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雲臨君微頓,收回手,垂眸看了西岸渝一會兒。

擡起手,掐指測算半晌,忽然神色一動,閉上眼睛再睜開,眼前的世界突然出現了無數條不同顏色的絲線。

這是命運的絲線。

錯綜複雜,每個人身上都有無數的命運絲線和其他人相連。

只有雲臨君置身其中,卻沒有任何一條絲線連在他身上。

他的目光落在西岸渝身上的幾條絲線之上,這些絲線向四面八方蔓延,顏色呈現的都是不詳的黑色。

雲臨君唇畔淡淡的笑意消失。

他看了這些黑色的絲線片刻,伸手觸碰其中一根絲線。

瞬間,無數承載着信息和畫面的光點湧入雲臨君的頭腦中。

雲臨君的神色逐漸凝重。

觸碰過所有的絲線之後,他臉色已經無比可怕。

紫色的眸子看着這些黑色的絲線,閃過一抹冷笑,他伸出手将這些絲線攥進手中,用力,本想扯斷,但就在此時,睡夢中的西岸渝痛苦的“哼哼”了一聲。

雲臨君動作僵住。

良久,他松開絲線,看了西岸渝半晌,忽而一笑,轉身間身形如流螢消散。

皇宮勤政殿

夜深了,秦懷荒仍舊在批閱奏折。

他看完最後一本,伸了個懶腰,端起茶杯給了身旁伺候的大內總管一個眼神,總管立刻低頭躬身,帶着殿內的宮人們退出去悄聲關上殿門,守在門外。

大殿中,兩名身姿矯健的黑衣男子不知從何處出現,單膝跪在大殿內,“陛下。”

這是皇帝手下天羅和地網兩大組織的首領,負責暗中監視、稽查朝野上下以及一些不方便明面出手的任務。

秦懷荒喝了口茶:“如何?”

天羅回道:“禀陛下,将軍派人在郊外圍殺那位算命先生,但被他逃脫了。後續仍在追殺,但一直沒有找到那算命先生的人。”

“哦?”秦懷荒放下茶杯,來了興趣,“竟然有人能從夜雲手裏逃脫?他是什麽身份?”

地網:“回陛下,我們查了那算命先生。孤兒出身,自幼流浪,後被一個道觀的道士收養。後來道士病死,道觀破敗,他便流浪江湖,成為一個游方術士。當時将軍手下的人圍殺他的時候,我們見到他武功甚是高強,還會一些游方術士常用的障眼法,因此得以逃脫。只是為人狡詐,現在也不知藏身何處,将軍的人和我們的人目前為止都沒找到其下落,就如同此人憑空消失了一般,沒有一點線索和蹤跡。”

秦懷荒沉吟片刻,笑着搖搖頭,“這次夜雲怕是氣壞了。”

天羅:“将軍如今派人四處追查,看這個架勢,怕是要追殺那算命先生到天涯海角了。”

地網:“陛下,将軍的殺性越來越重了。”

秦懷荒不以為意:“利劍殺性重,很正常。”

想到什麽,秦懷荒頗為好奇道:“他那個新寵的來歷,可查到了?”

天羅:“那新寵名為時小橙,是永溪城春風樓的新花魁。出身永溪城下面的村落,因樣貌絕色遠近聞名,其父是賭鬼,被春風樓樓主設局欠下大筆賭債,時小橙被賣入春風樓。原本是要培養成花魁,但正好趕上将軍回程,被獻給了将軍。”

秦懷荒:“原來是這種地方出來的,怪不得夜雲一直藏着掖着……”

他搖了搖頭,又笑了:“不過,夜雲這口味終于變了。他之前那些藍顏,簡直都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朕都分不清。”

笑嘆片刻,秦懷荒揮了揮手,天羅地網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中。

等大殿中只剩下秦懷荒一個人的時候,他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無蹤,眼神深不見底。

“九五至尊……”

