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奏

十二奏

診室很安靜,兩名“病友”也很安靜,空氣裏漂浮着不知道哪裏來的飯香味,有一種家的味道。

鄒一在等待的過程中,看着頭上的天花板出神,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跟她講過這個道理,這讓她的內心有很大的動蕩。

不沖動,是為了珍愛她的人。

就在她的思緒沉得越來越深的時候,外面傳來了田老太的吶喊。

“鄒唯!你給我滾出來!”

“???”,剛進門兩人不還挺合得來的麽,那一個個笑的比花還燦爛,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倆才是親祖孫呢。

鄒唯拿着半盆子“地标球”,聽到田老太的聲音心裏咯噔一下,她已經夠快了,沒想到田老太出來的速度比她想象的都快。

不過她也剛好檢查的差不多了,沒多少了,正好跟她說一下這個事,她天天來這兒撿也不是一回事。

想好了,鄒唯就端着盆往老太的方向走,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的,生怕踩到蔥,鄒唯至今都以為那是蔥。

剛走到老人近前,就見田老太冷着臉把腳底下的鞋脫下來,眼看着往她身上放!

鄒唯忙放下把盆放下,連帶她的鞋握住她的手,無奈道:“等等等等等!我不是去踩壞你的地!”。

可她沒想到田老太非但沒收斂一點,手上的勁兒反而感覺更大了。

因為是夏天,田老太不愛穿襪子,鞋子裏的味兒也是真正的正宗!

鄒唯一只手抓着她的左胳膊,一只手抓着她的黑色布鞋,那味兒直往她腦袋裏沖。

凎!有點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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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唯盡量讓自己的腦袋往後靠,不讓自己吐出來,臉部表情猙獰:“田醫生,注意形象!注意形象!我這可是為了您好!”。

田醫生不愧是學醫出身,她堅定的毅力和超人的決心在此時被完美的诠釋出來:“tui~你就是想踩我的地!”。

聲音超大。

鄒唯看着眼前飛過的唾沫星子,望着這個倔老太太一臉的不可思議,眼睛瞪得像銅鈴,最終比她還大聲的吐出兩個字:“粗魯!”。

田老太也紅了眼:“壞胚!”

“要不是我怕你滑倒!我才不撿!”

“要不是追你,我能滑倒麽!”

“你不追我,我能跑麽!”

“你不跑我能因為追你跌倒嘛!”

……

屋裏的三人面面相觑,胖一點的“病友”對鄒一和另一個“病友”滑稽的說:“請用為所欲為,接個龍?”。

鄒一:“……”。

另一人:“……”,并不想跟傻子一起玩。

鄒唯覺得,田老太完全是無理取鬧。

田老太覺得,鄒唯根本是心懷不軌。

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不歡而散。

鄒唯把盆裏的球倒到外面的垃圾桶裏,屁股後面跟着不停沖它叫的土狗,仿佛知道她把它的寶貝丢掉了。

鄒唯拎着土狗的後脖子,把它拎回院子把大門關上才放下。

在看着田老太給鄒一縫合完傷口後,才準備回去上課,她把許微的手機交給鄒一,又跟她說:“記住我在路上跟你說的話沒有?”。

鄒一點了點頭:“嗯!記着呢!”。

“我晚上下了課來接你,你休息”,鄒唯摸了摸她的腦袋,确定她沒有發燒,才邁開腿往外走,她得去厚着臉皮問田老太借暖水袋,找點兒吃的是不可能了。

剛走兩步,她就看到門口原本只放着登記冊的桌子上多了三樣東西——一沓暖寶寶貼、一盒桃酥和一盒桂花糕。

非常顯眼。

鄒唯笑彎了眼。

桂花糕底下壓着一張寫着幾行行草的紙:“滾回去的時候把暖貼和桂花糕給小策帶上,桃酥快過期了路過垃圾桶順帶扔掉!不要偷吃!”。

真是熟悉的傲嬌。

她拿起暖貼,翻了個面看了看,跟她那個世界差不多啊,真奇怪。不過她怎麽沒想到暖貼,暖貼可比暖水袋方便又實用多了。

她拿起幾樣東西,走出去,不出她的意料,老太太又窩在了大門外的躺椅上看書。

鄒唯厚着臉皮在田老太的白眼下又要了幾小包紅糖,才大包小包心情頗好的往教學樓走。

鄒唯上了二樓,從後窗子看到老師還在上課,就等的下課才進去,無視所有人的視線。

走到最後一排才發現,左策竟然不在?

