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

二十四

籠子裏的狐貍奄奄一息,被洲洲這話驚得一跳,而後整個身子撞在了籠子上,又虛弱了耷拉到了角落。

“我沒有撒謊!快開門!千萬別讓她跑了!”

它比許輕舟還着急些,生怕許輕舟一個大意沒找到人,又怪罪在它身上。

洲洲卻是往門前一攔,鼓着眼睛居高臨下地盯着狐貍:“你把話給我說清楚!誰指使你的?!”

狐貍十分着急:“我怎麽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啊!她又不會向我自我介紹!”

說完,它的眼中帶着求救的意味看向許輕舟,生怕許輕舟也被洲洲影響,還要再盤完它一番。

那女人狡詐得狠,他們這麽多人站在她門前,她肯定早就發現了。

要是再磨蹭下去,她就真的要跑了!

那樣它就真的說不清了。

許輕舟看了狐貍一眼,而後慢悠悠地把目光又轉向洲洲,提醒道:“你要是認識這房子裏的人,就更不該阻止了,誰知道這狐貍背後的是人是鬼呢?說不準你那朋友還深陷險境而不自知呢。”

洲洲愣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

是啊!這世上都有狐貍精了,自然也可能有鬼怪!

不一定是媽媽……不、一定不是媽媽!

這麽想着,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擡手去拍門。

門被拍得砰砰作響,裏邊的人透過貓眼看到洲洲放大的臉,皺了皺眉,開門的時候臉上帶着些不悅。

“你怎麽又回來了?不是讓你回去好好看着你爸爸嗎?”

門被打開的同時,這句帶着明顯責備情緒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洲洲着急地要往裏沖,查看房子裏是否有什麽異常。

孫先生在聽到那個聲音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僵硬,張了張嘴,幾乎無法開口說話。

良久,他才緩緩将目光移到開門的人臉上,喃喃道:“……微微?”

他的聲音裏帶着十足的不确定,像是懷疑自己的眼睛,又像是帶着一種巨大的失而複得的狂喜。

微微一開門看到這麽多人就心知不妙,下意識想退回房子裏去關上門,手卻僵硬着。

“媽媽?你沒事吧?我就是聽你的話回去了呀,可是這只狐貍說,它是受人指使才去誘惑爸爸的……還把我們帶到這裏來了!”

洲洲焦急的聲音響起。

微微聽到洲洲的話,渾身都變得有些僵硬,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洲洲的聲音還在繼續:“媽媽你房子裏可能有鬼怪寄居!你沒事吧?!”

微微如夢初醒。

是啊,知道了又怎麽樣?他們又沒有證據!

就算那只狐貍指認她也沒關系,反正他們只是口頭協議,她大可以不認賬,只說是狐貍胡亂攀咬!

打定了主意,微微恢複了鎮定。

她擡了擡下巴,看着孫先生的時候眼中帶着幾分高傲和幾分恰到好處的心傷:“你來幹什麽?我說過,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孫先生臉上露出幾分落寞惋惜。

許輕舟看了一眼微微,又看了一眼孫先生,意味深長地道:“看來當年你的桃花劫應在此處,怪不得呢……”

按理說,暴力化解過桃花劫的人不會再對什麽人産生愛情,只會覺得那是與衣食同類的欲望,滿足了就好。

所以之前許輕舟看孫先生對洲洲的母親念念不忘還有些意外,不明白那感情是從何處來。

那時候她以為那是他身體裏的慣性,是對失去的美滿的家庭的遺憾。

如今見了微微,卻是明白過來,她就是他的桃花劫。

不,準确地說,是她身上帶着他的桃花劫。

微微聽到許輕舟聲音的時候心中一駭,臉上卻維持着高貴冷豔的樣子:“你走吧,我要睡覺了。”

說完她轉過身去,要把洲洲拉進房子裏關上門,卻又被洲洲挽住了手。

洲洲一臉擔憂地看着她:“媽媽,要不我們一起去酒店住吧?把這裏給大師和叔叔……讓他們把鬼怪清理幹淨了我們再回來!”

微微心中一喜,面上卻是沒表現出來,只是冷哼了一聲,做出一副“你們好煩啊我真的不想理會你們,但是沒有辦法誰讓我的寶貝女兒開口了呢,那就勉為其難配合你麽一下吧”的樣子,一言不發地拿了鞋櫃上的包準備出門。

許輕舟卻輕輕擡手攔住了她:“夫人別着急,您現在還不能走。”

微微有些緊張地抿了抿唇。

洲洲下意識要推開許輕舟,餘光卻又見到地上那只狐貍,轉而語氣溫和地和許輕舟商量。

“大師,我媽媽膽子小,見不得這些……你就讓我帶她走吧,好不好?”

許輕舟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孫先生:“……你想怎麽處理?這事吧,你報警應該也是沒什麽效果的,她有确确實實只是個有幾分奇遇的凡人,我不好動手。”

孫先生一愣。

他張了張嘴,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是她?”