西岸渝睡了一大覺,第二日清晨才醒來,神清氣爽。

但是……

他從床上坐起來,伸了個懶腰,看看周圍,沒發現仙人的影子。

西岸渝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打了個哈欠,起身光着腳丫走在地毯上往門口走。

一打開房門,見到守在房門邊的小厮,讓他們去準備早飯,便徑自伸着懶腰做着伸展運動精神很好的來到了小樓門前。

外面春日清晨的陽關燦爛而不刺眼,深吸了口新鮮空氣,西岸渝眯起眼睛,吐故納新。病好後,看眼前的一切景色,綠樹,花草和陽光空氣都那麽新鮮美好。

躺了兩天,西岸渝忽然心血來潮,也不穿鞋子,就光着腳丫踏上鵝卵石小路,一邊走一邊呲牙咧嘴,但笑的很開心。伸伸胳膊踢踢腿,順便想到哪做到哪的邊走便做起了八段錦。先是雙手拖天理三焦,好好的拉伸了一下,呼出濁氣,渾身舒泰。又來了個搖頭擺尾去心火,再來是單舉,走走停停,想到哪做到哪,感覺舒服極了。

晃了晃頭,即興而起,來了式五勞七傷往後瞧。一瞧,看見了管家。二瞧,管家又不見了。

西岸渝:“?”

不過他沒在意,做完這一式,順着小路往回走。走了一會兒,又來了個攢拳怒目增力氣。他馬步紮的是不清不楚,拳倒是攢的緊緊的,徐徐伸出右拳,怒目圓睜瞪着前方,還來了個“哈!”

圓睜的怒目就對上了和管家一起過來的季夜雲。

季夜雲看着披頭散發穿着一身單薄的雪白裏衣在那紮着入不了眼的馬步怒目圓睜沖着他的方向出拳還挺有氣勢的“哈”了一聲的西岸渝:“……”

感覺有被挑釁到。

又好像沒有。

心髒猛的跳動了一下。

季夜雲這幾天冰冷的神情有所緩和,他看着西岸渝,目光最後落在西岸渝光着的腳丫上。

瞬間眉梢一挑。

管家默默後退了一步。

西岸渝看着小厮丫鬟和管家看着他的怪異的眼神,緩緩拉回右拳,又徐徐伸出左拳,怒目圓睜看向前方:“哈!”

看什麽看?

沒見過八段錦嗎?

季夜雲:“……”

他忽然意味不明的冷笑一聲,走上前,一把将瞪着他(霧)的西岸渝扛起來往房間走。

西岸渝:“!”

等等,我還有好幾個招式還沒做完呢!

但是,沒等他說什麽,人已經被帶進屋了。

季夜雲将他放在地毯上,低頭看着他:“挺精神?”

他太高了,西岸渝後退幾步,還沒說話,先看到了早就擺好的一大桌子菜,立刻轉移了注意力,坐到桌邊開始吃飯。

季夜雲:“……”

管家和小厮丫鬟們齊齊默默後退了一步,又一步。

季夜雲看着小貓一樣吃的開心的西岸渝,“再生病,讓人給你煮最苦的藥,紮最多的針灸。”

西岸渝:“!”

他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捧着粥碗,轉頭不可思議的看向季夜雲。

你怎能如此惡毒!

季夜雲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回京郊大營了。

西岸渝:“……”

低頭看到面前的美食,什麽都忘了,繼續開心的吃飯。

晚上睡覺前,西岸渝看了眼窗下的八仙桌邊。

小神仙沒來啊。

第二天晚上睡前……

小神仙仍舊沒來。

第三天……

管家和丫鬟小厮們發現,病愈的西岸渝和生病時的小魔王相比簡直要好伺候太多了。

每天只要伺候好他吃喝,睡覺時不要打擾,基本就沒什麽事了。而且因為将軍的命令,那些之前找事的藍顏們沒法進來,西岸渝也從不出院子,簡直不要太省心。

然而沒開心多久,幾天後一場春雨之後,西岸渝再次病倒了。

季夜雲休沐回來,才知道西岸渝已經病了幾天了。這次風寒比上次還重,心疾也發作了,雖然管家請了太醫來,但還是無濟于事。

季夜雲來到西岸渝的房間時,西岸渝已經昏睡了半天了,兩名太醫在那裏搖頭嘆息。

看着病床上緊閉着雙眼,蒼白的仿佛一碰就碎,氣息弱的幾乎快發現不了的西岸渝,和那日早上怒目圓睜生龍活虎的西岸渝一對比,季夜雲的心髒忽然莫名的像被針紮了一下似的。

季夜雲看向太醫。

太醫搖頭道:“将軍,這位公子本來就有不足之症,還有心疾,如今受了風寒,心疾同時發作,要救過來只能用猛藥。但如此一來,恐壽數有礙……”太醫看了眼季夜雲如寒冰般的眸子,哆嗦了下,不敢再說下去了。

