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可笑的問候 (10)

對話,頓時感覺大腦一片空白,雙腿發軟,他扶着身邊的沙發緩緩站起來,眼神發呆,心口發緊。

媽媽說的話沒錯!李蘭和那個蘇聯專家早已突破最後一道防線,還成天粘在一起。

邁着鉛一般沉重的雙腿,張承走到山城賓館院牆外的馬路上,痛哭失聲。

陷進火燒似思念的可憐人兒,被這意外的打擊,折磨得悲痛不堪。

他不知是如何回到家的。張承的媽媽見了無精打采回到家中的兒子,心裏就明白了幾分。他肯定是又找李蘭表白去了。

“媽……媽……”張承坐到客廳的沙發上,雙手捂着臉,渾身顫抖,“李蘭,她……她到山城賓館去了……而且還……”他說不下去了,悲傷的語調頃刻變成了壓抑的嗚咽聲。

張承的媽媽望着把淚痕縱橫的臉埋在雙手中悲恸欲絕的兒子,心裏也莫名的難受,她輕聲輕語地說,“媽說的話,都是為你好……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說着,她自己也情不自禁地掉下了淚滴。“天底下的好姑娘有很多,總會遇到一個愛你的姑娘……感情這東西,還是講緣分的……強扭的瓜兒也不甜,你又何苦為難自己呢?!”

張承搖了搖頭,哭泣的聲音更大了。

那一夜,張承和媽媽徹夜未眠。

人生中,總有一些事情,只有美好的開始,糾結的過程,最後痛苦地劃上句號。

淋雨生病

灰色的天空,像致密的鉛板,籠罩着大地。

密集的秋雨,從高空中落下,打在地面,濺起細小的白點,像無數個不斷跳躍着的小蟲。

山林中的鳥也不叫了。高空中,有一只鷹在急速劃過。

雨愈下愈大。車間頂上,傳來愈來愈響的如同炒豆子般的聲音,一股股的雨水亮晶晶地流淌下來,在地上激起無數朵大小不一的白色水花。黑色的污水變幻着波紋,在溝裏洶湧流淌。

“來幾個人……幫助推一下車!”暴雨中,傳來杜師傅焦急的喊聲。

他駕駛的卡車,蓄電池沒電了。發動機死活打不着火,不管來回擰動多少次鑰匙,但它只發出呲拉拉的聲響。“這爛電瓶,氣溫一下降,它就罷工了……”

車間沖出幾個人,曹軻、劉大槐……

劉大槐一邊跑一邊說,“那是一些零件毛坯……潘廠長讓杜師傅去拉的……”

馬梅看了看大雨,又縮回了脖子。

“怎麽回事?吳?”娜塔莎站在車間門口,望着飛奔的幾個人。

“車壞了……司機要我們幫忙推一下車……”吳芳摸着飛濺到臉上的雨點,摘下黑框眼鏡說。

娜塔莎一步上前,眯縫着雙眼,就要沖出去。

“捏捏捏……您是蘇聯專家,這些活兒讓我們中國同志們來幹……” 吳芳趕緊戴上擦幹雨水的眼鏡勸說道。

“捏捏捏……吳……在需要的時候,我們都是工廠的一員……”

說着娜塔莎冒着大雨,沖了出去。

從鐵皮屋聞聲而出的斯拉瓦,也跟着沖進雨中。李蘭跟在他身後……

中午,工廠食堂裏,換了身衣服的娜塔莎,一連打了幾個噴嚏。

謝苗、托尼亞、斯拉瓦、吳芳和我,紛紛用俄語喊道“祝你健康!”

