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有傷風化

有傷風化

送肖搖去考場的時候,肖擱只字未提去京山的事。

他和言鏡送她下車,學校外面烏壓壓地,盡是一些打扮得珠光寶氣的女人和西裝革履的體面男人。

他倆陪肖搖在校門口等到張芸才走,張芸來時看見言鏡止不住地打量,要不是肖擱在一邊,她只怕要貼到人身上去。

目送肖擱和言鏡走了,張芸原地嘆息道:“搖搖你好大的福氣。”

肖搖滿腦子速記的古詩詞,心不在焉地擡頭:“你說什麽?”

“每天各種賞心悅目的帥哥送你上學,我那個羨慕呀,”張芸收了收口水,說,“這個沒見過,你哥的朋友嗎?看起來好乖呀。”

肖搖介紹:“是我家小鏡子,我弟弟!”

張芸微一點頭,說:“哦,難怪看着挺嫩。”

“不是,”她突然反應過來,問,“你什麽時候多出來一個弟弟啦?你爸給你找了後媽?”

肖搖把厚厚一塊磚頭似的古詩詞背誦啪地拍她身上,說:“我哥變魔術變出來的!”

肖擱驅車帶言鏡向另一條街道駛去,穿過十三路密集的住宅區和開發區,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條路又增加了幾個放射性檢測站點。

他為避免麻煩前幾個繞遠路繞開了,但出郢州市的邊界這一塊避無可避。

人流量很大,進進出出都在這一塊,肖擱皺眉,将車停在路邊。

像上次一樣,很快有警署隊的人小跑過來公事公辦地喊道“快下車做檢測,做完把車開走”。

肖擱還沒說什麽,他手機響了一下,按下接聽,那邊問:“肖擱?我們在站外了,你到哪了。”

Advertisement

這個電話來得剛好,肖擱摘下臉上的墨鏡,單手給言鏡戴上,眼也不眨地對電話裏說:“找不到路,你讓他們進站來杵着,我認認。”

不認路了?搞什麽名堂?他搞不明白,但肖擱的吩咐他只能照辦,朝外面幾臺裝甲車上數十個五大三粗的壯漢使了使眼色。

肖擱這邊,車窗外的警署隊員敲了敲車窗,相比上次那個用喇叭狂吠的溫和很多,快速道:“後面的人還有很多,請盡快下車,不要耽誤時間。”

警署由調查局直接控制,調查局現任長官是李局長,而調查局隸屬安全部,最大的頭還是安全部的時部長,時鐘他爸。

肖擱和李局談不上有什麽關系,李家的那點權勢肖家自然也看不上眼,頂多是他大兒子混上議員和肖必安有點話說,而他小兒子李少爺惡心過他一回。

肖家和時家倒是來往頗多,這不是肖必安都開始謀劃着要把肖搖嫁給時鐘了麽。

據肖擱所知,時部長這人是很一板一眼的,議會上述職說的最多的就是要打擊特權主義,不容許出現任何形式主義和特權享受,對着一屋子特權階級說要打擊特權,聽到這個把他笑得夠嗆。

總而言之,逃脫放射性檢測是一件很不值當的事情,就怕遇到不依不撓上趕着挑事的,鬧到要走程序會很麻煩。尤其還有肖鶴雨在盯着自己。

要是只有他一個人就算了。言鏡是絕對不能去做檢測的。

墨鏡遮住言鏡不同于常人的眼睛,隔着黑色的鏡片肖擱也能感覺到他正不安地看自己,肖擱笑了下,伸手拍了下他的手背:“沒事,我們下去。”

來人身姿挺拔,穿着與其他人略有不同,要繁瑣得多,肖擱掃了一眼他胸前的勳章,慢悠悠地念了出來:“封隊長,你好啊。”

