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奏
十奏
鄒唯把鄒一扶起來,低頭問她:“怎麽樣?能走嗎?”。
溫柔而堅定的聲音帶着一股暖流流進鄒一心裏,但鄒一幾乎沒有被體會過這麽親密細致的關懷,一時有點別扭,輕輕的抽了抽鄒唯拽着的胳膊,眼神閃躲:“能走,沒事拽那麽緊幹嘛”。
鄒唯暼了她一眼,眼底的神色微閃,也不知道誰力氣都沒用。
鄒一看出她眼底的意思,耳根紅了紅,沒說話。
鄒唯扶着她走了兩步,發現這孩子好像跛了,一腳深一腳淺的,全身跟她剛穿越時一樣,沒一個地方能看的。
最後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往前走了一步,抓住她的手腕繞過自己的脖頸将人背了起來。
鄒一感覺自己一下就到了鄒唯背上,一時間百感交集,她感覺自己的眼淚又要出來了,只能努力眨眼,不讓它們出來丢人。
鄒唯不知道鄒一怎麽想的,她只知道她需要馬上帶小孩兒去看醫生,千萬不要有骨折才好。
她上輩子活了二十幾年,在她眼裏鄒一就是一小孩子。
本來背着人就要走,卻被黃毛攔住了路,黃毛舔着打着唇釘的嘴唇站在鄒唯面前,一只手擡起來,把自己的黃毛從前往後捋了一遍,端的是俗不可耐,醜不自知。
“我說過讓你們走了嗎?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啊!”
殊不知,這裏是廁所外——
夏季幹燥悶熱,廁所的味道一經發酵,變得更加的騷臭難忍,再加上黃毛噴的是劣質香水,跟這股子味道纏繞在一起,聞一口口鼻生“香”,聞兩口心飛神揚。
蒼蠅也圍繞在黃毛身邊,翩翩起舞。
辣眼睛,實在辣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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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唯開始不耐煩了,皺着眉擡了下下巴,問她:“怎麽,還想挨一頓揍再讓我們走?”。
黃毛呸了一聲,抖着自己被拽的開了好幾處線的白半袖,歪着頭圍着鄒唯轉了一圈,上下打量:“我就不信了你背個人還能打過我們一群人?我今天不帶着姐幾個教你怎麽做人,我該怎麽在這個學校混啊!啊?”。
鄒一急忙拍她的肩膀,心裏的焦急藏不住了:“放我下來!我還能打!”。
可鄒唯就像沒聽到一樣,背着她的手反而更緊了,接着,她就向黃毛飛出一腳。
鄒一感覺她只是傾斜了下,對面的黃毛就抱着肚子坐在了地上,表情非常痛苦,她這一腳,力道應該不小。
其他本來能“起來”的不良少女看到情況,立馬又躺下了,繼續哎呦哎呦的直叫喚。
鄒一對鄒唯的崇拜立馬上了一個臺階,眼裏都閃着星星,她的姐姐像母親和爹地說的一樣!是個大英雄!
而鄒唯背着鄒一卻感覺氣不打一處來,她走到黃毛面前,眼睛裏都能冒出火來。
在黃毛都以為自己會再挨一頓揍,抱住了頭的時候,她卻沒想到,過了一會兒,鄒唯也只是站在她面前,沒有動腳的意思。
鄒唯看着黃毛顫顫巍巍的把手拿開後,才開口,但說出的話免不下的依然帶着火氣:
“混!混!混!自己都混不明白還教別人做人!你知道私立貴族學校一年學費多少麽?你付過一毛錢嗎?葬愛?我不是看不起這兩個字,我是看不起你!你以為仗着跟校長有點關系自己就牛逼了?那我比你牛逼多了!”
鄒唯越說越氣,想到那時候自己在□□的夾縫裏生存時,每當看到路上背着書包路過的學生就羨慕的要死,她們卻不懂上學的時光是多麽寶貴。
“說實在的,鄒一小孩子要面子不告訴老師不告訴家長,我不要~面子這玩意兒能幹什麽?而且,我可是全校都知道的不說話不會反抗的傻子!就算你說了傻子打了你,有人信嗎?”
“好,就算退一萬步講,有人信,可我又怕什麽?你只是一只坐井觀天的青蛙,你只知道這個學校裏校長是最厲害的,但你知道嗎?我是鄒家長女,她是鄒家次女,只要跟家裏說一聲,一點點手段就能讓你們無知無覺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但我不想憑借父母的勢力,告訴你!我鄒唯以後必定會闖出自己的一番事業!遠到你們看都看不到我!你如果還沒有清醒,就繼續活在垃圾堆裏,爛在泥裏!永遠不要爬起來!”
“我手裏沒有別的,剛剛錄了點兒有意思的東西,希望你能掂量着點我能用這個視頻做什麽,不再找鄒一的麻煩!”
鄒唯的話不可謂不嚣張,但也說的确實有道理。
鄒一在最佳“觀景臺”,她看着黃毛的變化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這才是真正的她姐嗎?