“我想是我淋雨感冒了……”娜塔莎無奈地苦笑道。

“感謝你冒着大雨幫助我們……”李蘭真誠地說道。

“這其實也在幫我們自己……這些毛坯雖然蓋着篷布,但會慢慢滲透,如果淋濕了,生鏽了,或許會影響産品質量,從而會對蘇聯機床的質量産生懷疑……” 娜塔莎收起了手絹,吸了吸鼻子。

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端了上來,大家分發着碗筷,開始吃起來。托尼亞筷子已經用得非常熟練,他夾起來一顆花生米,正在得意揚揚的炫耀。謝苗一臉佩服的看着,也伸出筷子去夾,但怎麽也夾不起來。只好瞪着牛眼傻笑。

突然托尼亞放下了筷子,看着娜塔莎。

“你怎麽不吃飯……”

“我沒有胃口……”娜塔莎故作輕松地說道,“大家都多吃一點……”

“大家注意看,這部分是機床運動部件電力拖動部分的線路圖……而這部分,是程序控制器的控制電路及反饋電路……”吳芳在翻譯着。

車間鐵皮屋,娜塔莎在詳細地解釋着,用鉛筆指着挂在牆上的技術圖紙。

李蘭、馬梅以及其他一些工廠員工靜靜聽着,認真地記着筆記。

“啊嚏……”娜塔莎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祝您健康!”吳芳不失時機地用俄語說道。大家雖然沒聽明白這句話,但是都笑了。

李蘭從椅背上拿了件工作服,走過去給娜塔莎披上。娜塔莎神情複雜,輕輕推了一下。斯拉瓦臉上掠過一絲緊張。

娜塔莎一開始本想拒絕,但随後又默默接受了李蘭無聲的關懷。

斯拉瓦笑了。

******************************************************************

“你怎麽了?”山城賓館,正在走廊開門的托尼亞看出了娜塔莎的異樣。

娜塔莎感覺渾身發冷,禁不住顫抖。她掏出的鑰匙,怎麽也對不準鑰匙孔。

“你過來……我有辦法能使你好受些……”托尼亞站在自己房間的門口,對她說道。

娜塔莎看着托尼亞,猶豫着。

“你過來呀……難道我會吃了你不成……”托尼亞笑道。

推開房門,托尼亞走了進去,把房間的燈一一打開。

娜塔莎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沒有關上房門。

托尼亞彎腰拿出一瓶沃特嘎放到小桌上,又拿出兩個玻璃杯,笑盈盈地看着娜塔莎。他指着小桌旁的圈椅。

“坐吧……娜塔莎……就是這個辦法……我看你是你受涼了……對付它,沃特嘎最有效……”

“我不喝……”坐到圈椅上的娜塔莎,看了看那瓶沃特嘎,又為難地看着托尼亞。

“喝一點!你會感覺好一些……”托尼亞鄭重其事地勸道,一臉關切。

“真的……我不喝……”娜塔莎固執地拒絕着。

托尼亞看了她一眼,然後低下獅子般的頭顱笑了。

他擡起頭,重新看着娜塔莎,“娜塔莎……你今天的表現,就象一個勇敢的戰士!娜塔莎,我為你驕傲……你不但技術水平高,而且還有可貴的奉獻精神……”

“那是我應該做的……在工廠,我就是工廠的一員……有義務去伸出救援之手……”娜塔莎咳嗽着。

“你知道嗎?……娜塔莎……在蘇聯衛國戰争時期,‘沃特嘎’是前線部隊配備的特別軍事物資,是蘇軍克敵制勝的秘密武器……那些英勇的戰士,就是靠它抵禦漫長的寒冬,戰勝了兇惡的敵人,為全世界反法西斯的最終勝利奠定了堅實基礎……”

娜塔莎點了點頭,又咳嗽了兩聲。“我知道……”

“來……娜塔莎……像真正的戰士一樣……喝了它……”托尼亞端起酒杯,遞到娜塔莎的面前,“你将來,就會在工作中打個漂亮仗……”

娜塔莎盛情難卻地接過托尼亞遞過的酒杯,皺起眉頭,勇敢地喝了一大口。

那晶亮的液體,淌過喉嚨,如同暖流流過心田。的确,好受了一些。她又喝了一大口。又是一大口。

“已經很晚了……我得走了……謝謝你的沃特嘎……”娜塔莎放下空空的酒杯,站了起來。她的眉頭舒展了,臉上浮現出紅暈和笑意。

托尼亞也站了起來,用飽含佩服的滿意神情看着娜塔莎。

娜塔莎穿過打開着的房門,轉身向走廊走去。

“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就好了……”托尼亞在她身後說道。

病中關懷

山城賓館院牆邊的香樟樹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火紅葉子,黑黑的果實綴滿枝頭。鳥兒們在依然茂密的枝葉間,唱着快活的歌兒。

