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鹵花生

那次之後, 蘇青時不時就會抽空去看一眼沈澤帆, 兩個人的關系也越來越好了。她心裏對他存着幾分內疚, 總覺得他調遷這件事跟她脫不了幹系。

有時候半夜睡覺,躺在溫暖的被窩裏, 她就忍不住心酸。那個天寒地凍的鬼地方啊,要換了她, 站上十分鐘估計就得凍成傻子。

這個禮拜六,她又乘車去了一趟。

來了幾次, 路也熟悉了, 很快就到了宿舍區。

這個點,樓道裏沒什麽人, 只有水房裏三三兩兩有幾個兵在打水,看到她,眼神挺新奇的。

蘇青不敢往裏走了, 杵在門口猶豫。這時, 斜對面走過來一個穿軍裝的女人,約莫二十五六,看到她, 也是詫異了一下:“你是……”

蘇青有點緊張,脫口而出:“我來找我哥!”

陳康瑜笑了一下:“打過申請了沒?”

“打過了。”

“你哥哪個舍的?跟我走吧。”

蘇青連忙道謝,報了門號。

陳康瑜聽到後腳步頓了一下,回頭多看了她一眼, 不過沒多說什麽。

一路上鋒芒在刺,好不容易到了門口, 蘇青舒了口氣,往裏打量了一下——愣住了。

門敞開着,沈澤帆盤着腿坐床上,上身光着,下面就穿了條軍褲,手彎到後面上藥。寬展的後背肌理分明,看得蘇青馬上轉開目光。

陳康瑜卻大步過去,擡手拍他肩上:“嗨——”

沈澤帆低咒一聲,套上衣服就起了身,利落地系扣子:“誰讓你進來的?這是男寝。”

“你還不好意思啊。”陳康瑜笑,手往他胳膊上捏。沈澤帆擡手就把人推開,不耐煩:“別他媽動手動腳的,跟你不熟。”

這會兒他看到蘇青了,有點驚喜,大步過去:“怎麽上這兒來了?今天不用上課啊?”

蘇青搖搖頭:“今天休息,老師讓我給你帶這個。”她把藏在大衣裏的鹵花生遞給他。

沈澤帆直接撕開,抓了一把就扔嘴裏。

“好吃嗎?”

“嗯,好吃。”

“走,出去說,這兒不方便。”

“嗯。”

見兩人說了幾句話就要走,陳康瑜不幹了:“你們這什麽意思啊?我好心把人領過來,連聲謝謝都沒有,轉頭就把我給撂了?”

“謝謝,行了不?”沈澤帆有點不耐煩,拉了蘇青就走了出去。

沿着兩行白楊樹走了段路,蘇青疑惑地問起:“剛剛那位姐姐是……”

“軍需處的,煩的不行。”

蘇青侃他:“人家喜歡你吧。”

“小姑娘懂什麽喜歡不喜歡的?都二十二了,連場戀愛都沒談過。”沈澤帆嘲她,捏她的鼻子。

蘇青搖頭把他甩開,一溜煙往前面逃。

沈澤帆快步追上去,直接把她堵死在牆角裏,抱了起來。小姑娘纖瘦輕盈,抱在手裏還真沒什麽分量,和他在家抱他小侄女也沒什麽差別。

蘇青有點恐高,抓住他的衣領:“快放我下去。”

沈澤帆壞笑:“叫哥哥。”

“不叫!”

“叫不叫?”

“哥哥。”聲音細若蚊呢,可到底啊,還是屈服了。

沈澤帆心情愉悅,放下她,牽住她的小手,往前面走了。

陳康瑜從樓裏下來,看着兩人背影遠去,總覺得心裏面怪怪的。徐磊路過,她揚手就喊住他:“你們隊長什麽時候多出個妹妹了?”

“妹妹?”

陳康瑜往前面指:“喏,就那個。認識不?”

徐磊一看就笑了,嘿嘿個不停:“什麽妹妹啊,‘情妹妹’吧。”

陳康瑜愕然。

……

“帆哥,你背上的傷怎麽回事啊?”在小飯館吃到一半,蘇青忽然想起來。

沈澤帆啃着一只雞腿,聞言,漫不經心地說:“沒什麽,前兩天打假出門,落了單,回來的路上被人頭上套了一麻袋,打了一頓悶棍。”

他說得輕描淡寫,蘇青心裏卻揪起來,氣憤地說:“誰幹的?”

“警備連的仨孫子,之前他們隊有個人訓練遲到,武裝帶沒扣好,跑的時候兜裏還掉出幾塊巧克力,路上被我撞見,直接沒收了,還全營通報批評,就記恨上我了。”

“你舉報他們沒啊?”