她看到,黃毛起先很不屑,聽到她是鄒唯後驚了一下,卻也沒當回事,很不服氣,可漸漸的,她竟然開始害怕了,也開始反思,她姐說到最後的時候,黃毛的眼底竟然出現了幾分渴望,像是把自己代入了一樣。
鄒一忍不住想,難道她姐這些年,靈魂去了另外一個世界搞傳‖銷了嗎?
鄒一心裏對鄒唯的崇拜簡直達到了最高點!
在去醫務室的路上,鄒一的腦子裏還不斷地重複着鄒唯剛剛的那一番言論,越琢磨,越覺得真是酷斃了,太帥了!忍不住的,她就想問鄒唯:
“鄒……姐,你好厲害,我看那黃毛好像都快哭了!”,她平常直接喊鄒唯名字習慣了,一下差點喊錯了,幸虧她反應足夠靈敏。
鄒唯笑了,這下不跟她別扭了?
其實看到黃毛,鄒唯就想到當年的自己。
雖然情況有很大的差別,她是被迫混社會,但她也希望自己能有人拉一把,也不至于跌的那麽深。
鄒唯突然想起什麽,跟還在興高采烈給她放彩虹屁的鄒一說:“對了,你有手機嗎?”。
鄒一覺得鄒唯現在在她心裏就像是全身都鍍了金光,越看越順眼,就算全身都疼,也沒有妨礙她的好心情:“當然有了!”。
鄒唯點頭,又說:“我這裏借了一個男生的手機,也是他告訴我你在那裏,裏面有黃毛那群人打你的視頻,你發到你手機以後把這個手機裏的原件删掉,記住了嗎?”
鄒一不知道為什麽不把這個視頻交到教導處,卻也沒有多問,只是想起了她被打時,她在旁邊錄,好像要記錄下她的醜事一樣,現在也不替她讨回公道,悶悶的回她:“好”。
鄒唯聽她除了這個好字之外,沒了聲音,就知道她在生氣,就解釋道:“做人留一線,這算給她的機會,也算把柄,不要把人逼得太死了……”。
小孩子對善惡的觀念很直接,被欺負了只會想着把人退學,但視頻只要爆出去,校長如果壓不下去,黃毛就會背處分,按這個世界的法律,15歲就算成年,嚴重了還會被判刑。
這樣的污點雖說是她們咎由自取,卻也有些過于沉重。
鄒一愣住了,她在被打的時候完全沒想過她姐是在留證據,只知道她在旁邊看着不插手,心灰意冷。
她已經想的那麽遠了嗎?相比于自己的處理方法,她覺得自己簡直像還沒有脫離象牙塔的幼稚小孩。
以前那種因為死要面子而挨的打真的是怨不得別人。
鄒唯不知道鄒一在想什麽,加快了一點速度,跟她說:“你記得給那個小男生道謝,他好像叫許微?”。
鄒一又愣住了:“什麽?許微!”,完全不可置信,好學生竟然幫她?而且他怎麽知道去找她姐的!
接着,她就聽鄒唯說:“我身份證在你那兒吧,放哪了,記得給我。”
“哦,在家……回去給你”,被鄒唯一打岔,鄒一就忘了問許微的事。
鄒唯想了想,扭頭看她,完全沒有不好意思:“身上帶了多少錢,借我點兒?”,左策中午沒吃飯。
“……”,鄒一覺得,她這借明顯就是要,耷拉着臉無語道:“姐,我被黃毛打就是因為不給她們錢,身上的錢被她們掏走了!”
鄒唯眉毛瞬間杵的老高,兇她:“你怎麽不早說!”。
鄒一攤了攤手,在鄒唯背上把胳膊搖來搖去,唉聲嘆氣:“你也沒給我機會啊,姐姐你當時虎狼之勢,見兔放鷹,馬到成功,吓得那黃毛是雞飛狗跳,抱頭鼠竄啊!”。
“不許亂用成語!”如果不是騰不出手來,鄒唯一定讓她好好體會一下“姐姐的愛”是多麽的猛烈而兇殘。
“怎麽了啊,我們語文老師就這麽教我們的!”
她以前沒有弟弟妹妹,也體會不到別人嘴裏的臭弟弟臭妹妹有多鬧人,這下她體會到了,太欠抽了!
“語文老師不背這鍋!”
“就是她教的!”
因為初中部沒有醫務室,鄒唯還得背着人往田老太那裏走,她今天就屬騾子的:“閉嘴!”。
“就不!”
……
安靜的午後,鄒唯覺得整個校園除了讀書聲就只剩耳邊叽叽喳喳的聲音,讓人無比的安心。
而另一頭,左策自從鄒唯走後就再沒睡過,一直到上課,她還沒回來。
左策額角的青筋跳了跳,轉頭看向張力的方向皺眉——沒人。
左策掏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
沒一會兒,他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左策劃開屏幕看了下,眼底的陰雲緩緩散開,在便簽裏寫下一個數字:1758。
寫完放到兜裏,擡着頭認真聽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