雲濃得化不開,太陽不見蹤跡。風中透露着早冬的寒意。

“早餐你得去吃一點……作為一個單位的同事,我很為你的健康擔心……你已經好幾頓不好好吃飯了……周末也不想去逛街……你該不是病了吧……”托尼亞同情地看着坐在大廳沙發上的娜塔莎。

娜塔莎搖了搖頭。

“沒辦法……她還是沒有胃口……”托尼亞轉過頭,對我肩膀一聳,雙手一攤。

“中國的餃子真好吃!”想起娜塔莎那次在工廠食堂裏砸着嘴巴、回味無窮的樣子,我便有了主意,“托尼亞,我有辦法讓她胃口大開……等着我……我會送來中國美食……”

我拔腿就走。

“你要到哪兒去?”托尼亞疑惑地在我身後大聲喊道。

“弄好吃的!中國特色的!”我邊跑邊回頭喊道,差點被地毯絆倒、一頭撞在沙發旁的柱子上。

正在值班的吧臺姑娘,吃驚地像看怪物一般地看着我風風火火地消失在大門外。

“老郭,怎麽包餃子?”我跑到漁具店,氣喘籲籲地問。

老郭一臉失望,他原以為我跑那麽急,是急需什麽漁具呢!不過,這個狡猾的商人,瞬間隐藏了臉上的不悅并立即堆起了剛才的笑容,就像正在發光的白熾燈泡不經意的閃了一下。他今後,還指望我來買漁具呢。“小夥子,談戀愛了吧?是準備向誰去獻殷勤吶?”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您老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猜中了!”

“開玩笑!……我年輕時還不是這樣過來的……”老郭乜斜着眼睛,歪着嘴巴,得意極了,“追姑娘,這種手段是必要的!要想得到她的人,必須先征服她的胃!”我倒。他簡直與我英雄所見略同。

“那您就教教我,究竟怎麽包餃子,什麽餡料的餃子味道才好?”

“說了你也不一定馬上就做得好。餃子看似簡單,做起來複雜着呢……這樣……”老郭沉思了一下,擡起頭,“幹脆我給你列個單子,你去買些上好的山豬肉、剛上市的新鮮蔬菜,讓我老婆來幫你包……”

“那多不好意思呀!”沒想到老郭這樣熱情。我轉念一想,他是個商人,肯定是為了錢。“那要多少錢的手工費?”

“看你說的!不要錢!”老郭笑着瞪着我,嘴都快氣歪了,一只眼睛乜斜着。

“那多不好意思……”真想不到,一貫唯利是圖的老郭變得如此可愛。他在我心中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來。

“好了。快去買吧!”他刷刷幾筆寫完,把一張皺巴巴的紙遞給我,“佐料不用買了,我家有……”

送去原材料,老郭和他老婆一陣忙活。我也洗手幫忙,但是幾乎沒幫上什麽忙。

拎着新鮮的餃子,臨走之時,我連忙掏錢。

“要啥錢哪?!原材料都是你買的!”老郭看着我笑道,“我老婆的手工不值錢……”他老婆佯裝惱怒的樣子,伸手要打他,老郭躲了一下,望着他老婆嘻笑着說,“唉!你這人真是,我又不是說你不值錢……”他老婆聽了這一句,結結實實地朝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還在感慨,一直以為老郭是個見錢眼開的主,沒想到我看錯了。不過,我也知道老郭的真實想法: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在單身宿舍我煮好餃子,端到山城賓館給正在生病的娜塔莎。

“這是我剛剛請人包好的新鮮餃子,包你胃口大開!”我解開毛巾和塑料袋,碗中熱騰騰的餃子冒出香氣。

吃着香噴噴的中國餃子,娜塔莎感動了,她邊吃邊說,“江,你真好!”

