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
（十八）
（十八）
康熙接到奏報說八阿哥最近散學後總喜歡往鹹福宮跑的時候，正剛剛從皇太後宮裏問安回來。
自打太皇太後仙逝，皇太後博爾濟吉特氏就由慈寧宮遷到了寧壽宮住，原先随太皇太後一并居于慈寧宮的太妃們也都跟着一道兒遷了過去，只除了蘇麻喇姑。
蘇麻是太皇太後的陪嫁侍女，是打小兒就跟在太皇太後身邊的，雖名為奴仆，可同太皇太後的感情卻極是深厚，如今太皇太後仙逝，她心中自然甚是悲苦難抑，不過才短短三個多月過去，人就眼見着地瘦了一大圈兒，神情也蒼白憔悴，整日地守在慈寧宮的寝殿裏，看着太皇太後生前最喜歡擺弄的番椒花，或是發呆或是自言自語地喃喃着一些從前的事，仿佛魔怔了似的，弄得慈寧宮裏的宮婢們都心驚膽戰後怕不已，面面相觑老半晌，終于還是推了個膽子最大的跑到康熙跟前去遞信兒。
那會兒康熙正在用膳，聽聞忍不住皺了皺眉，琢磨許久，還是決定從幾個年紀小的皇嗣裏抱一個去給對方撫養。
不過，上輩子太皇太後仙逝時，胤裪虛齡方才三歲，生母位份也低，抱給蘇麻教養正是合适，而如今對方卻已到了入學的年紀，又一直養在德妃跟前，這會兒再交給蘇麻教導怕是有些不妥。
十三和十四年紀倒是合适，可偏偏兩人又是上輩子參與過奪嫡争儲的，抱給蘇麻撫養，他又有些放心不下。
康熙覺得頭疼，窩在乾清宮的龍床上思前想後琢磨了老半天，最後突然靈機一動，把心思從兒子轉到了閨女身上。
要不……抱個公主格格給對方撫養？
康熙眯着眼暗暗思忖，他之所以想着讓蘇麻撫養皇嗣，其實就是擔心對方因為太皇太後仙逝而悲傷過度有損身體，到底是養皇子還是養公主都無甚分別，既然如今皇子阿哥們不合适，那便送個公主格格過去也是一樣。
康熙越想越覺得這法子可行，轉天下了朝就吩咐梁九功到宗人府将康熙二十六年後出生的那些個格格公主們的名冊取了回來，仔細在各宮娘娘貴人們所出的小格格裏甄選半晌，還是挑了袁氏于康熙二十八年十二月誕育的皇十四女、序齒行九的小格格。
袁氏出身漢軍旗，因着誕育皇女才得以晉封了常在的位份，在康熙的記憶裏，除了長相漂亮好看，旁的也無甚印象。但對于對方所出的這個女兒，他卻印象甚深。
上輩子他長大成人了的女兒統共就有八個，其中六個都被送去蒙古和親了，除去自幼被養在仁憲太後博爾濟吉特氏身邊的五公主溫憲下嫁給了佟佳氏舜安顏，就只有這個行九的小格格沒有被遠嫁蒙古，而是賜封和碩悫靖公主、下嫁給了散秩大臣一等男孫承運。
悫靖自幼便性子溫婉善解人意，很會讨長輩們歡心，如今将對方抱給蘇麻撫養，倒也甚為合适。
康熙覺得挺滿意，想了想，就趁着今兒一早往皇太後宮裏請安的時辰把事情同對方說了，皇太後也憂心蘇麻，聽聞後當即便點頭表示同意。
康熙松了口氣，正琢磨着等過會兒批完了折子就往袁氏那兒去見見這個女兒，結果沒想到才打開第一份題本，就看到了暗樁的奏報。
康熙不由怔了怔，當即就沒了去看九格格的心思。
鹹福宮是成妃戴佳氏的住處，但他當初為了避免老八将來同老九老十幾個走得太近，就把衛氏也安置到那兒了，如今老八三番五次地往鹹福宮裏跑，十有八九就是去找他的親額娘。
……當初胤禩在乾清宮偏殿跟衛氏講體己話，意圖謀太子位而代之，結果碰巧被他聽了牆角，如今對方竟然又幾次三番地背着他去偷偷見衛氏？
莫不是對方果真如他一直懷疑的那般，奪嫡之念未盡、争儲之心不死？
康熙忍不住擰眉，思忖片晌，還是吩咐梁九功，即刻前去将跟着胤禩的兩個哈哈珠子找來。
這會兒正是散學的時辰，赫圖與達倫特前腳才剛剛跟着胤禩出了書齋，正準備着往鹹福宮去，後腳就被急匆匆趕來的梁九功攔截住，拉往乾清宮見駕。
胤禩不由皺了皺眉，思索片刻，也跟着梁九功一道兒往乾清宮回轉過去。
衛氏那裏他至今也沒能說通，對方自最初他前去請安的時候見了他，此後便一直對他避而不見，他縱使有再多的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也是無用，只能每日散學後照舊往鹹福宮去，等着哪天衛氏想通了願意再見他一見。
胤禩暗暗嘆了口氣，瞧着梁九功一臉憂慮地看着他，數度欲言又止，忍不住搖了搖頭，淺淺地勾起嘴角，露出個溫和的微笑。
他知道梁九功的意思，康熙這時候傳兩個哈哈珠子去問話，定然是從他身邊跟着的那些暗樁嘴裏聽聞到什麽消息又起了疑心，如今正在氣頭上，他這一去，八成又得像從前一樣挨罰受累吃挂落。
不過，他這回之所以跟着回來，也是想要拼着挨罰也得探一探康熙的口風。
畢竟他這次要做的事，對康熙來說大概也是除了弑父殺君、謀逆逼宮之外，最為忤逆不孝的了。
