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深陷罪惡
深陷罪惡
從這裏就啓程往京山去了,京山與郢州兩方邊界是一座狹長的高山,要越過這座山,一路止不住颠簸,擾得人睡不安生。
日上中天的時候,車內呼嚕聲此起彼伏。
言鏡恹恹地靠壁而坐,小凳子在這颠簸下坐不穩當,幹脆往一邊扔了,靠近肖擱坐在地下。
肖擱原本一只手撐着頭在睡,言鏡一靠近他就醒了,看見言鏡神情,便用手背碰了碰言鏡額頭:“臉色好差,你吃藥了嗎,保溫杯和藥片放在我包裏。”
“吃了,”言鏡對他笑了下,臉色很蒼白,“就是頭暈想吐。”
肖擱皺眉,說:“怎麽回事?那狗屁醫生不是說吃藥可以停止症狀嗎。”
言鏡搖了搖頭:“不是之前的症狀,哥哥,沒事的,我一會就好了。”
“不行,你……”
“哎,徒兒,你老婆是不是暈車了。”身後傳來吳厄的聲音。
吳厄沒休息,原本歪靠在地上打游戲,此時正瞅着他倆。
肖擱暫時不計較他的稱呼,問了句:“暈車?”
“是啊,你看他這臉白的,肯定沒坐過這麽長時間的車吧,也挺晃的,正常。”吳厄從駕駛臺下面找出幾個小包裝袋,扔給他,說,“來點話梅試試。”
肖擱聽了,拆了包裝袋喂給言鏡,将他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說:“靠着我點,別撞到了。”
言鏡“嘶”了一聲,說:“好酸啊。”
肖擱說:“酸的能止暈車,別吐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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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鏡苦着臉點頭。
肖擱轉頭,想讓吳厄把自己包扔過來,卻正好撞上吳厄朝倆人探究的目光。
肖擱直覺他要說什麽不得了的話。
果然,吳厄對他勾起唇,說:“徒兒,你知道嗎,你高一的時候我認識你,我覺得你這人簡直拽得沒邊,而且特別沒有人情味。”
“看我幹什麽,我可沒冤枉你,肖老爺子找我來教你散打,你們家外面不讓停車,我就在你學校外面蹲了一個星期,你半個眼神都沒給我。”
肖擱毫不在意,說:“後面不是理你了嗎。”
“呵呵,要不是我怕不好和肖老爺子交差要扣錢,在你校門口把你打趴下了你能理我?”
言鏡從話梅裏嘗出味兒來了,靠在肖擱身上聽他們倆說話,聽到最後面“把肖擱打趴下”這句,他立即換了兇巴巴的眼神對着吳厄。
其實,十五六歲的年紀,哪怕天賦再高,也是比不過他這樣受過專業訓練的雇傭兵的。
肖擱回想起那時,好像沒覺得丢臉,還有點意思,所以在他明明下定決心不再順從肖必安以後,第一次違背了自己的想法。他再次踏入了肖家訓練場。
肖擱渾然不在意,說:“你現在可以試試,還能不能把我打趴下。”
“不試了不試了,我上回和你切磋完腰痛了好幾天,你這不是欺負我年紀上來了麽,”吳厄搖搖頭,說,“說真的,你和……這個還不知道怎麽稱呼的小哥哈,你們倆讓我挺驚訝。”
肖擱說:“驚訝什麽?”
吳厄睜大眼:“你耶,肖少爺,平時拽得二五八萬的,居然談起戀愛這麽……這麽……呃。”他一時找不到形容詞,只好皺了皺鼻子,沉痛道:“溫柔賢惠。”
這詞成功把肖擱惡心到了,他沒忍住覺得好笑,邊笑邊否認道:“沒有談戀愛,騙你的。”
吳厄瞅了兩眼他倆倚靠在一起的姿勢,擺了擺手,深有體會地說:“那不早晚的事。”
基佬的世界肖擱不懂,他沒話可說。
吳厄坐近了一點,故意朝言鏡揚了揚下巴,說:“哎,小子,我剛剛幫了你老婆一把,免受警署的牢獄之災,你怎麽沒點表示。”
“表示,”肖擱點點頭,說,“你要什麽表示。”
吳厄退回去,倚在駕駛座上,說:“你在大學做了什麽我了解過一點。肖老爺子說你離經叛道,就這一點我表示認同,身處肖家,還敢和肖家對着幹,你确實膽子不小。”
肖擱笑笑:“怎麽?你也要勸我別做了是嗎?”
“不,當然不是,”吳厄說,“我哪有那麽古板,我僅僅只是受雇于肖必安,沒事指揮他們打打架才是我的工作,這種家庭思想工作還輪不到我來做。”
吳厄歪頭審視他,似乎想從肖擱身上看出什麽真相來:“我只是好奇,我知道肖必安是個什麽樣的人,早年他和薛家搞得你死我活,他可是恨透了和核淨化一切相關的東西啊。而你可以說是在他身邊長大的,受他多年‘熏陶’,還能這麽精準地踩了他的雷點——難不成,你是故意氣他?”
肖擱短促地笑了下,說:“我看起來這麽無聊嗎?”
“也是。”吳厄說,“你有你的目的,那我不問了。”
吳厄接着道:“現在境內外矛盾愈演愈烈,境外的勢力越來越龐大,境外人沖破安全牆不過朝夕之間。我有一次去邊境偵察臺,隔着安全牆他們境外人看我的眼神,讓我好一陣心悸,回去以後就失眠了。”
他笑笑:“我預見境內外必有一戰,我想到時候你不一定會站在我們這一邊,是嗎?”