言鏡站在他身後,聞言探出腦袋來。

封隊長淡淡看了一眼肖擱和言鏡倆人,他不是不知道眼前的人可能非富即貴,但上面的指令就是無論是誰都不能躲過檢測這一環。

尤其是這種特殊時期。前一個星期起,因為境外食品偷渡的事導致一部分人放射性檢測異常,上面對這方面的監管更加嚴格,在各區域增設了放射性檢測點。

封隊長随身配了槍,那把槍安安分分地插在他的褲兜裏,他雙手抱臂,朝後面衆多等待停車位的車輛望了一眼,說:“肖擱,你不必找我通融,速去速回,要不了你多長時間。”

肖擱挑了下眉,居然知道自己,也看出自己的目的,那再好不過了。

于是肖擱點點頭,道:“你說中了。”但他指着檢測口排起的長隊:“通融還是有必要的,這麽多人你要我等到什麽時候?我的時間你賠得起嗎?”

封隊長不為所動,仍然支着胳膊看他,可見是遇多了他這樣蠻不講理的人。知道這條路是行不通了。

僵持半刻,肖擱随意朝檢測點外看了一眼,眼前一亮,朝他們招了招手。

數十個壯漢認出肖擱,為首那個瘦一點,嘴裏叼着根煙,胡子拉碴的,大概三十多歲,浩浩蕩蕩地領着一衆人走過來,引來不少排隊的人的目光。

為首的叫吳厄,在肖家受雇好多年了,這次被肖必安派來護送肖擱去京山。

“肖擱?”吳厄腳下踩着一雙拖鞋,穿黑色短褲衩和讓人眼花缭亂的花襯衫,朝封隊長抛去疑惑的目光,“封隊長,你們倆幹啥呢”

封隊長冷淡地說:“送你的雇主去排隊做檢測,他已經耽誤其他人很多時間了。”他轉身就走,警告似的撞開吳厄的肩。

“喔,”吳厄大概明白什麽情況了,擡頭看了看這糟心的大熱天,搓了搓手,熱情地對肖擱說,“那肖少爺您和這位墨鏡小哥哥去排隊呗,我讓他們給您搬電風扇過來對着您吹。”

“……”肖擱不輕不重地掃了他一眼。

“要不搭個傘架子,再給您來點飲品雪糕,看耍雜技我也勉強能行……”

被肖擱這麽看,吳厄沒法顧左右而言他了,小聲說話:“要不然我讓二狗子他們幫你們排隊,到時候你們倆再上好了,又要不了多久。”

“我聽說你和封隊長私交不錯,看來沒錯了,”肖擱說,“只是我搞錯了方向,你不是助我的。”

這人一向潦草,聽到這話忽地站直了,臉不明顯得紅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反駁,肖擱繼續說:“你以為我為什麽不想做?懶得排這半個小時隊嗎?哪那麽嬌氣。”

言鏡幾乎貼在肖擱背後,低着頭不說話。

吳厄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目光深深地盯在言鏡身上,突然靈光一閃,嘻嘻地道:“哦,所以你是怕你老婆累着”

什麽鬼?

肖擱驚呆了,感覺到背後言鏡也一動不動了,估計也被吳厄的驚天發言吓到了。

肖擱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他剛剛說的“私交”和吳厄理解的很可能不是同一回事。

肖擱眼皮直跳,伸手将背後的言鏡摟過來,幹脆将錯就錯地認了,摘了他的墨鏡,說:“看見沒?我……老婆是境外人,你快想辦法幫忙。”

拿掉墨鏡,言鏡的眼睛暴露在大衆視線裏。他長得極漂亮,只是目前看起來有點呆,像是吓傻了。

這種樣貌,怪不得肖擱會喜歡了。

吳厄将嘴裏的煙頭扔掉,傳送帶上運輸進大型垃圾箱裏,被機械咯吱咯吱地絞爛了。

他沉默良久,嘆了口氣:“墨鏡戴上吧,我幫你們。”