許輕舟點了點頭。

孫先生:“……為什麽?”

許輕舟稍稍一偏頭:“這個……你就要問她了。”

洲洲被孫先生和許輕舟的對話吓了一跳,她瞪大了雙眼,看了看微微,又看了看地上的狐貍,只覺得匪夷所思。

她的母親竟然能夠驅使狐貍精?

所以她之前那些心傷都是裝出來的吧……

洲洲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微微在聽到許輕舟說話的時候臉色變得十分蒼白,此時已是搖搖欲墜。

“我……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好了,這麽晚了我要休息了,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吧。”

她手忙腳亂地轉頭觀望了一下四周,而後沮喪地發現自己實在沒有什麽逃脫的可能。

——畢竟狐貍都被打回原形了,她一個毫無法力的凡人又能怎麽辦呢?

最後她也只想出這麽一個拖延大法,卻發現幾人都不理會她。

就連洲洲也只是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她,仿佛根本沒有聽見她說了什麽。

微微吞了一口口水,尴尬地擡起手做了個揮手告別的姿勢:“……那啥,你們想查探我的房子就随便查,我先走了,跟你們騰地方哦。”

說完她轉身就要往電梯的方向走。

許輕舟對着她一擡手,微微整個人就被輕輕提了起來,而後卻又忽地軟了下去、向旁邊倒去。

許輕舟本來已擡出手去扶她,卻沒快過站在她旁邊的洲洲。

“媽媽!”

洲洲驚呼了一聲,而後眼眶紅了,轉頭看向許輕舟的時候聲音因為焦急而格外急促、語速飛快:“這話都還沒說清楚呢!你幹嘛這麽快動手?!要是不是她呢?!”

許輕舟還沒說話,洲洲又迅速把目光轉向孫先生:“你放過媽媽吧!她就算真的做錯了什麽事情,也一定是有原因的,她……”

話還沒說完,她的眼淚便啪啪啪開始掉下來,無助地仿佛一個走失在人群中的小孩。

孫先生有些為難地皺了皺眉,轉頭去看許輕舟。

他當然不忍心對微微怎麽樣,卻也更怕死。

許輕舟嘆了口氣:“你們父女兩還真是一脈相承的不聽重點,我不是都說過了嗎?她只是個凡人,我不會對她怎麽樣的。”

洲洲聞言止住了哭聲,吸了吸鼻子,盯着她的時候聲音還有些哽咽:“……真的嗎?那她現在怎麽暈過去了?”

許輕舟擡手捏了捏眉心,提着籠子裏安靜如雞的狐貍進了房子。

“進來慢慢說吧。”

洲洲艱難地扛着微微往門內走,孫先生猶豫了一下,還是搭了一把手。

他動作的時候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弄疼了她,又生怕冒犯了她。

看出他動作裏的愛護之意,洲洲悄悄在心裏松了口氣。

坐在沙發上的時候,洲洲有些緊張,一直盯着微微熟睡的臉,卻又不忘去觀察許輕舟的神色,一時都有些手忙腳亂。

許輕舟看着孫先生道:“我會讓她不再有和狐貍對話的能力,以後你不會再遇上這些事,不過之前……”

她的聲音裏帶着幾分嘆息:“說起來是她動了不該動的東西,只是她已經受了足夠的懲罰,我不好再做什麽了。”

孫先生啊了一聲,好一會才明白過來許輕舟說的是什麽意思:“沒關系,我不追究!”

他急急忙忙表了态,內心又有些惴惴不安,神神秘秘地詢問道:“……那個,這事情真的是她搞出來的嗎?可是為什麽呀?!”

許輕舟擡起手指在空中劃了幾下,而後輕輕将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往微微的方向一推。

微微醒了過來。

許輕舟沖着她的方向輕輕擡了擡下巴:“孫先生想知道什麽,自己問她吧。”

微微被許輕舟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虛,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洲洲抓住她的手捏了捏,發現她手心已被汗水浸濕。

地上,籠子裏的狐貍嗷嗷叫了兩聲:“大師大師!我沒撒謊吧?!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嗎?!”

洲洲和孫先生聽到狐貍的聲音都下意識往那個方向看過去。

微微身子一僵,而後不可置信地盯着狐貍,良久後才試探着道:“你剛剛……說話了嗎?”

狐貍見許輕舟不理會它,嗚嗚嗚地哭了起來,聲淚俱下地開始反省自己犯下的錯。

微微看了看狐貍,又看了看許輕舟,最後猶豫了一下去看洲洲:“你可以聽到它說話嗎?”

洲洲還以為微微是被吓住了:“媽媽你別害怕,這狐貍在籠子裏出不來的!”

微微聽出她得言外之意,皺了皺眉,心中湧出一陣難以言喻的懊悔。

——她還是太不小心了,居然被抓住了把柄……如今連狐貍說的話都聽不懂了,只能白白承受那些苦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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