另一名太醫縮了縮肩膀,忽然想到什麽,試探着開口,“聽聞天下第一神醫無名子最近游歷到了東齊,如今正在城中為窮苦百姓免費義診。神醫醫術高超,且善于調養身體,也許有他在,這位小公子不僅能夠轉危為安,還可以請他幫忙調養好身體。”

半個時辰後

神醫無名子被請到了将軍府。

季夜雲打量了一番這個以醫術聞名天下數十年的須發皆白的老人,神情終于放松了些許。

無名子背着藥箱,走到床邊看了看昏睡着的西岸渝,坐到床邊拿起西岸渝的手給西岸渝診脈,一邊診脈一邊順着長到腰間的胡須,片刻後,點點頭,開了個藥方讓人去抓,自己親自給西岸渝熬藥、喂藥。

西岸渝昏昏沉沉中,感覺有什麽清清涼涼十分甘甜的液體被喂進口中,很快,發木發沉的身體,好像随着這清涼甘甜的液體沿着全身流動,而逐漸恢複了知覺。

過了好一會兒,西岸渝緩緩睜開眼睛。

就看到身邊坐了一位白頭發白眉毛白胡子的老頭,鶴發童顏,正一臉慈愛的看着他。

然而……

西岸渝:“……”

西岸渝眨眨眼。

哦。

是小神仙分仙二號機?

看着西岸渝眼底逐漸泛上來的笑意,無名子:“……”

撫着胡須的手一頓,眸中難得閃過一絲挫敗。

很快,西岸渝睡了過去。

無名子起身,對坐在不遠處喝茶的季夜雲道:“好了,如今人已經從昏睡中清醒,現在又睡過去了。老夫開的這幾幅湯藥喝完,就應大好了。”

說着,背好藥箱準備告辭。

兩名太醫正在研究他的方子,聞言起身猶豫着要不要送,不由看向季夜雲。

管家看了一眼季夜雲,連忙上前,恭敬又客氣道:“神醫留步。神醫妙手回春,但您也看到了,這位小公子身體太弱了,煩請神醫留在将軍府為他調養一段時間。将軍府必有重謝。”

見管家動了,說明将軍有意留人,兩位太醫也不再猶豫,跟管家一起客套了一番,幫忙挽留無名子。

終于,這位神醫撫着胡須,“也好。那老夫便先為這位公子調養一番再做打算吧。不過……”

他看向管家:“情舒百病除。要想身體康健,調養的同時,該讓這位小公子多出去走走,陶冶情志,開闊心胸。否則,以這位小公子的體質,長期只在一處活動,恐怕命不久矣。”

管家回頭看了眼季夜雲,對無名子道:“神醫說的有理,等小公子好些了,我們就常帶他出去轉轉,看看這京城繁華。”

神醫撫須點頭:“如此甚好。”

接着,管家熱情的帶神醫出去休息,讓人安排好房間,兩位太醫也捧着藥方激動的跟着去和神醫讨教了。

季夜雲放下茶杯,走到床邊,看着床上睡得十分安靜的西岸渝。

此刻,他倒是想西岸渝幹脆像上次生病時那般折騰人才好。

坐到床邊,伸出手,想輕撫下西岸渝蒼白的臉頰,想到什麽,翻過手看了看自己布滿繭子的掌心,收回了手,看了西岸渝良久,轉身離開了。

又睡了兩天,季夜雲已經回了京郊大營,西岸渝醒來的時候,想到了睡着前看到的小神仙分仙二號機。

還是沒有烤魚。

他伸了個懶腰起身往門外走,這次他一定要将八段錦練完。

早起吃完飯以神醫無名子的身份跟着管家過來的雲臨君就看到了光着腳在鵝卵石小路上邊走邊呲牙咧嘴邊做着各種動作的西岸渝:“……”

管家:“……”

管家:“神醫妙手回春,看樣子小公子已經大好了。”

說着,看着西岸渝光着的腳丫,和各種奇奇怪怪的動作,就要上前,卻被雲臨君攔住了:“等等。這套動作,倒是挺有意思。”

管家:“?”