胤禩忍不住苦笑了下，擡頭看一眼南書房的大門，又複緩緩深吸了口氣。
只盼到時候康熙能看在他是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個兒無心儲位的份兒上允了他的所求，不管如何打罰懲處，他都認了。
但願這輩子他能真正逃開奪嫡争儲這個旋渦，與這天家皇嗣，再無幹系。
不過，即使他再如何想着要拼了挨罰受責也得去探一探康熙的口風，卻也擱不住對方根本不想給他這個機會。
聽聞梁九功傳話，說八阿哥在外求見，康熙幾乎想都沒想就一口回絕了。
老八這時候主動過來找他，那就更說明這件事情十有八九存在貓膩，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見對方、聽對方的花言巧語的。
康熙微微眯了眯眼，看着禦案前小心翼翼給他磕頭行禮的達倫特和赫圖，忍不住皺了皺眉，良晌，才擺擺手示意兩人仔細回禀一下八阿哥最近散學後總往鹹福宮去的事兒——重點要給他講述清楚，對方同良貴人都說過些什麽話。
兩人聞言，頓時忍不住蒼白了臉，下意識地互相望看兩眼，許久才戰戰兢兢地開口回話。
胤禩散學後的确是每日都往鹹福宮去探望生母給對方請安，可除了第一次，後面接連這好些時日，對方都吃了閉門羹，每每才剛剛走進衛氏住着的院子，就被貼身服侍衛氏的大姑姑給客客氣氣地阻攔下、請出去了。
康熙不由怔了怔，老八去見衛氏都被拒之門外了？
他下意識地擰了擰眉，本就深感疑慮的心裏頓時愈發覺得蹊跷。
達倫特與赫圖也是不解，趁着又一日跟胤禩去鹹福宮的時候偷偷摸摸拉了大姑姑來打聽。
……是不是頭天裏八阿哥私下跟貴人娘娘說了什麽話，惹得貴人娘娘不悅了？
大姑姑聽聞也不答話，只是眯起眼盯着他倆上上下下地來回打量，目光好像帶着刀兒似的。
直到把他倆給生生紮出來一身冷汗，大姑姑才又斜挑着眉梢勾了勾嘴角，不冷不熱地回應了句：何止是不悅，我家娘娘打頭天裏八阿哥走了以後就一直在哭，怎生安慰都不成，如今這三五日都過去了，卻還是郁郁寡歡得緊，整日不吃不喝地悶在屋子裏，只要一提起八阿哥就抹眼淚，勸也勸不住。
話裏話外都在拐彎抹角地指摘八阿哥不孝、傷了衛氏的心。
兩人頓時忍不住面面相觑，一邊好奇胤禩那日究竟私下裏同衛氏說了什麽，一邊又齊齊在心裏給自己個兒捏了把汗。
當初康熙将他倆安排到胤禩身邊的時候曾下過密旨，要他倆不論何時何地都得緊跟着對方，就算對方要出恭解手，他倆也得擱茅坑外頭守着，如今他們未遵聖谕放任八阿哥私下同良貴人交談了許久，結果一轉天就出了這樣的事，倘或被皇帝知曉，定然少不得一頓嚴懲。
兩人心裏忐忑不已，思忖迂久終是決定下次随胤禩去鹹福宮的時候就與那位大姑姑打聽清楚，八阿哥到底同良貴人說了什麽，免得哪天皇上知道了叫他們去問，他們無話可答、露了失職之事。
可沒想到，還沒等他們再去鹹福宮，就半路裏被梁九功叫過來回話了。
達倫特與赫圖忍不住暗暗叫苦，既不敢說謊欺君，又不敢直接承認自個兒違了聖旨，支支吾吾拐彎抹角地回了老半天話也沒能講出來胤禩同衛氏究竟說的什麽，眼見着康熙面色愈發陰沉，兩人實在頂不住，只好誠惶誠恐地朝對方磕頭請罪。
康熙上輩子加上這輩子都做了快八十年的皇帝了，哪裏還能看不出兩人根本就不知道胤禩和衛氏談了些什麽，聞言當即就給氣笑了，忍耐半晌也沒能忍住，伸手抄起暗樁送上來的題本就朝兩人腦門兒上砸了過去。
——這幫狗奴才真是能耐了，欺君又背主，真當他是個瞎的麽？！
康熙氣得不輕，咬牙切齒狠狠喘息了好幾口都沒緩過來，臉色鐵青差點沒直接下令把人給拖出去砍了，緊緊咬着牙拍了幾下桌子，一字一頓地将對方狠狠叱罵一番，當場就免了兩人的差事。
他還真是小瞧了老八，重來一世，竟是連皇帝的心腹奴才都能拉攏收買了！
康熙被兩人這明顯“背主”的行徑觸到了逆鱗，陰沉着臉坐在南書房的禦案後，低頭盯着被他扔到地上的題本，良晌，又重重咬了咬牙。
……這本奏報也是模糊，就只上報老八散學後總往鹹福宮去，可對方究竟去做了什麽、與何人見面、又說了什麽話卻都統統一字未報。
難道就連他親自培養的暗樁裏也有人像這兩個哈哈珠子一樣，背着他跟老八勾搭成奸了？
康熙心下頓時一陣驚疑，琢磨半晌，還是決定親自去衛氏那兒走一趟。
補全了。清明三天要陪爸媽去開封，下章周一4月6日更喲~麽麽噠~
這章雖然沒能明确說出來老八到底要幹啥，但是暗示已經給得很明顯了喲，下一章父子對手戲，老八跟老康要正面剛上了^_^
感謝“只有半首歌”大寶貝扔的地雷~麽麽噠~炒雞愛你呀^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