自從在工廠車間、山城賓館多次親眼看見斯拉瓦和李蘭卿卿我我之後,她就總是莫名其妙地感到失落,加上淋雨感冒,她一直沒有胃口,覺得身體一下子快垮了。是這個中國翻譯,給了她心理的安慰和身體的能量。他好像對自己有好感,還送過野百合花。只是聽瓦洛加說,好像他被醫院的護士給甩了。

獲得了新的能量,娜塔莎容光煥發。

我決定當面問一問她,為什麽那次扔掉我送的花?這是一直萦繞在心田的一個問題。但我一直遲遲沒敢問,畢竟在工廠裏人多嘴雜。我也看得出,她對斯拉瓦有暗戀的感覺。

“我……我郊游時曾經送給你野百合,而你卻把它扔了……為什麽?……我送的花,難道你不喜歡嗎?”

娜塔莎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她仿佛回到了過去。

山路上,她幸福地捧着野百合,輕聲哼着蘇聯電影《蜻蜓姑娘》的插曲:五月美妙五月好,五月叫我心歡暢。蔚藍天空白雲飄,五月鮮花處處香……

突然,她的笑容凝固了,那些花,好像是六朵!

她又仔細數了數,沒錯,是六朵花。她的眉頭皺起來,仿佛看見了花束上出現了悲傷的緞帶,上面寫着:“安息吧,娜塔莎……”

她嗔怪地看着我,“你當時送了六朵……”

我回過神來,一下子明白了,那次娜塔莎為什麽扔掉我送的野百合了。

粗心大意!我當時也沒有數,采了多少支野百合,就随手送給了娜塔莎。

要知道會出現這種天大的誤會,我送花前就一定會數一數了。當時只顧向蘇聯美女大獻殷勤了,簡直忘了這一碼事。

想當年,我的大學教授曾經一再調侃過,送蘇聯美女鮮花一定要送單數,雙數被視為不吉利。在蘇聯,只有對死人吊唁時才送雙數,戀人、朋友之間送花都是送單數的……

難怪遭她心煩、冷眼了。六朵野百合,太糟糕了,這是多麽不吉利的征兆啊!

天地良心。我絕對沒有損她的意思。要知道,在中國不管幹什麽都講究個成雙成對,正所謂好事成雙。百合也是寓意百年好合。

我當時浪漫地想,象征忠貞與純潔的百合花,能夠獲得蘇聯美女的好感。

往事不能再提,覆水難收……

我深深嘆了一口氣。這是命運的捉弄。我當時胡亂弄了幾朵花,為什麽偏偏是雙數呢?!

娜塔莎選擇了原諒我。

她對我解釋,“在蘇聯,只有給死去的人獻雙數的花。一朵獻給逝者,而另一朵則是獻給上帝……”

望着我,她的眼睛有熱烈的光在閃動。氣氛暧昧到了極點。我內心的渴望無限膨脹。

“砰砰砰……”

這時聽到的敲門聲,如同巨雷。

我情不自禁抖了一下。娜塔莎向門口望去。

托尼亞,你來得真不是時候呀!我在心裏喊道。

打開門,卻是伊戈爾。他那似笑非笑的灰藍色眼睛,看得我渾身不自在。

“那……娜塔莎……你好好休息……我走了……”我起身離去。

回到單身樓,聽見有人敲門,我一開門發現是小孟。

他把一對手串塞到我的手中,“桃木的……辟邪的……你戴着它,在車間平平安安的!……我上次從道觀買回來,忘記給你了……”

我摸着手串,心頭感覺很溫暖。禮輕情義重。謝謝你,小孟!

晚上,我躺在單身樓窄小的床上,冥思苦想。我想起了同娜塔莎的初見、給她送花、一起工作、一起用餐、斯拉瓦态度的轉變以及她的一笑一颦、一喜一悲,都像放電影一樣的在我腦海裏反複投影。今天我堅信,娜塔莎其實是對我有好感的。我想我主動出擊,我們兩人還是有可能走到一起的!現在,就只差一把火了!

上帝啊,你就讓我美夢成真吧!

我要怎樣才能俘虜她的芳心,讓她投入我的懷抱呢?

我翻來覆去睡不着,我想起了斯拉瓦追求李蘭的手段。那首《幸福的夏季》……

窗外的月光如水,黑夜在悄然穿行。

我的大腦中,慢慢浮現出一行行俄文詩句:

Скучаюпотеб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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Набоженякакадепт,

Слёзы изглазсливаются.