肖擱聞言,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可是姓肖啊,你怎麽會有這種顧慮。”
吳厄大笑:“站在哪邊都不重要了,無所謂吧,向着境內,是你享受肖家這麽多年來利益應盡的責任,向着境外,那也許可以稱作正義?哈哈哈,反正啊,我們永遠活在罪惡裏,誰也擺脫不了。”
下坡時壓到一塊大石頭,車內又一陣颠簸,肖擱叉開長腿将鞋抵在堅硬的角壁,穩了穩身形,冷靜地說:“不一定是戰争,可以選擇的路很多。”
“你太天真啦,肖少爺啊,”吳厄從駕駛臺下面翻出一根牙簽,邊剔牙邊說,“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吧,真實往往比你想象的要慘烈得多。利益面前,誰都不會往後退一步。”
肖擱不言。
吳厄說着,停下來看肖擱:“到那個時候,無論你站在哪一方,假如我和封茗深陷其中,你就來拉我倆一把吧。”
肖擱擡眼:“這就是你說的‘表示’?”
吳厄一哂:“是啊。”
“我答應你,”肖擱說,“不過你太看得起我了。”
吳厄說:“我從不高看別人,是你別太低看自己。”
言鏡吃了幾顆話梅以後好多了,困意消退,臉色也紅潤好多,想上去看看外面的風景。
還只到京山外環,方圓幾裏不見一戶人家,肖擱陪他上去吹了一會風,蒙了一臉的灰。
深居內陸背風面,多枯草,盡是荒土。
肖擱不由得聯想到,政府花了那麽多精力要隔絕境內外,但大自然的循環系統總在進行,即便花再多錢財在過濾水上,也無法阻隔兩方某一天要中和的事實。
無論是戰争還是別的手段,都只是在讓這個進程加快而已。
“哥哥,小心!”
“砰!砰砰砰!”
這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言鏡臉色驟變,圈住肖擱脖子将他和自己帶下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上艙蓋。
底下酣睡的衆人瞬間驚醒,吳厄一邊透過熱成像潛望鏡尋找目标一邊向後面的兄弟傳消息:“有人來了,熱成像看不到人,估計也是開大家夥來的。”
通訊設備延遲一會了發來消息:“收到收到。”
肖擱問:“是什麽人?”
“不好說,”吳厄擰着眉說,“別小看這破地方,黑鷹幫派別多着,連政府也管不了,就是普通村民也可随身攜槍,都兇悍異常。二狗子別停,先往前走。”
前面突起一陣風沙,狂風卷起地上泥沙混着草根,一通暴走,導致視物不清。
“有東西!停下停下!”吳厄喊道。
二狗子在駕駛座上,立即停下。
數十分鐘的風沙刮了一陣,慢慢吹離了這個地方,漫天黃沙落下,啪啪地拍打在裝甲車上。面前視線也清晰了許多。
潛望鏡裏,十幾輛軍用車赫然攔在他們面前,前面的是戰鬥車,排列後方的是牽引運載車。
一輛小型特種車從後面繞到最前方,顫巍巍地伸出一面旗幟,上面寫着巨大的兩個字:打劫!
吳厄:“……操。”
這運氣也太背了。
二狗子回頭征求意見:“咱們打嗎?”
“打你個頭。”吳厄推開二狗子,坐在駕駛座上,揮動操縱杆,慢悠悠地朝外面搖出一面旗幟——投降旗!
吳厄面向衆人,道:“咱們寡不敵衆,而且咱們是來護送肖少爺的,以安全為重。”
二狗子愣愣地說:“我們,就這麽投降了?”
“放心吧,有這種裝備的大概率是黑鷹幫幫首——章家那一派的了!他既然只求財,就絕對不會傷人性命,我下去吧。”
吳厄掀開頂上艙蓋,落下一堆黃沙下來,搞得灰頭土臉的也無暇顧及了,爬上去之前對肖擱說:“相信我,我下去和他們說說,你們先別動。”
肖擱說好,外景被投屏在駕駛臺的大屏幕上,吳厄随身不帶任何武器,踩着拖鞋,一副潦草的樣子走到那輛特種車輛前,和裏面的人交談。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肖擱将言鏡護在身邊,心裏無數次後悔起來,不該帶言鏡一起來的。
言鏡看出他所想,無聲地對他說:“會沒事的。”
他十分篤定的樣子讓肖擱減少了些焦躁,盡管他清楚言鏡什麽也不知道,只是在寬慰他罷了。
“來了。”
吳厄和外面那些家夥交談完,走上前來招了招手,通過通訊設備和肖擱他們說:“都下來吧,我們換一輛車走。”
裝甲車內幾個壯漢面面相觑。
肖擱問:“我們的車要被他們開走?”
吳厄說:“由他們暫管而已,運氣好,我猜對了,他們是‘章哥’這邊的人。”
肖擱拿起背包,帶言鏡出去,三輛裝甲車立即被他們派人來接管。
餘風吹起黃沙,特種車上下來幾個人,打扮和吳厄差不多,拖鞋褲衩,腰間別着槍,過來繳了他們身上的武器。
一個人目光直接落到肖擱身上,從身上的衣服鞋子到手腕上的手表,顯然是個識貨的。
肖擱明白他是什麽意思,幹脆地摘下手表扔給他。
對方露齒一笑:“背包扔給我。”
肖擱還沒動作,那人率先扯下他的背包,将裏面的東西一通亂翻,值錢的都往自己褲兜裏塞,留下兩個保溫杯和一堆藥盒子,扔回到肖擱身上,一邊念叨:“還是個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