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一)血袋飲料
(二十一)血袋飲料
汪洋迷迷糊糊地聽見有人在輕笑。她睜開眼,看見了正上方對着自己的一部手機,以及屏幕裏頭的自己。
此時奚榆煙正蹲在汪洋的身邊,肩膀挨着她,滿臉笑意地舉着自拍杆合照。
咔嚓聲響了兩次,汪洋的眼睛就跟着眨了兩下。
明白是怎樣一回事後,汪洋立即向右側翻身欲起。
奚榆煙沒讓她逃脫,她将汪洋脖子上環着的挂牌稍一拉扯,汪洋便冷不丁地又坐回來了。
“小阿姐慌什麽?”奚榆煙一只膝蓋跪地,将身子挺直了些,彎過手臂用整個手掌捏住了汪洋的下巴和臉,說道,“看上面。”
汪洋在心底淚落千行。
望着手機屏,她這才注意到脖子上的那塊招牌。毋庸置疑,肯定是奚榆煙趁她睡着的時候弄的。
上邊居然寫着:免費園匠,白用逗哏。
汪洋滿腹怨氣:“有你這樣損人的嗎……”
奚榆煙嬉笑着,連續拍了三張後才罷休。
汪洋掙紮着站起身,然後扭了扭腰和脖子。她看着天,雨還在下,于是自言自語地說:“還以為是陣雨呢,天氣預報又不準了…”
奚榆煙說:“這雨一時間停不了的,你可以進來。”說完就開門自己先進了屋,全然不理會汪洋的反應。
汪洋在原地呆了一會後,連忙彎腰把工具箱提起來跟進去。剛跨到門內,又将身子退出來了一點,然後分外有活力的揚聲說道:“榆煙同學,打擾了!”
勝利在望,這幾個星期的努力果真沒白費。汪洋這位傑出青年制定出的傑出的計劃終于有實行的可能了。
“謝謝你。”奚榆煙把溫水放到汪洋面前時,汪洋笑着說道。
她環顧了一下屋子。确實是典型的富裕之家才能擁有的體積大小,裝潢也是不由分說的精貴華美,但汪洋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汪洋陡然想起奚榆煙方才是去了某地、見了人的,不做多慮地問道:“就不能告訴我你剛才跟誰會面去了嗎?”
奚榆煙慵怠地坐到了她對面的沙發上,微揚起臉看着汪洋,回道:“我令親。”
“這樣啊……”汪洋知道她的令親正在監獄服刑,覺得對于這種事還是隐晦點表達感想比較好。她道:“你還是挺講孝道的。”
“為什麽你們都這麽認為?”奚榆煙睎起雙眼,冷硬地質問,“朋友這麽認為,同學老師這麽認為,監獄看守的這麽認為,你也這樣認為?”
汪洋聽她這麽說,頓時啞口無言。她的思維開始飛速運轉起來。這是什麽意思?是反感別人無頭無腦地誇贊她?還是不希望有人提及這方面的事情?
她剛才說的那句話好像并沒有不得當的地方吧?這到底是在哪裏冒犯了她?
汪洋試着理解她的話後面背後的含義,可是沒用,仍然是一頭霧水。
“對不起……但是你能告訴我,為什麽不想聽這樣的話嗎?”汪洋謹慎問道。
“沒什麽。”奚榆煙神情浮躁,語氣依舊冰冷,“不值一提的事,沒必要告訴小阿姐。”
“好,那我們就不說這事了。”汪洋見她一臉不爽快,于是就馬上跳轉了話題,“那你平時一個人生活還習慣嗎?”
“有什麽不習慣的?”奚榆煙笑着反問,“小阿姐是在做問卷調查嗎?”
汪洋又一次語塞。她實在搞不清應該聊什麽話題了。
“小阿姐請自便吧,我回房了。”奚榆煙起身上樓去,撇下汪洋一人在客廳裏尬坐。
汪洋望着她的背影,忽地想到了一個人。她莫名覺得奚榆煙這種喜怒無常的性格跟許念一很相似。
或許,如果不去哄哄她的話,會一路任性到底。她可不願意栽倒這件事上。
不行,一定要做些什麽。
汪洋思索着,擡頭看了眼鐘。差不多已經到了午飯的時間。
她走到廚房看冰箱裏頭有些什麽。還以為會是一幹二淨的呢,令汪洋意外的是,竟有些素菜。正準備關冰箱的時候,汪洋突然看到冰箱內側有個不尋常的東西,外包裝标有一行奇怪的符號,裏面則裝着深紅色的液體。
這東西和醫院裏專為輸血用的血袋沒什麽區別。
“盡喜歡一些匪夷所思的東西……”汪洋覺得這是市面上比較另類的“血袋飲料”,所以沒怎麽多想地關上了冰箱門。
汪洋炒了幾個家常菜後,飯恰好也蒸熟了。于是就自信滿滿地上樓去敲奚榆煙卧房裏的門。
汪洋邊敲邊道:“榆煙,我做了幾樣小菜,出來嘗嘗吧!”