翻譯成中文就是:

《想你》

黑夜悄然穿行

思念紛落無聲

往事是夜行客

踏着月色紛沓而至

所有的信念

只擎起黎明教堂的鐘聲

把我定格成教徒般的虔誠

淚流滿面

我一掀被子,爬了起來,光着腳丫子,連忙把這些靈感一現的句子記了下來。

這是在我追蘇聯美女的時候,上蒼助了一臂之力!

俘虜美人心

來自西伯利亞的寒風,跨過千山萬水,來到了中國西北的山城。

大風呼嘯着。氣溫陡降。大樹在掙紮,而矮小的灌木叢在瑟瑟發抖。

廠區,躲在牆根的石楠,枝頭挂滿黃豆大的紅果。遠遠望去,恰似鋪上一層紅雲。稀稀拉拉的龍葵,居然枝葉翠綠,還在不斷開出黃芯的朵朵小白花。

院牆外,高大的野桑樹,樹葉已經落光,只剩下光禿禿的細枝在風中飄搖。

香泡樹的葉子還是墨綠色,但它的果實已經黃得發亮。楝樹羽狀的葉子還保持着黃綠色,玻璃球大的串串果實挂在枝頭。白楊樹無數枯葉挂在枝頭,遠看活像一群不斷跳躍的黑色小鳥。

車間裏,工作的人們依然熱情似火。

“蘭……你看,這圖紙上的線路,就是指的這條……”娜塔莎把機床的線路指給李蘭看。馬梅還在家裏養病,現在,李蘭成了娜塔莎、斯拉瓦和托尼亞的主要學生。一些圖紙已經被翻譯過來,标注了中文。

托尼亞湊了過來,“有關程控部分的控制機制和反饋,我一會兒給你詳細講解……”

“電氣安裝接線圖中不明白的地方,娜塔莎會加之指導……蘭,如果電氣原理圖、電氣元件布置圖不懂的地方,盡管問我……”

“那是自然……斯拉瓦……你可要多教些……”娜塔莎微笑着看着斯拉瓦,挪谕道,“別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你們現在的關系可不一般……”

李蘭臉上一紅,情不自禁地望向斯拉瓦。

**************************************************************************

“這是護身符,祝你平平安安!”小孟送的桃木手串,被我借花獻佛。在食堂吃完飯,往外走時,我乘人不注意,遞給了娜塔莎。

“江,謝謝你!”娜塔莎笑了,她欣喜地把它戴上。藍色的眼睛水波蕩漾,很好看。“還要謝謝你昨天親手煮的餃子……”

“我們的蘇聯美女愛上你了……”從後面跟上來的托尼亞,把我們吓了一跳。“呵呵……”他對我們擠眉弄眼,大步走到前面去了。

***************************************************************

張承面色慘白地出現在工廠外邊。

他恰好遇到了午飯後在附近散步的李蘭和斯拉瓦。

他鐵青着臉地向斯拉瓦走了過來,眼睛中有嫉妒的烈焰在燃燒。

“走開,我要和他聊聊!”他輕輕推開了試圖阻擋的李蘭。

李蘭的心髒幾乎跳到了嗓子眼,眼睜睜地看着張承向斯拉瓦走去,她心裏在想是不是跑去叫其他人。

張承走到斯拉瓦面前,斯拉瓦眯起眼睛,緊張地看着他,防備他突然襲擊。

但狂風暴雨沒有劈頭蓋臉而來。張承的眼中燃着熊熊的火光,他伸出手,斯拉瓦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後退了一大步。

“不要害怕!……握個手!”張承直視斯拉瓦的眼睛,“我承認,你贏了!……”他艱難地吞了一下口水,喉結滑動着,“你要好好愛她……好好保護她……”張承眼睛濕潤了。他害怕說下去,情緒會失控,就打住了話頭。

斯拉瓦雖然聽不懂他說的話,但看得出,面前的中國小夥子并沒有惡意,就點了點頭,遲疑着伸出手,握了握張承那只等待的手。

張承松開情敵的手掌,轉身離去,消失在不遠處的拐彎處。只有苦艾,無聲地在風中搖擺。

驚魂未定的李蘭,情不自禁地擁抱住了斯拉瓦。

**************************************************************************

下班後,在山城賓館下了車,我同蘇聯專家們和吳芳告別,裝模作樣地出了院子沿着坡道向下走去,然後又返回山城賓館。

“誰呀?”聽見敲門聲,娜塔莎在裏面問道。

“江!是你!”她打開門一臉驚喜。

她的臉上滿是水珠,看來她正在洗臉。“你先坐,我洗把臉就來……”

“說吧!你來找我,是不是打算給我弄什麽好吃的了?”她咯咯笑道,一臉俏皮。

我搖搖頭,在她期待而又疑惑的目光下,從兜裏緩緩掏出了一張白紙。

娜塔莎接過紙張,疑惑地問道,“江……寫的什麽!”

