。
暗紅色的鮮血順着刀刃滴落,在雪地上蜿蜒成線。
他揚起手中的長刀,一滴冰冷的鮮血飛濺在雲若臉上。
“殿下,又來一個,是否要一起滅口?”
恍惚中,雲若仿佛又回到前世慕烊逼宮那天。
也是面前這個兩個男人,一個輕飄飄地發話,一個冷酷無情地手起刀落,奪去一人又一人的性命。
雲若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向慕烊。
對方擡起一只手,制止了查邢,然後緩緩向前。
他走到雲若跟前,蹲下,輕輕地拂去她額發上的雪。
少女面露驚恐地向後躲閃,仿佛他是比野獸還要可怕的東西。
“你,你不是慕烊!……不,你是!”
慕烊眸色一沉,眼底那微弱的光徹底暗了下去。
“你不該出來。”
雲若只聽見對方薄唇輕啓,吐出這麽一句話,緊接着她就脖頸一痛暈了過去。
看着被打暈,倒在慕烊懷裏的少女,查邢不解為何他不像小李子般直接殺了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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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計在前,不能放過任何有可能的變故。
“殿下?”
慕烊用指腹抹去雲若臉上的血漬,然後把她輕放在地上。
“把她帶下去,好生照顧,沒有我的命令,不準放她出來,也不準動她一分一毫。”
雲若醒來就發覺自己被關在宮外一處院子裏,有丫鬟婆子伺候,也有家丁護衛看守。
她叫喊着要找慕烊,要出去,可那些人跟聽不見似的,沒人理會她,更不會讓她出院子。
很快她就發現,這座院子裏不光關着她,還養着一名瞎眼的啞巴。
而這人,竟正是當初被張貴妃挖去雙眼,割掉舌頭,據說被扔去亂葬崗的太監!
雲若被關在院內的第七天,也就是元帝壽宴這天,一群身着铠甲的人把他帶離了院子。
看着那訓練有素的士兵,一個大膽至極的念頭頓時浮現在雲若腦海。
雲若開始瘋狂敲打門窗:“來人,快放我出去!”
大雪靜默無聲地下,豊朝皇宮的壽宴上,歌舞升平,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盛寵不衰的溫婉早已升了位份,成了溫妃。
只見她柔若無骨般向元帝倚去,“陛下,為賀您壽辰,臣妾特意研制出一款點心來。”
說罷拍拍手,早在殿外候着的宮女各端着一盤晶瑩剔透的點心魚貫而入。
“此名為八寶水晶糕,由十多種材料而制,臣妾祝陛下福運連綿,壽與天齊。”溫妃說罷,素手捏起一塊八寶水晶糕,送到元帝唇邊。
“陛下,您嘗嘗看?”
“愛妃有心了!”元帝哈哈大笑,張口咬下水晶糕,層次的口感和飽滿的內餡使得他連連點頭,“不錯,此八寶水晶糕堪稱妙絕啊!”
見元帝如此誇贊這款點心,臺下貪吃的皇子公主們忍不住說道:“父皇,叫兒臣們也嘗嘗呗?”
“你們這些貪吃鬼喲。”元帝大手一揮,宮女們得令後給宴會的每一桌都上了一盤水晶糕。
包括七皇子慕濟的案前。
不過他瞧着這點心并沒有好臉色,低低地罵了一聲“狐媚子”,然後才恨恨地捏起一塊放入口中。
“我到要看看到底是什麽味道。”
見七皇子吃下,溫妃笑得更柔了,狀不經意地瞥向昌王,然後小小地驚呼了一聲:“臣妾倒是忘了,這糕點裏放了桃肉,陛下,昌王怕是吃不得。”
經她這般提醒,元帝倒是想起來了,這昌王又桃癬,桃癬具有遺傳性,他的兒子應也如此。
于是連忙叫住昌王和正欲下筷的昌王世子:“昌王啊,慢着,這八寶水晶糕裏含有桃肉,你和你的世子怕是沒口福喽!”
此言一出,臺上臺下有人立馬慌了神。
張貴妃立刻向慕濟看去,在瞧見對方唇邊殘留的糖粉時,臉色頓時一白,手中杯盞一個不穩掉到地上。
目光一轉,與神色同樣張皇的昌王四目相對。
而聽到動靜的溫妃關懷道:“貴妃姐姐這是怎麽了?臉色這麽不好,可是有什麽不适?”
元帝聞言也朝張貴妃看過去。
張貴妃唯恐兩人從她臉上瞧出些什麽,努力穩住神色:“無事……臣妾無事。”
“那便好。”溫妃依舊笑着,“姐姐,快嘗嘗這八寶水晶糕?我記得您可是最喜桃子的。”
元帝和溫婉一直注視着她,張貴妃推脫不掉,咬了口水晶糕,扯出一抹笑來才罷休。
見兩人把目光移到別處,張貴妃再也無法淡定,連忙喚來自己的貼身宮女:“快,快找個借口帶七皇子離席!”
話音剛落,那桃肉很快便起了反應,慕濟開始在身上抓撓起來。
瞅準時機,一直默不出聲的皇後驚訝道:“陛下您瞧,七皇子這是怎麽了?”
這一聲不高不低,剛剛全宴席的人都聽得清楚,紛紛向慕濟看去。
慕濟的臉上已經開始起紅疹,且越撓越癢。
張貴妃噌的一聲站起身來,強裝鎮定地笑着:“我兒怕是又犯了老毛病,大家稍安勿躁。”
說着向元帝行了一禮,“陛下,臣妾先帶他叫太醫瞧瞧。”
元帝剛想答應,就聽一道驚呼聲響起。
“呀,七皇子該不會也有桃癬吧?這症狀怎麽跟昌王一樣啊?”