鄒唯坐下來,只把那幾小包紅糖拿出來放在桌面上,其他的都塞進自己空蕩蕩的桌兜裏,站起來拿過左策的杯子,倒了小半包進去,去前面飲水機接了熱水搖勻了放到原位。

做完這些事,鄒唯拍了拍前面體型略微壯碩的女生的肩膀,擺出笑臉:“你好,請問左……怎麽是你!”。

被拍了肩膀轉過頭的趙龐也轉過頭來,洋洋得意,似乎對她的意外很是高興:“怎麽不能是我?”。

鄒唯收回手,把桌兜裏的桂花糕取出來,放到左策桌子上,才悠然的說道:“我記得前兩節課節課我前面不是你吧”。

“當然是我跟老師申請的……”,說着就看到了左策桌子上的桂花糕。

鄒唯看她把手伸向左策的桌子,挑了挑眉毛,啪的一下把她的手打掉:“這不是給你的”。

她索性把桂花糕放到左策桌兜裏,這樣就沒人敢動了,瞅着趙龐懷疑:“什麽時候換座位這麽簡單了?”。

趙龐摸着自己的小胖手,看鄒唯一副晚娘臉的樣子,氣憤道:“給我還不吃呢,當然是因為我是第一名!座位随便我挑!”。

鄒唯看着她,一臉你看我信嗎的表情。

沒等她發作,就敲了敲她左策空着的桌子,問她:“人呢?”。

趙龐攤了攤手,對着窗外的藍天露出一臉夢幻憧憬的表情,用極其油膩的腔調說:“啊!老大,是天上的雲朵!而我,是地上的小草!而雲朵,想飄去哪裏,又怎麽是一顆楚楚可憐的小草所能知道的呢?”。

鄒唯搖了搖頭笑了起來,不搭理她,打開桌上的語文課本,從折了角的那個地方繼續看。

趙龐見鄒唯不理她,把她正在鑽研數學的同桌硬掰過身子來:“武斌你說,我這首詩做的怎麽樣!首尾呼應,對仗工整!”。

武斌皺着眉揪了揪自己被弄皺的衣服,回她:“不怎麽樣……”。

“快,用一句話概括我剛剛的那首短詩!”

“一句話是吧……”,武斌故意拖了拖才慢慢說,“你不配”。

趙龐臉上的喜悅崩了,指着武斌:“你,你,你不要以為我不敢動你!”。

武斌卻完全不當回事,繼續轉身學習,潇潇灑灑,留趙龐在原地爆炸。

鄒唯卻陷入沉思。

鄒唯回憶了下,武斌好像是左策的二號小弟?又擡頭仔細看她的側臉和偏瘦的身形,發現确實是。

她不是在高二一班?怎麽也到了這個班?還坐在她和左策前面。

蝴蝶扇一扇翅膀,就能引起某國的一場龍卷風。分析過後,所有的一成不變裏,只有她,是變數。

難不成?她就是那個蝴蝶?

鄒唯拆開桃酥,滿腦子問題,剛吃了一個,旁邊就有人坐下了。

鄒唯轉頭,看向少年,卻沒想到,這随意一瞥讓她記了一輩子。

少年依然戴着帽子,穿着黑色的長袖運動服,身材修長,皮膚白皙,眸子裏宛若藏有星河萬千。長睫微閃,仿佛振翅的蝶,唇色淡淡,其上的粉色由外而內越來越深。

鄒唯木木的把自己的頭轉過窗子那頭去,眼前卻還是少年唇上的那點粉色。

難道是這個世界的問題?這個世界女人的色心跟21世紀男人的欲‖望一樣大?

她每次看到左策,都會有一種心肌梗塞,小鹿亂撞的感覺。既想看到他,又怕自己眼底的熱烈會吓到他,不得不感嘆人真是一個矛盾體。

她前世沒有談過戀愛,完全不知道,她這種情況,既叫見色起意,又叫一見鐘情。

“轉過來”

誰在說話,她為什麽暈乎乎的?這聲音真好聽。

下一秒,鄒唯就感覺,自己的下巴被一只冰冰涼涼的手捏住,強行轉到了另一邊,鄒唯又看到了那張清冷卻好看的少年。

她看着少年鼻梁上那一點,只覺得眼睛都被粘在了那裏,怎麽一個小黑點,都那麽可愛,她一定是魔怔了。

只見她眼前的少年擡起另一只手,用食指指腹在她嘴邊輕輕抹了一下,才把她放開。

鄒唯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看似表面平靜,實則內心波濤洶湧,狂風暴雨:別撩!我受不住!太會了!

可正在內心起伏不斷,心波蕩漾之際。

她看到了面前的桃酥,還有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上的桃酥碎屑,狂跳的心瞬間安靜了下來。

鄒唯好像明白了什麽……

記憶裏,原主也會被這樣呵護。

鄒唯低下頭,低落的輕輕搓掉手指間的殘渣,是啊,她現在的樣子也配不上他。

但是,就算是明白了少年這樣做的原因,明白了她和他的差距,她也無法抹去自己心頭的絲絲悸動。

但她想明白了,既然她穿越而來,不管左策或者她身邊的人究竟是對誰好,她也要對她們好。

她甚至有一個惡毒的希望,原主的靈魂如果一天不蘇醒如,她就可以多貪戀一天這美好。她知道這不對,但只要體會過溫暖,誰又想回到寒冬呢?

因為她一直低着頭,也就沒看到少年放在桌面微微泛紅的手指和閃躲的眼神。

鄒唯把桌兜裏暖貼放到左策桌子上,擡頭的瞬間對上左策的視線,她快速的掩去眼底的悲傷,輕輕的彎起嘴角說:“田醫生讓我順便帶來的,還有你抽屜裏有桂花糕,餓了吃點兒”。

少年拿着筆的手頓了頓:“嗯”。

少年只說了一個字,聲音依然是冷冷清清的,但不知道為什麽,鄒唯竟然從中聽出了一種乖巧?

一定是她魔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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