“你讀讀看!”我笑着說。

“《Скучаюпотеб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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Слёзы изглазсливаются……”

娜塔莎一開始蹙着眉看着,臉上的笑意,慢慢愈來愈濃。

“啊!江……你是個天才的詩人!”娜塔莎擡起頭,驚嘆道。然後,她的臉又紅了。她亮晶晶地眼睛看着我,“江……昨天回去之後,你該不是想我了吧?”

我熾烈的眼光看着她,默默地點了點頭。

娜塔莎看着我,臉愈來愈紅,眼睛愈來愈亮。她猛地撲進我的懷中。握着紙條的手,緊緊環抱着我。濃烈的香氣襲來,她溫軟的嘴巴堵住了我,幾乎讓我難以呼吸。這是我的初吻,她溫軟的嘴唇給我帶來了快意。

我恍然若夢,但又很清醒的意識到:通過美食和詩歌從物質與精神雙線進攻,我終于俘獲了來自蘇聯的美人。

“啊……江,你來找我的?”托尼亞興奮的喊道,他看見了剛好走到他房門前的我。

整理好衣服,打算追出來的娜塔莎,在門口聽見托尼亞的聲音,又退了回去,輕輕關上了房門。

“哦……托尼亞……這麽晚你哪兒去了?我找你找得好苦啊!”我胡編亂造。

“對不起……剛才我和伊戈爾散步去了……”托尼亞一臉歉意,“找我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事……想起了你,特意來看看你……”

托尼亞顯然被感動了,“我們喝兩杯?……”他用右手食指彈了彈脖子,打開房門,不容分說地把我拉了進去。

晶瑩的沃特嘎沿着杯壁靜靜流淌,托尼亞像一只正在發笑的胖貓一樣仔細盯着不斷上升的液面。

“來……為我們的友誼幹杯……”他深吸一口氣,愉快地提議道。

“為中蘇友誼幹杯……”我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酒杯發出悅耳的叮當響聲。

“來……不要客氣……吃點餅幹……”托尼亞殷勤地勸道。

“哈拉紹……死吧睡吧……”我欣然同意,伸手抓起了一塊酥脆餅幹。跟他多次喝酒,我已經适應了這種沒有下酒菜的奇怪喝法。

興高采烈,盡情發揮。一瓶酒快喝完了,兩個人臉上都紅得像關公。

“怎麽有股淡淡的香氣?……”托尼亞吸了吸鼻子,又疑惑地看了看酒,喝了一口,“不是酒中的……是你身上的……”他大叫道,“江……肯定是有女孩擁抱你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故作鎮靜地回答道,“托尼亞……你喝多了……今天就到這吧……謝謝你的盛情招待……”

“哦……是嗎……”他又吸了吸鼻子,“嗯……好像香味聞不見了……也許吧,我喝多了……那好我送送你……”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夜半驚魂

幾天之後,娜塔莎的身體很快康複了,重新充滿了活力。神采飛揚,魅力四射。

晚上,她跟着我來到了單身宿舍樓。

在公司外事紀律中,好像并沒有“不準同外國專家産生愛情”這一條明文規定。我要發揚中蘇友誼,讓世界充滿愛!

