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

(十五)

(十五)

胤禩說的這枚玉佩,是每個皇子在周晬時候由內務府照規矩配置的,上面刻的字都是康熙親筆所書,每一筆每一劃都深刻飽涵着康熙作為一個皇父對每個皇子的殷殷期盼和美好祝福。

也無怪胤禩除了要他帶話喊冤,還心心念念地要他幫忙尋找,這枚玉佩對所有皇子來說的确都是極為貴重的。

胤祐想了想,還是點頭答應了。

胤禩暗暗松了口氣,瞧着對方掀開帷簾走出帳去,良晌,又淺淺地眯了眯眼。

康熙得知胤禩央着胤祐去幫他到圍場裏找尋玉佩的時候,梁九功才剛剛把前來跟他複命的胤祺和胤祐送出大帳。

他如今雖是盛怒之下直接把胤禩給關起來了,可早先暗插在對方身邊的那些個整日裏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暗樁卻還都沒來得及召回去,因此,這頭胤祺和胤祐前腳才出了大帳,暗樁們後腳就又把整個事情的始末經過都一五一十地報到康熙的禦案上了。

八阿哥玉佩遺失,七阿哥答應代為尋找。

康熙忍不住眯了眯眼,瞅着密箋上那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又複緊緊擰了擰眉。

犯了這麽大的禍事,老八這個不孝子竟然還有閑心去找什麽玉佩?

康熙覺得有點蹊跷,靜靜地盯着禦案上的火燭思忖了大半天也沒有頭緒,琢磨良晌,還是打發梁九功去把奉皇命整日裏跟着胤禩的兩個哈哈珠子給叫過來詢問。

赫圖和達倫特聞言不由面面相觑,緊擰着眉努力地回想了老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跟康熙回話。

八阿哥的玉佩的确是丢了,但不是今兒個才丢的,而是好些日子前,大抵從早先在小花園裏意外撞破太子調戲仆從的第二天,他倆就沒再見對方佩戴,怕是當初碰見了那種意外、八阿哥走得太急,掉到花園裏被誰給撿走了也不一定。

康熙聞言又複怔了怔。

如果他沒記錯,當初的消息也是這兩人禀報的,那會兒在場的除了老八幾個,就只有太子和被他調戲的那個面首。

倘若老八的玉佩當真是那會兒丢失後被人撿走了,能夠做到這些還不被旁人知曉的,就只有太子……

這是不是有些,太巧合了……

康熙垂眼盯着手中的字條,靜默許久都沒有說話。

直到桌案上的燭火幽幽地跳躍了幾下,發出噼啪兩聲輕響,他才又輕輕敲擊幾下桌面,皺着眉揉了揉額角。

如果真的是太子撿走了老八的玉佩,那太子今日于圍場遇刺一事,也許就不是那麽簡單的了。

念及上輩子一廢太子之後、再立太子時那些被他刻意打壓下去的傳言,康熙又忍不住狠狠咬了咬牙,思前想後老半天,還是決定把太子身邊伺候着的奴才給招來帳裏問一問。

他想不相信,他曾經寄予厚望的太子儲君竟然真的會以自身為餌栽贓陷害弟兄手足。

被梁九功拉來問話的奴才名叫何柱兒,是太子身邊的哈哈珠子,當初胤禩幾個在小花園裏碰見的被太子摟着往臉上吹氣兒的就是他,生得漂亮又精致,說話也輕輕細細的,透着一股子甜糯綿軟。

康熙忍不住又皺了皺眉,片晌,才示意梁九功詢問了句當初在小花園的事。

何柱兒一怔,當即就變了顏色,忙不疊地向康熙磕頭求饒,一張臉煞白如紙,身體止不住地抖了抖。

耳聽得梁九功又複詢問,那天他可有見太子殿下在花園裏撿拾到過什麽玉佩之類的東西,他更是哆嗦得厲害,支支吾吾了老半晌才磕磕巴巴地回話。

那天的确有見到過一枚玉佩,是他在假山後頭拾着的,因為瞧着好看就偷偷摸摸藏起來了,太子并不知情。

康熙聞言又複蹙了蹙眉,良久,又要他再将今兒個白日裏太子遇刺的始末講述一遍。

何柱兒聽聞,原本就哆嗦的身體頓時抖得更厲害了,聲音幾乎瞬間就顫得快要說不出話來,足足過了有數十息的功夫,才勉勉強強說出段完整的言語。

是他這個做奴才的沒有照看好太子,膽大包天慫恿太子到樹林裏去,因此才致使太子不幸被八阿哥誤傷,他這個做奴才的罪所難逭,請皇帝降罪。

倒是把太子和胤禩都摘了個幹幹淨淨。

康熙不由眯了眯眼,盯着何柱兒靜靜地看,許久都沒有言語。

胤禩被皇帝下旨給放出來的時候,距離太子遇刺一案事發過去尚不足十二個時辰。

好不容易才脫離危險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太子,聽聞消息,當即兩眼一翻,又厥了過去。