聞言,元帝瞬間變了臉色。
張貴妃怒瞪着溫婉,恨不得當場割了她的舌頭。
“溫妃慎言,七皇子只是舊疾複發,絕非什麽桃癬!”
溫婉害怕得連忙縮進元帝懷裏,“臣妾只是随口一說,陛下,要不您還是喚太醫來查驗一下吧?”
臺下已經有大臣開始叽叽喳喳地讨論了。
“陛下和貴妃都沒有桃癬,七皇子怎麽會得?”
“而且還是跟昌王一樣症狀,這病不是說會遺傳嗎?”
“可貴妃說是舊疾,這到底怎麽回事啊?”
聽着這些議論聲,元帝的臉色越來越黑了。
“陛下,臣妾……”張貴妃終于急了,還想說什麽,就被皇後出聲打斷了。
“是啊陛下,是桃癬還是舊疾,還是請太醫來瞧瞧吧,也好真相大白。”
元帝冷冷地看向張貴妃,又望向臺下的昌王。
“傳蔣句!”
張貴妃頓時身子一軟,癱坐在席上。
很快蔣句就來到殿內。
“蔣句,你快看看朕的七皇子,這滿臉的紅疹,到底是桃癬還是別的舊疾?”
蔣句行禮,然後走到一臉驚恐的慕濟面前,看了看他臉上的疹子,瞧瞧他的舌頭,又聞了聞水晶糕,然後确定道:“回陛下,确是桃癬。”
元帝的臉色陰沉的可怕,他狠狠瞪着張貴妃,又瞪向昌王。
“皇弟,朕記得你這桃癬是遺傳于你的親手母妃,當時整個後宮也只有你母妃有此症狀,先皇,先太後,朕,都沒有,唯你!
“你,可有何解釋?”
昌王倒是出奇的鎮定,拱手行禮道:“陛下可是懷疑臣弟與貴妃娘娘有染,而患有桃癬的七皇子是我的孩子?”
“可桃癬并非只有遺傳一方誘因,又怎麽能如此草率地做為證據?”
“陛下,混淆皇室血脈,叔嫂通奸可是大罪,臣弟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啊!”
“求陛下明察!”
他這一番不卑不亢的發言,使得元帝的氣勢松動了些,他又看向蔣句。
“昌王說的可是真的?”
蔣句道:“回陛下,的确會有人後天體質有如此症狀。”
聞言元帝的神情又緩和了些,張貴妃捂住胸口,松了口氣,随後跪到元帝腳下開始號啕大哭。
“陛下,臣妾沒想到竟在您的壽辰上遭受這般污蔑,如今唯有一死,以證清白!”
見張貴妃哭得梨花帶雨,元帝頓時心軟了,懷疑真是自己想多了,連忙去攙扶她:“愛妃快快請起……”
“陛下!”
眼看絆倒貴妃的計劃快要落敗,皇後立刻與溫婉對視,然後站起身來,拿出最後一張王牌。
“有一人可證貴妃和昌王是否清白,您不妨見上一見!”
元帝大手一揮,将張貴妃扶起來:“那還不快傳上來!”
“是。”
皇後重新坐回原位,高聲道:“傳王宇!”
一聽這個名字,張貴妃頓時花容失色,險些站不穩。
王宇?不是叫人扔到亂葬崗喂野狗了嗎?!
只見一名雙眼蒙着白布的男人很快被禁衛帶入殿內,不光張貴妃,昌王也再淡定不了了。
他眯了眯眼,瞧着這個因為撞見他和張貴妃的偷情而被他挖了雙眼、割掉舌頭的太監,趁人不注意,悄聲喚來自己的貼身侍衛。
“事态有變,通知林将軍,帶人直接逼宮!”
王宇一來到大殿便神色激動,嘴裏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卻因為沒了舌頭,沒有一個字能說得清楚。
“陛下,此人名叫王宇,是青華宮的灑掃太監,數月前被張貴妃剜去雙眼,割掉舌頭扔去了亂葬崗。”皇後說罷看向張貴妃,“貴妃,本宮說的是也不是?”
此時的張貴妃雙手緊緊揪住衣裙,連臣妾都忘了自稱:“……是,因為他沖撞了我!”
臺下的王宇咿呀的聲音更兇了,用手指着張貴妃的方向,然後不停地朝皇後和皇帝的方向磕頭。
皇後又問:“怎麽沖撞的?”
“他……他……”張貴妃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那便讓他說吧!”皇後喚內侍,“來人,拿筆墨,這王宇會寫字,雖然沒了舌頭,可還有手!”
張貴妃瞬間攤在位置上,這下完了,徹底完了。
她絕望地看向臺下的慕濟,然後看向昌王。
昌王在桌案下,朝她比了個手勢。
瞧見那個手勢,張貴妃臉上的絕望變成狠戾,然後瞥向正中央,坐在龍椅上的男人。
是她兒子的,誰都奪不走!
在衆人屏氣凝神,大殿落針可聞時,王宇很快寫滿了一張紙,交給一旁的內侍呈上去。
內侍雙手接過那張紙,走到一半,就聽到大殿的門砰的一聲被人推開,寒風裹挾着飄雪灌入殿內。
“殿下!不好了!!林将軍叛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