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遠離人群後，一大一小兩人就遇到一片繡球花株，花叢裏上下翩跹飛舞着幾只金鳳蝶。
瞧見這些蝴蝶，小雲若眼睛一亮，松開慕烊的手，“噓”了一聲，然後朝停靠在花蕊上的蝴蝶放緩了腳步走過去。
慕烊唇角寵溺地勾着，看她上去撲蝴蝶，落空後又轉移目标撲向另一只。
雙丫髻上頭的絨花流蘇随着動作晃啊晃，在空中劃過一道道虛影。
男人出聲關懷道：“小若兒，小心點。”
小姑娘卻嘴巴一嘟，鼓着白嫩的小臉蛋：“烊哥哥，都怪你，你一出聲，把這些小蝴蝶都吓跑了。”
“确實怪我，烊哥哥幫若兒抓好不好？”
韓飛航瞧着不遠處的一幕，思緒莫名飛到一個遙遠的黑夜中。
少女清脆的笑聲時不時從怪石園飄向遠方，被這笑聲吸引的他莫名調轉方向，擡步向前，瞧見一人坐在果樹上，臉上洋溢着比月光還清麗的笑容。
“那顆老大的桃子，滾你身後了……欸，都怪你沒接好，摔爛了吧！”
“都教頭，您怎麽了？”
一旁的手下把韓飛航從回憶中點醒，他收回視線，搖了搖頭。
“無事，思起故人罷了。”
這廂對撲蝴蝶很快失去興趣的小姑娘又把目光看向不遠處的荷花池。
八月下旬，荷花池裏的芙蕖仍在倔強地開着，淡淡的清香随風而來，醉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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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小雲若的目光都被藏在荷葉底下的錦鯉吸引了去，那些色彩鮮豔膘肥體壯的錦鯉瞧見人影，連忙圍上來探出水面要吃的。
見她興趣滿滿，慕烊招手喚來小德子，“去拿魚食來。”
小德子：“是。”
桂林裏，如鑫郡主趕走了圍在她身邊的衆貴女，正一個人朝那可憐的金桂發洩着心中的不快。
忽地，她瞧見慕烊身旁的內侍手裏端着一個小木盒正匆匆行過。
于是連忙叫住小德子。
“你手裏拿的什麽東西？”
“回如鑫郡主，是太子殿下要的魚食。”
一聽到是慕烊要的，如鑫的臉色瞬間放晴：“不如本郡主幫你送給太子表哥。”
“這……”小德子露出為難的表情。
如鑫眼睛一瞪，伸手搶過：“快拿來，本郡主問你，太子表哥現在在哪？”
如鑫郡主乃皇後最寵愛的侄女，還是未來可能入主東宮的人，小德子得罪不起，只好老實回答：“在荷花池旁的亭子裏。”
得到想要的回答，如鑫連忙趕去荷花池，瞧見亭中央端坐的男人後兩眼放光。
“太子表哥！”
慕烊扭頭，趴在岸邊玩水的小雲若也回頭看去。
如鑫直接無視了雲若，走到慕烊跟前，把手裏的木盒交給他：“表哥要的魚食，如鑫幫您拿來了。”
慕烊接過，淡淡道：“多謝表妹。”
如鑫臉上露出嬌羞：“表哥不必與我客氣。”
然而慕烊卻并未多分出眼神給她，拿過魚食後便走到小雲若跟前，動作輕柔地把她抱起來，與她一起喂錦鯉。
魚食一灑入池中，成群的錦鯉便争先恐後地搶食吃，水面激起層層漣漪。
兩人旁若無人地說笑玩鬧，如鑫站在一旁像個伺候的宮女，恨得她牙癢癢。
還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她，如鑫死死盯着那道瘦小的身影，恰巧這時小德子有事來禀告慕烊，如鑫瞅準時機，臉上扯出一個笑來。
她上前：“表哥，讓如鑫來陪雲姑娘喂會兒錦鯉，您先去忙可好？”
慕烊擡眼，看向小雲若，問：“你可願意跟她一起喂錦鯉？”
小雲若歪了歪腦袋，上下打量了如鑫，後者竭力笑着，裝出一副溫柔無害的樣子。
小團子點頭：“好呀！”
慕烊還是沒忍住捏了捏她的臉。
小孩子的手感确實好，怪不得當初的她那麽愛捏。
“去吧。”
如鑫欣喜道：“放心吧表哥，如鑫一定會好好照顧雲姑娘的。”
看着慕烊暫時離去，如鑫再也不僞裝了，一把奪過小雲若手裏的木盒，冷哼一聲。
“什麽東西，還配我伺候？”
突如其來的變臉吓得小雲若愣了愣，不由得看向不遠處正在跟小德子談話的慕烊。
“我警告你，不準向表哥告狀，不然……”如鑫捏了一把魚食扔進荷花池內，冷笑着威脅道：“本郡主就把你扔進荷花池裏喂魚！”
從小養尊處優長大的小團子哪見過這樣的威脅，一時傻了。
見聽完彙報的慕烊開始往回走了，扁着嘴，邁開小短腿向他跑去。
“烊哥哥……”
“你去哪？”
小雲若剛跑沒幾步，如鑫就連忙追上了她，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嘴裏說着“小心點別掉下去”，手上卻暗自發力，要把她往池裏推。