一進屋,暧昧的氣氛就似乎充斥整個空間。娜塔莎青春的面孔熱烈灼人。

她撲過來,摟住我的脖子,親吻我。溫軟的舌頭,在我的口齒間游走。我靠在門上,頭腦眩暈地貪婪地嗅着她身體所散發的芬芳氣息。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放開我,嬌喘微微。

“跟我到蘇聯去!”娜塔莎輕輕在我耳邊說道。“我們生好多孩子,叫你爸爸……”

我輕輕推開她,扶着她的雙肩,盯着她蔚藍得如同大海的眼睛,結結巴巴說道:

“我……我……”我欲言又止。我可是父母的獨生兒子呀!我畢業後放棄留在北京的機會來到這個山城,就是想回老家看望父母方便一些。

娜塔莎撒嬌地撇着嘴,漂亮的藍眼睛盯着我,“不願意嗎?……江,你倒是說話呀?”

“我……我不能走……要知道,我的父母,一個有心髒病,一個有高血壓……”我憂心仲仲地說道,“中國有句古話,父母在,不遠游……”

“我們蘇聯沒有這樣的說法,那我就留下來……”娜塔莎俏皮地說道,眨着眼睛,“我要成為中國的洋媳婦!哈哈……”她快活地看着我,随後撲過來,緊緊摟着我的脖子,“江,我愛你……”她一臉興奮,臉頰紅撲撲的。愛情的氣息,四處彌漫。

她的嘴巴又親了過來,濕滑溫軟的舌頭,再次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我緊緊摟着她,心中的激情如跳動的火苗愈燃愈高。

我們相擁着笨拙地挪移到床上,嘴巴還如膠似漆的粘在一起。耳邊只聽見娜塔莎的愈來愈急促的喘息,鼻子中聞到她身上愈來愈濃烈的香氣。我知道,想必她此刻與我一樣,正熱血沸騰,渴望那美妙一刻的到來。

“捏捏捏……不要……江……”在褪去她衣服的時候,娜塔莎害羞地反對道。

但她最終妥協了。我們在被子下激動地相擁,感受着彼此的溫軟。我的手在上下游走,娜塔莎結實白皙的肌膚,帶來極佳的手感。她喘息着,配合着我的瘋狂。

周圍都靜悄悄的,只有兩人沉重的喘息聲被無限放大。

“咚咚咚……”猛烈的敲門聲,打斷了美好的春宵。我禁不住一陣戰栗,娜塔莎也快活地□□了一聲。

我們迅速穿起衣服,娜塔莎慌忙拿起染血的床單,跑到衛生間去洗。

我跑過去掩上後門,又跑到前門故作鎮靜地打開了房門。心想,這是誰呀這麽掃興,破壞了我的興致,使得我美好的體驗起碼縮短了一半。真可惡!

“快快快……去看看……快打起來了……托尼亞……”來人語無倫次,緊張得直跳腳。借着走廊懸挂的死貓眼似的昏暗燈泡所發出的那點可憐光芒,我好不容易才看清來人是曹軻。

“謝苗、托尼亞在外面喝酒,快要同人打起來……”曹軻終于能正常說話,但聲音中仍然透露出恐慌和焦慮。

我關上門,走出單身樓。黑暗和寒冷迎面襲來,緊緊包裹着我。由于興奮過度、透支體力的我,步履不穩、差點摔倒,曹軻扶了我一把,說聲“小心”。

來到街道邊,曹軻伸手攔了輛出租車,我們趕了過去。

“我吃過晚飯在家附近散步,發現有人吵架,跑過來一看,原來是謝苗、托尼亞……他們激動地用俄語訴說着,但誰也聽不懂……于是,我就跑來單身樓來找你了……你還真不好找……我問了好幾個人才知道……”在車上,曹軻噼哩啪啦對我一陣訴說。

“我們吃飯前是一個單價表,吃飯後結帳時又是另一個單價表”、“想要我們付更多的錢……”我一去,謝苗、托尼亞他們兩個就圍着我争先恐後地說道。我第一次看見,憨如老牛的謝苗還會發怒。

“這不是欺侮人麽?”托尼亞像獅子一樣地怒吼着。但周圍圍觀的人沒人聽得懂,他喊的是俄語。

一副很年輕的臉,昂起來,不屑一顧地盯着氣沖沖的托尼亞。

“你是老板?”我鼓足勇氣,準備仗義執言。竭力讓感受到寒意的身子不再發抖。

“是的。我就是老板!”他板着冷若冰霜的臉,用同樣冰冷的語調說道。旁邊的女服務員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轉臉看了一下,女服務員立馬收起笑容,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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