“舉報啥啊,把人趕回家啊?”沈澤帆看孩子似的看着她,笑了一下,眼神寬厚。

蘇青有點不好意思,又有些不甘心。

沈澤帆看着好笑,給她剝了一只蝦,解釋了一句:“後來才知道那是他姥爺大老遠給他送來的。”

他這麽給人一沒收,一是覺得辜負了老人家的心意,二嘛,後來想想,全營通報什麽的,确實挺掃人臉面的,如果只是罰跑,罰幹活什麽的,估計那幾個兵也不會那麽氣憤。

沈澤帆初來乍到,加上心高氣傲,沒多想,直接就給罰了。

後來回去一想,雖然是按規定辦事,自己的處理方法也有點問題。

這段飯吃完,沈澤帆帶她在附近逛了逛,叮囑了她一些話,無非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蘇青捂着耳朵搖頭:“你好煩哪。”

“嫌我煩?”沈澤帆笑得危險,“你再說一遍試試?”

蘇青把脖子縮到大衣裏,不吭聲了。

沈澤帆滿意地笑了笑:“膽子就兔子大小,偏偏還不老實。”

她還不服氣呢:“你老是恐吓我。”

“自己膽兒小,還怪我恐吓你?”

回到宿舍區,陳康瑜正好洗完衣服回來,叫住他們:“我那兒剛好溫了兩壺酒,一塊兒喝一杯?”

沈澤帆語氣很淡:“不了,不方便。”

陳康瑜笑:“有什麽不方便的?咱三個人,又沒讓你跟我單獨喝。”

語氣裏的暧昧和調侃,蘇青都聽出來了。她不覺擡頭看一眼陳康瑜,陳康瑜的目光卻一直定格在沈澤帆身上。

奈何,這人不買賬,連個側眼都不給人家。

要換了旁人,這時候就該半推半就給人家一個臺階下了。就沈澤帆這厮,半點兒場面話都不講,不去就不去,你死盯着他也沒用。

陳康瑜見他油鹽不進,終于洩氣,低罵了一句,轉身走了。

就一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還不解風情。

繞過禮堂的時候,何立銘正好出來,喊她:“放片兒呢,看不?”

“不看!”

“這是怎麽了?跟吃了□□似的?”

陳康瑜想起來就煩躁,把手裏的臉盆掼他手裏。兩人一道兒回去,陳康瑜問他:“沈澤帆那個妹子,你知道不?”

“是不是就那個臉白白的,笑起來有點腼腆的小姑娘?”

“對,就她。”

何立銘笑:“吃醋了?”

陳康瑜冷哼。

何立銘笑歸笑,笑完後,鄭重地勸她:“別打那主意了,沈澤帆對你沒興趣。他就一棒槌,這方面啊,一根筋,瞧不上就瞧不上,女追男隔層紗那套啊,放他那兒不頂用。”

陳康瑜不服氣,跟他杠:“你憑什麽說他不會喜歡我啊?”

“他要喜歡你,這都個把月了,怎麽一點進展都沒?我瞧着他不止不喜歡你,還有點兒煩你呢。你忘了他之前怎麽對你的?”

陳康瑜臉色陣青陣白。

陳康瑜的父親是連隊裏後勤部一個領導,雖然官不算大,在這兒也算有地位的,平日如果不出大事,這些人也都會賣給她一個情面,就沈澤帆例外。

他剛調來那一禮拜,可把這兒給鬧了個雞飛狗跳,管你什麽人情不人情,但凡有一點錯漏,一點不合規矩,他都往死裏教育。

陳康瑜之前在南邊另一個臨時駐地公辦,剛回來時,起先還不知道厲害。那次她和一姐們晚上回來晚了,正好被巡邏的沈澤帆逮到。

陳康瑜見他長得高大英挺,笑容和煦,人看着挺陽光的,不像之前糾察連裏那幾個死磕的“老石頭”,還覺得自己運氣不錯呢,跟他商量,這次能不能就算了,讓她們進去再說,還偷偷塞給他一盒煙。

誰知,沈澤帆這厮說翻臉就翻臉,直接讓人卸了她的領花,通報給他們連長,後來連她爸都知道了,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事後他跟她說,本來不想做這麽絕的,誰讓她賄賂他來着,初來乍到,總得要立個規矩,找個榜樣吧,要怪就怪她倒黴吧,正好撞他槍口上。

而且吧,她這人老油條,不是一次兩次了。

陳康瑜之前一直覺得這種是小事,無傷大雅,從那以後可不敢這麽幹了。

有段時間,她可恨死沈澤帆了。可他爸卻拍手叫好,說終于有個人能治治她了,還說雖然是在後勤部門,她也不能玩忽職守,不管工不工作都要認真對待。

“那個小姑娘,跟他到底什麽關系啊?”陳康瑜憋着氣問何立銘。

何立銘說:“不清楚,不過瞧着關系挺親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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