“誰讓你進廚房的?”奚榆煙仿佛受到了驚吓一般在屋裏大聲問道。裏面傳來磕磕撞撞的聲音,奚榆煙的腳步由遠及近,接着房門被她猛地打開。
“我覺得應該到了午飯的時間……”汪洋剛想解釋,可是一看到她的表情就立馬噤了聲。
奚榆煙抓着她的衣領,瞪着汪洋,非常不友好的問道:“你在冰箱裏看見了些什麽?”
“一些菜,”汪洋說,“還有血袋飲料。”
奚榆煙有點不解地問:“血袋飲料?”
“就是那種用醫用血袋裝着的蔓越莓味的血紅色飲料。”汪洋笑了笑,“你不知道還買?”
奚榆煙愣了一下,然後舒緩了表情:“哦,那個飲料啊,我忘了。”
汪洋問:“你剛才為什麽看上去那麽驚慌?”
“沒、沒什麽,不知道冰箱裏還有菜而已。”奚榆煙含糊道。
汪洋差點笑出聲。她不知道有菜?還能找到比這個更牽強的理由嗎?
但汪洋覺得這件事沒有深究的必要,于是說道:“飯做好了,去吃一點?”
她放開了攥着汪洋衣領,在心裏松了口氣。
奚榆煙沒想到汪洋會來這麽一手。
不過話說回來,汪洋的廚藝是真心不錯。雖然只是家常小菜,味道卻上佳,而且菜色搭配得也很誘人。一看就是經驗十分豐富的人才能做出來的。
奚榆煙吃了幾口,就問:“你什麽時候學做飯的?”
“大約八九歲吧。”
“這麽早?”
汪洋笑笑:“不是跟你說了的嘛,我是單親家庭長大的,我阿素從小就教我要自力更生。做飯是基本技能,所以她很早就教給我了。用她的話來說就是‘起碼一個人過活時不會餓成藥罐子’。”
奚榆煙忍俊不禁道:“這話的确在理。”她一想到自身,面上的表情就忽的複雜了許多。
汪洋見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戳碗裏的飯,問:“是沒食欲嗎,還是菜不合胃口?”
“不,”奚榆煙說,“小阿姐做的不算差。只不過,我在想,同樣是單親家庭裏長大的,怎麽我和你的差別那麽大呢?”
汪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連忙勸慰:“你和我的家庭背景條件不同,思想觀念自然也是不同的,不要瞎想噢。”
“是嗎…”奚榆煙觑了她一眼,“小阿姐,我答應你之前的請求。你每個星期都來一趟,在我家做一些家務,還有做飯,我倒要看看我們到底有哪些本質上的差距。”
“那真是太好了,榆煙還有什麽事盡管說就是!”汪洋欣喜若狂道。那雙眼睛像是被開了光一樣閃亮。
奚榆煙不自然地躲避她的視線,然後說道:“知、知道了。但是,不準直接叫我名字。”
“那——奚大小姐?榆煙小姐?”汪洋頓了頓,“榆煙同學?還是小阿妹?”
