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我睜開眼時,看到的是潔白刺目的天花板,這使我空白的大腦開始隐隐作痛。
伸手去摸自己的額頭,只探到一層厚厚的紗布。
我茫然地支起身子,環顧四周:鑲着水晶的吊燈,柔軟細膩的床品,和随處可見的精致裝飾品,顯示着這房間主人的富有。
——但對我來說是如此陌生。
我身上穿着白色的柔軟睡裙,光着腳剛剛要踩到地板上,就看到門被推開,一個端着托盤的矮個子女人走進來,看到我驚喜地叫了一聲就轉頭往外面跑。
“小姐醒啦!”她興奮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随後一個中年女人快步跑進來,在門口站着紅了眼眶,她身後跟着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青年男人。
中年男人嚴肅着臉,看起來不太好接近。
那青年男人戴着金絲邊眼鏡,走到鞋架旁拿起一雙帶着毛絨耳朵的兔子拖鞋:“光着腳會着涼的。”
我垂頭看他,任由他托起我的腳踝,蹲着身子幫我穿上棉拖。
他頭發很黑,鼻梁挺拔,半垂着眼顯得他睫毛很長,溫柔又專注。
我的身體沒有排斥他的動作,而那兩個自稱是我父母的人并未阻攔他的動作。
“我不認識你們。”我說。
但他們卻沒有表現出很驚訝的樣子。
“晴晴,上個月我們出去玩,路上出了車禍。你昏迷了兩周才醒過來,醫生說過,你顱內還有積血,醒來可能會記不起以前的事情。”青年給我穿好鞋子,擡起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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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撞壞了腦子,但接受能力很強,很快弄清了現在的狀況。
我叫季晴晴,是季家的獨女。我的爸爸季啓榮是季氏的董事長,我的父母是商業聯姻,但他們很相愛。
那個幫我穿鞋的青年叫秦柯寒,是我的未婚夫,秦家和我們家是世交,我們兩個青梅竹馬,郎才女貌,十分恩愛,一年前我們訂了婚。
——這些話都是那個話痨的小女仆告訴我的,她說她叫季小白,小時候被季家資助,長大後為了報恩,學了酒店管理,來到我家當了工人,她的目标是将來能當我們家的管家。
——這也是她告訴我的。
小白還告訴我 ,一個月前,我和秦柯寒突然決定去環球旅行,準備在結婚前好好玩一場。但就在旅行到最後一程時,我們在沙漠遭遇了車禍。
秦柯寒受了輕傷,而我卻一直昏迷,直到今天才醒來。
我發現了華點:“你說結婚前好好玩一場?”
小白點點頭,說:“對啊,你和蔣先生就要結婚了,婚禮就在十一月八號,是你自己選的婚期呢。”
我跳起來,踩着小兔子拖鞋跑到桌子旁,看到臺歷上的日期,念出聲來:“十月八號。”
小白眨眨眼:“是啊,正好是一個月後呢。”
我,季晴晴,一覺醒來頭腦空白。
疑似出了車禍,疑似有一個模範未婚夫,以及即将與這個陌生的未婚夫成婚。
之所以說疑似,是因為這陌生的一切給我強烈的違和感。
我說不清楚這違和感從何而來,姑且認為是我腦袋撞壞了想太多了吧。
……
結婚要準備的東西可真多。
一大早秦柯寒就來到我家,說要陪着我去試婚紗。
他幫我把車門打開,手扶在車頂讓我坐進去,他則上了駕駛座。
我對這個陌生的未婚夫很好奇,忍不住一直打量他。
他開着車,像是察覺到了我的注視,趁着紅燈的時候扭過頭來:“怎麽一直看我?”
“沒什麽,只是很奇怪,”我說:“有種一覺醒來多了一個未婚夫的感覺。”
他像是聽到什麽有趣的發言,笑開來,然後伸手湊近我,幫我把碎發順到耳後,被我不适地往後躲了一下。
車裏的氣氛因為我的動作有點尴尬起來,他僵住的動作讓我有種負罪感。
“對不起,”我率先道歉:“我真的一點事情都不記得了,現在的你對我來說,更像是個陌生人。”
綠燈又亮了,他松開手剎,繼續開車:“不,晴晴,你不用道歉,是我忘了考慮你的感受。”
“你不用害怕,我會陪着你慢慢找回記憶。”他頓了頓,又說:“找不到也沒關系,我相信你會重新愛上我的。”
他的語氣篤定,我轉頭過去,他眼睛鏡片正被陽光照着,反過來的光讓我無法看清他的眼睛。
但我很快想到另外一個問題:“婚禮怎麽辦?”
