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逃避
逃避
他在高三那年還是休學了一年,身體狀況已經無法支撐他進行正常的學校活動,而父親和母親的實驗項目恰好收尾,考慮到我們家的情況比較特殊,實驗室那邊特批他們提前回家。于是,父親和母親就卸下了身上的重擔整日在醫院裏陪他。
我的學業越來越繁忙,到了最後的關頭,已經沒有時間給我猶豫躊躇,但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也會在周末休息時抽出時間去陪他,像是之前那樣給他講一講最近學校裏發生的事,然後看着他露出開心的笑容。每當那時候我就覺得世界上所有一切美好的東西都比不上他的笑。
因為他很少笑。
高考的日子一天天迫近,我的空暇時間也越來越少,陪伴他的日子也在一點點壓縮。
老師說以我目前的成績全國排名前十的院校應該都不成問題。他不知道的是,其實高一那時候首都大學少年班就曾聯系過我,希望我能提前去首都讀大學,但是那個時候父親和母親都不在家,而他的病情并不十分穩定,所以我婉拒了他們的邀請,只說希望兩年之後還有機會去到首都大學。
那時候也許只是一句戲言,但現實有時候卻總印證着一個詞語——一語成谶。
高考全部成績出來的時候,我穩定發揮拿下了全市第一。
首都大學早早給家裏打了電話說想要提前錄取我,而我深思熟慮并和父母商量之後還是決定去了那裏。我深知,現在的情況與兩年前已經有所不同了,父親和母親的實驗項目斬獲了國際大獎,他們研究了小半輩子的成果也在全社會範圍內得到了廣泛的應用,接下來的工作主要就是日常維護等方面。因此實驗室也重新搬回了市區,他們也不至于整日不在家。
其實,我選擇首都大學原因無他,不過是因為那裏擁有全國最好的生物工程學專業,而治愈他的病最根本的辦法就是實現誘導突變。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我沒告訴任何人,我想要暫時逃避當下的生活,我不能縱容心底的小獸肆意生長,這些年裏,随着年歲的增長,我越發無法欺騙自己的心。
我終于明了,我愛他這件事也許就是從一出生開始刻在我的骨骼裏的,但我不能毫無顧忌地将其宣之于口,也不想讓自己在漩渦中心越陷越深。
所以,也許逃避是當下最好的解決方法,如果不在他身邊或許我就可以收起自己那些不該有的妄念,只是做好他的哥哥。
大約是被自己強烈的心理認知壓抑着,大學期間我很少給家裏打電話,我害怕自己露出馬腳,也害怕自己會被擊潰,在感情裏繳械投降。
大一那年的寒假和暑假我都沒有回家,一整個假期都窩在實驗室裏。
某天,我正在用顯微鏡觀察細胞結構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外有人喊:“尹君唯,你弟弟來找你了。”
我本以為是自己最近做實驗太投入出現了幻覺,直到他真正站在我面前我才确信這不是夢。一年未見,他似乎更清瘦了一些,卻也出落得更蕭肅。
我走上去問他,“北桡,你怎麽來了?”
他卻笑着告訴我說他考上了這裏的大學,爸媽同意他出來玩幾天。我看着他唇邊那抹真摯的笑顏,這才意識到,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他已經成長了太多,我無法看清他走過的痕跡,也離他遠了一些。
他似乎并未覺察到我情緒的變化,又自己開心地講了許多事情,說起自己這一年都沒怎麽生病了。我是知道的,他從小成績就好,從前我們在一個班班總是霸占着第一第二的寶座,同學們都說我們家基因好,但我知道他有多努力,他不想讓別人覺得他不行。
我暫時放下了手上的活,帶着他回到了我在在校外租住的房子。他走進屋子環視四周,就像是發現了了什麽新大陸般對什麽都好奇。
他說:“哥,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可以自己一個人住,可以自由地生活。”
我看着他,不知為何,心頭湧起的盡是酸澀。他一個個拿起我擺在架子上的獎杯、證書和相框,似乎想要通過那些去了解我當下的生活。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着他在屋子裏到處走動。
我開始慶幸,還好他如此鮮活的存在于我的世界。
他轉了一大圈後,終于靜下來片刻。我去給他收拾房間,而他抱着pad在沙發上打游戲,許是覺得有些無聊,他跑到房間門口問我要不要吃點什麽。
“哥,你要吃什麽?我下去買。”
我搖了搖頭,卻掏出手機給他轉了錢,讓他去買點自己想吃的。他捧着手機笑得燦爛,然後興高采烈地準備去買奶茶。
“你果然最好了。”
送他出去的時候,正好遇到了住在對門的同學,北桡很有禮貌地打了招呼,然後走進了電梯。待他走後,同學才饒有興致地問我:“尹君唯,這你弟啊?長這麽帥的。”
我點了點頭,這點我舉雙手認同。
他整個人靠我肩上,“你倆長的一點都不像。”
我問哪裏不像,明明我看他眉眼都有我的影子。
他說我長得像随時能性轉還沒有任何違和感的妖,北桡卻膚色發淺,瞳孔也不是端正的深色,是盈盈淺淺的淡棕,猛一眼看過去給人的感覺很不易親近,細細對視又覺得裏面盛着瑪瑙色的溫水,極其柔和。
“哎,你弟弟他有女朋友沒?還是……”
我承認我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怒火驟然升起,我想到了之前那些女生甚至男生悄悄放在他課桌裏的情書,無一例外都被我處理掉了。
一想到這人是雙,我冷冷開口,語氣也有些不善:“我勸你收起那點小心思,管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