肖擱有點意外。

肖擱和言鏡坐上裝甲車,裏面還有其他幾個壯漢,離他們兩個遠遠地,目光閃躲又好奇,在他們倆之間看來看去。

肖擱一開始沒注意,他揭開頭頂的艙蓋向外望,看見吳厄湊到封隊長身邊,封隊長沒理他,他就一直在封隊長身後搖風扇、遞飲料。

封隊長不堪其擾,躲進一邊的涼亭,吳厄尾随其後,兩個人湊在一起離得很近,封隊長一句話不說,就這麽看着對方,而吳厄一直在說,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說什麽。

看樣子是沒太大問題了,肖擱剛要松口氣,下一秒他目光一頓。

吳厄突然摟住封隊長的脖子,腦袋湊了上去,肖擱看見兩個人的腦袋緊貼在一起,倆人半天沒動一下。

肖擱再遲鈍也知道發生了什麽。

涼亭是警員平常休息才能用的,和休息室一樣性質的地方,現在正是來檢測的人最多的時候,除了他們倆無人經過。

它被四周樹木遮擋,完全擋住了外面的視線,只有肖擱這個高位看得清一點。

這倆人關系果然不正常。肖擱一時無言以對。

正要下去,身邊一個人突然鑽了上來,他頭發被弄得亂糟糟的,臉蛋漂亮,好奇地左顧右盼,一邊問:“哥哥,你在看什……?”

肖擱擋住了言鏡的眼睛。

“……哥哥?”

肖擱的手掌緊緊貼合在言鏡眼皮上,拽着言鏡将他一把又拉了下去。

拉下艙蓋以後,裝甲車裏面密不透光,下面按亮暖黃色的燈管,照亮離他們遠處幾個壯漢來不及收起的八卦的表情。

肖擱愣了下,才注意到言鏡正被他抱在懷裏,他的手掌還覆在言鏡眼睛上。

肖擱立即松開手。

言鏡踉跄了一下,後背輕撞在一堆精密儀器上,表情懵懵的。

幾個壯漢表情更加複雜。

肖擱強撐鎮定:“你們有什麽話想說嗎”

“我沒有,”一個壯漢手肘戳了戳身邊另外一個人,“你呢?”

他一臉無辜:“我也沒有。”

“……”

“沒有最好。”肖擱迎着衆人目光,将言鏡推到駕駛座邊上的小凳子上坐好,蹲下來說,“有傷風化的東西你別看,別把你帶壞了。”

言鏡喊了一聲:“哥哥。”

肖擱又小聲說:“我之前說的話你也別放心上,我借吳厄的話拿來騙騙他。”

言鏡點頭,聲音小了很多,道:“哦。”

過了一會兒,他擡眼問肖擱:“哥哥,吳厄,你和他認識嗎?”

肖擱這人不講究,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在言鏡的小凳子邊上,他答:“認識。”

言鏡認真地看着他。

肖擱便繼續說下去:“他是肖家的雇傭兵,高中的時候教我散打,後面一直有聯系,我沒事就愛找他過兩招。這次也是要去京山,爺爺找他來護送我的。”

言鏡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上面艙蓋被掀開,外面的日光照進來,吳厄從頂上一溜煙的功夫鑽了下來,将蓋子又拉上了,他嘴唇紅得厲害,一邊欲蓋彌彰地拿起一瓶礦泉水喝了一口,道:“空調開了沒,熱死我了。”

“熱死你呗,我已經開最低了。”一個壯漢坐上駕駛座,一邊發動一邊回頭說:“對了,你剛剛和你媳……和封隊長說拜拜呢。”

“二狗子,說話小心點,”吳厄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走走走!開快點!”

二狗子嘿嘿道:“這不太子爺和他老婆在咱們車上嗎,我不得小心點……”

肖擱差點被自己口水噎住,重重咳了一聲。

二狗子警惕性一下拉起來,想着伸手不打笑臉人,回頭賠笑:“我說錯了,是肖少爺,肖少爺和他老婆。”

?不還是說錯了嗎!

肖擱懶得和他計較。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