我問:“我們真的要結婚嗎?”
秦柯寒沉默了一會兒,才跟我說:“雖然我很想跟你說,我們可以等到你重新愛上我之後再結婚,但晴晴,我沒辦法給你這個承諾。”
“我們的婚期早就定下來了,也都通知過親朋好友了。蔣家和季家不是普通的有錢人家,我們的婚禮恐怕不能說延遲就延遲。”
見我表情有點失落,他安慰我:“不過你放心,晴晴,我會等你重新接受我的。如果和你相處中你感覺到我的唐突,也可以直接說出來。”
他笑得溫和:“你可以放心我的人品,我不是個不尊重女性意願的混蛋。”
他的這句話讓我有些失神,耳邊仿佛有一個聲音也在說這句話,不過語氣要激烈得多。
“晴晴?”秦柯寒出聲将我從淩亂的思緒裏拉回,看着他擔心的神情,我笑笑:“沒什麽。”
我們很快到了婚紗工作室,設計師是一個身高一米八的女人,她頭發只比寸頭長那麽一點點,左耳帶着一顆黑色的鑽石耳釘,有種超脫性格的淩厲美。
她顯然知道了我的經歷,在我呆着眼看她,感嘆出聲來時,她笑了一下,對秦柯寒說:“現在我相信她是真的失憶了。”
我疑惑地看她,聽到她接着說:“三年前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也是這個表情。”随後又伸出骨節分明的手:“重新認識一下吧,我是文婕,相信我們很快會成為好朋友。”
我很快被帶到試衣間,換上了我的婚紗。
那是一件十分漂亮的婚紗。我不知道怎麽形容,但因着這條婚紗,我确信,恐怕我失憶前真的是準備好參加一場婚禮的。
婚紗的上半身是無袖皮質的,緊緊裹在我的身上,下半身是寬松的裙褲,只到腳踝,腰間用白色的太陽花蕾絲镂空銜接。
完全不像普通的婚紗那麽累贅。
我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以及從我換好衣服出來後就沒移開眼神的秦柯寒,笑得眼睛彎彎:“我真的很喜歡。”
文婕過來幫我撫平肩膀上的布料:“尺寸還需要微調一下,你昏迷了這麽久,瘦了一些。回去可要開始重新健身了,不然肩膀這裏撐不起來。”
見我點頭,她語氣埋怨:“也只有你才能逼我做出這件婚紗來了。要不是怕你真的穿着黑色皮衣皮褲,和鉚釘鞋去參加自己的婚禮,我才不理你呢。”
我聽她的話,忍不住笑出來:這确實像是我的作風。
我大步往旁邊走了兩步,緞子質地的褲裝擺動,想一朵大大的蓮花。
穿上新衣服,我的心情很好,和她開玩笑:“這件婚紗真的很适合逃婚啊。”
空氣中安靜了一瞬,聽到秦柯寒說要去試衣服的聲音,轉頭過去,他已經快步走開了。
我一臉懵,不知這一句玩笑話哪裏觸動了他的神經。
陽光正好,穿過工作室大大的落地窗灑進來,連門口放着的綠植都閃閃發光,顯得生機勃勃。
窗外的街道上,一個穿着黑色背心的寸頭男人從一輛紅色的悍馬車下來,皺着眉一臉兇相,看着騎着三輪車擦到了他的送水工。
我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和那人交涉,緊接着又幫那送水工扛起水朝工作室走進來。
他個子很高,進門時稍微低了低頭,胳膊上的肌肉因為扛着水往外鼓着,顯得野蠻粗犷,皺着眉的時候像一只沒有狩到獵物的野象。
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讓我笑出聲來。
那人把水桶放到地上的動作僵了一下,随後看過來。
那一剎,他像是被情緒沖昏了頭腦,他的表情是如此豐富又複雜,讓我這個旁觀者都感受到他的震驚、喜悅、不敢置信。
他往前踏了兩步,還未走到我的面前。
“晴晴,”秦柯寒換好衣服出來,喚我:“幫我看看禮服有沒有不合體的地方。”
我應了一聲,目光未從那男人身上移開。
我看到他的動作突然僵住,眼中突然浮現的怒火像是要沖出來燒毀一切。
這讓我瑟縮了一下,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