雲·老神醫·臨君撫着胡須,笑眯眯的看着西岸渝,慈眉善目:“看起來,能強身健體。再看看。”

管家恍然大悟,看向西岸渝,原來如此,跟着觀摩起來。

但實在忍不住——想笑。

不過在忍笑方面,管家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所以他忍住了。眼見着西岸渝怪模怪樣溜溜達達的練完了全套,回小樓吃早餐,這才帶着神醫先去花廳喝茶,等西岸渝用完早餐去給西岸渝診脈。

西岸渝坐在房間藤椅上,看着給他把脈的雲臨君。

這慈眉善目的模樣,這看着小輩一般慈祥的笑容,這一派神醫世外高人的風範……然而,看着看着,西岸渝的目光落在了神醫長長的一直到胸口的眉毛上。

終于,在神醫診完脈,撫須剛要說什麽的時候,西岸渝沒忍住,好奇的伸手揪住了神醫的眉毛。

手感不錯。

是真的還是假的?

想着,輕輕扽了扽。

雲臨君:“……”

管家:“……”

看着雲臨君輕微吃痛的表情,西岸渝默默将手背到了身後,沖雲臨君一笑。

雲臨君:“……”

管家扶額。

雲臨君診完脈就離開了,西岸渝看着雲臨君的背影,眨了眨眼。

在外面溜達了一圈,西岸渝也累了,索性躺到床上歇會兒。

不知不覺睡過去,中午才醒。

睜開雙眼,下意識的在房間中掃了一圈。

烤魚呢,我的烤魚呢?

他抿抿唇,起身在房間中走了一圈。

捂着餓的咕咕叫的肚子,西岸渝冷哼一聲,往外走去。

來到池子邊,看了池子裏的魚半晌,讓小厮将最大的一條給他撈上來,收拾好,在涼亭中擺好火盆炭火和烤架,西岸渝撸起袖子,親自動手烤魚吃。

看着烤的外表金黃的烤魚,西岸渝一邊吞口水一邊灑調料,接着烤。

周圍的小厮丫鬟們被這味道勾的直流口水,一邊幹活一邊不停的往這邊張望。

終于,西岸渝烤好了。

他舉起烤魚,眼睛亮晶晶的,張嘴就要咬下一大口。

卻在即将咬到的時候,一道身影飄過,手中的烤魚不翼而飛。

西岸渝:“???”

他一擡頭,就見雲·神醫·臨君盤腿坐在了他對面,手中拿着那條香噴噴的烤魚,一口下去半條魚都沒了。

西岸渝:“!!!”

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雲臨君将烤魚一口一口吃幹抹淨。

就在此時,管家捧着一個匣子過來了。

管家一邊走,一邊回想早上将軍離開去京郊大營時的吩咐。

将軍讓他準備了這些銀票和金子給時公子花,讓他沒事帶時公子去京城各處好好玩玩,還囑咐他不準讓将軍府後院的人,以及鎮國公府的任何人接近時小公子。

管家回想當時将軍的語氣和神情,明白了将軍的深意。

這位時小公子恐怕還有別的用處。

管家嘆息一聲,還以為将軍這次是真心的。沒想到……

遠遠的看到涼亭中的西岸渝,管家感覺有些可憐。

但他走到西岸渝身邊的時候已經收斂了所有表情,将匣子交給西岸渝,轉告了将軍的話,而後便離開去忙自己的了。

西岸渝盯着雲臨君,神情木呆呆的接過沉甸甸的匣子,當聽到能出去玩時,眼珠終于動了動。當打開匣子看到裏面厚厚的銀票和金條,眼睛閃閃發亮,嘴角開心的彎了起來,開始數銀票。

等數完了,他撫摸着一根金條,瞟了吃完烤魚正在擦手的雲臨君一眼,小聲嘀咕:

“哼哼。”

“小神仙,你掉到榜二了你知道嗎?”

雲臨君:“???”

雲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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