吓得旁邊奉旨前來診治的太醫慌忙丢下正在寫着的方子就趕過來診脈,發現他只是一時情急、火氣攻心,這才暗暗松了口氣,想了想,還是添補了張平心靜氣的藥方。

直到八月中秋過去,康熙下旨攜皇太後銮駕返京,太子的傷也沒好全,被皇帝安排在一處軟轎裏由專人小心翼翼地照看着,不管走到哪裏都有幾個異常貼心的奴婢和仆從侍奉左右,端得是聖眷正隆、深得帝寵。

不明真相的皇子阿哥們都瞧得眼紅,一個個兒地變着法兒地跑到太子跟前說酸話,胤禩瞧着太子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模樣十分有趣,想了想,也趁機跟着幾個哥哥去湊了兩回熱鬧,結果被跟在身邊的皇帝眼線禀報上去,轉眼就被疑心病發作的康熙叫去訓斥責罰了一通,在禦駕裏足足跪省了快一個時辰,直累得他腿腳發麻額上見汗,搖搖晃晃地幾欲昏倒才作罷。

胤禩覺得挺冤,委委屈屈地解釋了好幾次卻不見康熙有半點想相信他的意思。

自打他重生一事暴露之後,康熙對他的疑忌就開始眼見着地與日俱增,如今他什麽都不做便已處處動辄得咎,等将來他到了年紀按規矩入朝參政,恐怕日子會比上輩子最後還要艱難。

胤禩忍不住暗暗叫苦,那種說錯一個字就會挨罵受責的日子經歷過一次就已經夠了,如今不管怎樣他都得想個法子,消除康熙對他的猜忌,讓對方相信他這輩子是真的無心儲位。

只是,他絞盡腦汁地琢磨了三四年也沒想出什麽立竿見影的好法子,除了更加小心謹慎,謹言慎行、敬小慎微,極盡所能地避免觸碰所有有關往來結黨和太子儲位的事情之外,其餘根本就是別無他法。

而且,随着年紀的增長,康熙對他的防範打壓也愈發變得不可捉摸起來。

尤其胤禟、胤這兩個上輩子同他交好的阿哥漸漸長成、按着規矩陸陸續續地進到書齋開始與他一起讀書之後,康熙本就多疑的性子更是被發揮到了極致,明明只是再正常不過的接觸與往來,發生在其他任何阿哥皇子們之間都不會被懷疑,可只要同他扯上關系,就必定惹得對方疑心大起,然後借口各種罪名将他一頓苛責訓斥。

胤禩冤枉得夠嗆,有心辯解卻又怕再招來更重的猜疑,除了受着也沒辦法,如此重壓之下,他開始竭盡全力地保持自己與其他弟兄們之間的距離。

只是,他雖是有心疏遠了,卻耐不住對方硬往他跟前湊。

眼見着胤禛又拉着小十三跑來偏殿裏引逗那只寄養在他這兒的小京巴,胤禩簡直頭疼得恨不能撞牆,狠狠咬着牙深呼吸了好幾口才勉強控制住臉上的表情,正琢磨着該怎麽把對方勸走,就聽偏殿外來了人傳旨,說皇上急召諸位沖齡以上的阿哥們到南書房見駕。

康熙二十九年五月,漠北準格爾部首領噶爾丹借口追擊喀爾喀,率兵三萬自庫楞湖沿大興安嶺西麓南下,進犯清廷。

康熙得知消息,當即親下聖谕指派理藩院尚書阿喇尼帶領駐紮在邊境的全部三萬兵馬前往迎敵。

可惜對方卻未遵聖谕将所有兵馬調出,留了一萬駐守,只帶了兩萬北上阻擊,結果遭遇噶爾丹大軍包抄,幾乎全軍覆沒。

康熙二十九年六月二十,阿喇尼上奏兵部:清軍抗擊噶爾丹兵敗,失利于烏爾會河,噶爾丹乘勢南進,侵入烏珠穆沁。

康熙在早朝上聽聞消息,當即氣得夠嗆,虧他這輩子一早就提防着噶爾丹,特地派了兵馬往漠北邊境駐紮,沒想到理藩院尚書卻不遵聖谕,事到臨頭又給弄成了上輩子那個局面!

康熙氣得直咬牙,恨不能當場就把這道折子摔到阿喇尼頭上,可惜對方如今正遠在漠北,等着他派兵支援,就算他使再大的力氣扔折子也砸不着人,只能硬生生忍下怒氣,一邊指派了使臣前往漠北聯絡噶爾丹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一邊火急火燎地下旨調集軍隊,準備禦駕親征讨伐噶爾丹。

上輩子的這次禦駕親征,康熙只帶了大阿哥一個兒子,如今他琢磨再三,還是決定沿襲上輩子的軍事部署,任命對方為副将,跟随福全率左路大軍三萬人由古北口出擊,右路以常寧為帥,簡親王雅布、信郡王鄂劄為副将,率兩萬大軍自喜峰口出擊迎戰,而他則親率禁旅進駐博洛和屯督軍。

康熙瞧着站在堂下不知出什麽神的胤禩,想了想,又在聖谕上補了兩句。

皇太子胤礽、八阿哥胤禩随行扈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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