奚榆煙一個拳頭錘在了桌子上。“你不要太忘形了。”她提醒道。
汪洋笑着直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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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洋有友人的經歷之鑒,就沒有照搬那些政教處老幹部守株待兔一般的捉違紀學生的手段。
那些人會在大型集會後守在每個班級必經的道路上巡察、會在校園超市旁督着、會在小樹林裏逡巡等等,這些作法本來是不錯的。
可不當之處就在于對時間的選擇上。
當然,老幹部們除了捉違紀者,還有一堆其它的事情要做,所以在時間方面她們別無選擇。
汪洋就全然不是這樣。大一學習任務較松,聯城一中又離楓江大學近,所以汪洋就有許多自由時間陪着乖張搗蛋的學生們玩捉鬼游戲。
她把只主要的搜查精力集中在晚上。
汪洋發現,每次到了上晚自習的時候,舊印刷廠和停車旁邊的紅衫林裏會格外熱鬧。
路燈少,光線稀微,離教學樓和政教處又遠,實乃虎狼聚集的絕佳之地。
每次汪洋就早早地躲在離聚集點近又隐蔽的某一處,端着二手夜視照像機,窺伺那些人的行為舉動。
很多時候她們來的人都不同,但總有幾個是“常客”。這些常客汪洋都認識,正是“不良團體金字塔”的中上層組成部分。
汪洋記住她們的樣子後,拼命去理清她們的關系。她發現這些學生的關系比她想象的要複雜。
她只能先從最出風頭的那個人觀察起——就是那日慫恿奚榆煙抽煙的高個子衍生。
汪洋了解到了她的基本信息:名字叫百裏瑛,肅族人,是一個家底殷實的體育特長生。
這衍生性子嚣張跋扈,目中無人,看不慣誰一定要狠狠地教訓一番。地道的不良秉性再加上“富家病”。而且根據汪洋的慧眼觀測,這家夥還是一個風流浪子,雖說用這個詞形容高中生不怎麽妥,但汪洋實在找不出別的更好的詞來表達了。
這群學生當然是要“談朋友”的,而百裏瑛談得是格外多一些,而且換得也勤,連同伴的都不放過。
汪洋最近又觀察到了一點:百裏瑛看上去好像特別喜歡奚榆煙,而奚榆煙并不領情。倆人關系很暧昧。
汪洋琢磨着百裏瑛應該是喜歡奚榆煙那種捉摸不透的氣質,所以所追的一些毓生全都是類似奚榆煙那種樣子的。
她覺得這是一個不賴的切入口。
百裏瑛有某種感覺,最近在跟同伴會面的時候,總有一雙眼睛在某個地方注視着她們。
她高度懷疑是汪洋在搞鬼。
明明只是一個比她們大個兩三歲的大一學生,非要來高中多管閑事。正義感爆棚不說,而且不是那種很好對付的人,和她們明面碰上了就說一些花言巧語的話,使勁跟她們套近乎,在背地裏卻鬼鬼祟祟的似乎在監視她們的一舉一動。
總的來說,是個令人不爽的家夥。
百裏瑛很想糾結一幫人去教訓汪洋,但總被奚榆煙拐彎抹角地勸阻。
百裏瑛只覺得紮心。她沒有耐心忍下去。
一次晚自習課間休息,百裏瑛把奚榆煙拉到走廊邊,進行了質問:“你為什麽要維護她?”
“動動你的腦子。你這麽一鬧,是想讓全校師生都知道嗎?”
“怕個鬼,在校外不就行了?”百裏瑛十分蠻狠地說道,“說到底,你是看上她了吧?榆煙,一個冒險游戲而已,你不會親一口就對她一見鐘情了吧?”
“胡說什麽?”奚榆煙斜睨着她,“百裏瑛,你最近有點神經質,把你的理智撿起來再跟我說話。”
百裏瑛心一橫,不發一語就上前去,仗着自己個高力大,把奚榆煙禁锢在手臂中,然後不顧一切地吻上去。
晚自習的課間在走廊休閑的學生很多,雜音不斷。看到這一幕的人不少,都下意識地低呼出聲來,但曉得奚榆煙和百裏瑛是不好惹的角色,所以她們只是憋着性子默不作聲地看着。至于老師那邊,有百裏瑛的跟班打掩護,來了自會提醒。
奚榆煙的虎牙很尖利,稍微一咬,對方的嘴唇就流出血來。
百裏瑛吃痛,反而被挑逗的更興奮了幾分,于是就帶着血腥味更加深入。一吻下來,反倒是百裏瑛被迷得七葷八素的了。
奚榆煙神情沉靜,粉嫩的唇瓣上沾染上了殷紅的血,她用舌尖輕輕地一撩舔,露出了嗤諷又玩味的笑容。
“她是魅魔吧?”百裏瑛簡直癫狂到不能自已,她心中一陣急躁,作勢又吻了過去。
奚榆煙見她又沖過來了,将其肩膀稍稍一推,百裏瑛便一下子撞到了對面的牆壁上。
看熱鬧的學生們又是一陣驚呼。
百裏瑛似乎一點都沒被奚榆煙的怪力所吓唬住,整人癡瘋了般,不顧後果地朝奚榆煙撲去。她閃過身去抓住她的領子往地上一按,百裏瑛就應聲跪倒在地。
奚榆煙抓住她的頭發不輕不重地往後扯,傾俯下身子在其耳旁低喃了一句後就轉身離開,學生們自動分成兩撥給她讓道。
百裏瑛跪在地上,渾身發顫,依舊用那種失魂的癡狂神情看着奚榆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