一個七歲的小姑娘哪有什麽力氣反抗如鑫，眼看要被推下去，察覺到不對勁的慕烊眯了眯眼，快步上前，一把推開如鑫，把小雲若撈在了懷中。
“如鑫，你要做什麽？”
如鑫連忙上前，笑道：“表哥，我能做什麽呀？若不是如鑫拉雲姑娘一把，她都要掉下荷花池了。”
“才不是。”
不待慕烊發話，小團子捂住被如鑫抓痛的胳膊，眼眶紅紅地控訴道：“烊哥哥，她抓得若兒胳膊好痛，還說要把若兒推水裏。”
聞言，如鑫瞪大了眼，狡辯道：“我哪有？你別胡說！”
“小小年紀就會冤枉人，好歹毒！”
“是嗎？”一直對外溫潤的男人終于露出了他的原面目，睨着如鑫的目光好似裹着冰刃，寒冷刺骨。
“還從來沒有人，敢在吾的面前謀害吾的人。”
“如鑫，你好大的膽子。”
明明聲音還是那麽清潤，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了，好似閻羅索命般冰冷的咒語。
如鑫脊背一涼，雙膝一軟跪在地上：“表哥，如鑫不是有意的，求您饒了我吧！”
見狀不妙，如鑫的侍女連忙去請唐皇後，褚書意同一衆貴女也跟着一同來了荷花池。
皇後把如鑫從地上拉起來，面色不虞道：“太子，如鑫犯了何事，你要這樣對她？”
如鑫流着淚，開始控訴：“姑母，您可要為如鑫做主啊，我只是在跟雲姑娘玩耍，表哥他非說我要害雲姑娘。”
聞言褚書意不淡定了，連忙上前接過慕烊懷裏的女兒，上下檢查她是否受傷，見她無礙才放下心來，瞥了一眼惡人先告狀的如鑫，蹲下道：“若兒，怎麽回事？”
慕烊也俯下身子，揉揉她的小腦袋：“小若兒，別怕，烊哥哥給你撐腰。”
“嗯！”
小雲若點點頭，把自己的衣袖撸起來，露出胳膊上一片紅紅的抓痕，在又嫩又白的肌膚上甚是醒目。
見此，慕烊徹底寒了眸子。
褚書意心疼極了，一把将女兒抱在懷裏，問道：“若兒，還疼嗎？”
小雲若點點頭：“還有一點疼。”
褚書意的心都碎了，回頭盯着如鑫，質問道：“如鑫郡主，我兒的胳膊怎會如此？還望給我們文靖侯府一個交代！”
慕烊也看了過來，眼底的壓迫感讓如鑫快要呼吸困難，她往皇後身後縮了縮：“我……我不知道怎麽回事，姑母……”
皇後自然也瞧見了那抓痕，怒其不争地瞪了如鑫一眼，然後笑道：“小孩子的皮膚就是嫩，稍微一碰便紅了，想來如鑫也不是故意的，雲夫人向來大度，應該不會怪罪如鑫郡主的吧？”
說罷，便以身體不适為由，強行帶着如鑫離開了。
褚書意盯着一行人遠去的背影氣憤不已，愧疚地揉着小雲若的胳膊：“都怪娘沒用，讓若兒受委屈了。”
小雲若卻搖着頭，趴在褚書意的耳畔悄聲道：“母親，若兒沒有受委屈，烊哥哥說會幫若兒報仇噠！”
褚書意看向慕烊：“太子殿下……”
慕烊颔首，恭敬道：“夫人，且先回府等吾的好消息吧。”
褚書意點頭，她相信慕烊絕對說到做到，起身朝他行了一禮，然後牽起雲若準備離開。
小雲若回頭甜甜地向慕烊告別：“烊哥哥再見。”
“嗯，小若兒再見。”
回到雲府，褚書意向雲钰提起這件事，還懷疑地問：“這些年來唐國舅家沒少幹仗勢欺人的事，被他們欺辱的官宦世家也大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咽，慕烊說會幫我們若兒報仇，你覺得他會怎麽做？”
雲钰笑了笑，反問自己媳婦兒道：“夫人覺得太子人品如何？”
褚書意答：“人品嘛，端方穩重，克己奉公，而且有才能，有謀略，有原則，算是個好太子。”
雲钰又道：“那你可知他為何一直放任唐家為所欲為？”
褚書意是個聰明的，經雲钰這麽一點撥，瞬間明了：“我懂了，他是不是在放長線釣大魚？”
雲钰點點頭：“夫人，且看，這回，放出去的線怕是要收了。”
“太子雖然溫潤寬厚，但決不是心軟懦弱之輩，若不然，為夫也不會答應他求娶我們若兒。”
褚書意微怔，然後瞧向庭院下蕩秋千的小雲若。
“是啊，他長大了……長成了青芽希望的樣子。”
幾天後，唐國舅一家就因結黨營私、貪-污受賄、殘害忠臣被抄家下獄。就連皇後也被牽連，被垂死病中驚坐起的皇帝廢黜，幽禁在冷宮自生自滅。
太子慕烊，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唐家男丁腰斬或流放，女眷為奴為婢，就連一向跋扈嚣張，視人命如草芥的如鑫郡主，也被奪去封號貶為奴婢，扔到冷宮與她姑母孤苦做伴。
親眼看着唐家如此下場的褚書意拍着胸-脯，慶幸自家潔身自好，且從未與慕烊為敵。
否則怕是要跟廢後和那如鑫一樣，天天在冷宮咒罵慕烊了。
只是自家那傻閨女，這般小就被他盯上，也不知是福是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