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章維不知道這麽一個節目錄制,又長又枯燥——實際的錄制就是這樣的——為什麽有這麽多人要去看。票都從他那兒找,卻只有一個人是來看他的。
嗯……不過有這個他也滿意了。
可顧水輕這個倒有點不太好辦——這人明确指出,他不去看錄制,他就是想進去——章維用頭發絲想都知道是為了誰。但他心情好,多費點力也是沒什麽的,最後給他弄來了張工作證,自由出入,他躲也好躲——又因為他一個人這樣太特殊了,幹脆就全員工作證配置——真是周到。
節目錄制當天一早,這些人就“浩浩蕩蕩”地電視臺門口集合了。雖然誰也沒說,但其實很多人的想法都極其統一——“久仰大名”。
一群人你介紹我我介紹你,光這個環節就進行了半天。顧水輕知道章維的小心思,自己一個人就走了;唐露雖然想仔細觀察一下她小章哥哥,可還是被夏悅使了半天眼色拽走了;于是就只剩了章維和白越。
——真是一群識相的人。
白越笑盈盈地看他:“滿意了?如你所願,有人把唐露弄走了。”
章維如今也不掩心思了:“你三天兩頭提起她,我感覺她什麽都知道,不提防她提防誰?”
“那顧水輕呢?你們關系大概是可以兩肋插刀的程度,都同居了多久了?”白越也不示弱。
章維邊走邊笑:“哈,我和他?顧水輕那個腦子常人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和他形成長久穩定的關系難度系數太高。”
“你也不?”
“不。我們是兩個很不一樣的人。”
白越奇怪:“看上去不覺得他有什麽特別啊。”
“你要是能看出他特別來,顧水輕就丢掉他最引以為傲的東西了。”章維搖頭,“他就是要當個沒存在感的普通人。”
“那你最引以為傲的是什麽?裝天真無邪的小可愛?”白越還是耿耿于懷,“這麽一說,你可比顧水輕差遠了。”
章維笑:“那是因為關心則亂,那人是你。”他從不否認自己心思重,也曾怕暴露出這一點會把白越推遠。可真正健康的感情,不能建立在一個完美的假象之上:“到今天,你應該很清楚我是個怎麽樣的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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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形容一下?”
“嗯……首先,不單純可愛。”章維把自己逗笑了,“和人相處是不容易動感情,重利益大于重感情?還有什麽?哦,心機深沉,幹什麽都得有個計劃,目的性很強,未達目的不擇手段。還……”
“你得了,”白越看他越說越沒譜,打斷了,“你還沒這麽過分,不用加戲。”兩個走進了電視臺。白越想,一個願意認認真真做事業、卻也能扔下這些只為了他的人,怎麽能那樣評斷呢。
“那,這樣的我,你要不要?”
“啊?這麽草率的嗎?”
“……其實是有燭光晚餐的。但氣氛到了,我覺得這樣還能更合适一點。”
“哦,那好吧。我要。”
經歷過太多,原來真的,平平淡淡才是真。
白越伸出手,拉住他的。他不想要燭光晚餐不想要一個儀式——他不是沒有過,可是那些都沒用。
——要在一起嗎?
——要在。
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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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的章維計劃趕不上變化地被炸飛了,顧水輕則是悠哉地在電視臺大樓裏轉悠。
華雍比他到的要早一點,應該還被迫提前起床了——顧水輕已經熟練掌握華公子的作息時間了——得益于每日看他發來的包羅萬象的短信。
從他的短信來看,這人今天應該也坐在觀衆席上當觀衆了——不,吉祥物。他爹來了還能談談合作和業務,華雍來純屬就是湊個數,也沒人拿他一個學生當回事。
看圖,這人已經坐到給他安排的vip座了。顧水輕于是毫無顧忌地走在大樓裏——距離演播廳很遠的地方。
……嗯,相對來說很遠;比起之前,很近。
顧水輕否認他們在一起的可能性,卻不曾否認過他的喜歡。
他甚至認為,他能守着這種喜歡直到天荒地老。喜歡比起在一起要簡單太多,且是一個人的事情。只要是個人問題,對于顧水輕來就都不是問題。
他是真的喜歡華雍,喜歡看見他的消息,喜歡離他近一些,喜歡默默關注他——只要華雍不知道。
哈,章維知道他來這裏和華雍有關,他甚至可能知道華雍也在這裏,但他大概也不能理解這種離你近一點卻不要看見你的做法。
可這就夠了。能離得近一點,就非常好了——顧水輕能獲得的不動聲色接近的機會,太少了。
“這邊錄制開始了。我還是頭一次見剪輯前的樣子……原來真的要重錄啊。”
“這個演員最近還挺火的,年初有一部電影真的圈粉,我感覺是一夕之間就火了。”還附了一張照片過來。看角度,華雍的座位是真的好——這個演員也有點眼熟。顧水輕對娛樂圈的認識主要來自義馳,能覺得人眼熟就實屬不易了。
手機被顧水輕調成了靜音模式,可不斷亮起的屏幕并未起到免打擾作用——好在顧水輕的靜音只是為了不讓聲音打擾別人,他自己一點也不介意看。
于是這個被章維帶進電視臺卻沒去看錄制的人,通過華雍,卻也完美掌握了錄制進度。哦,還順便知道了華雍在哪裏,來決定自己是不是還可以随便走。
不知道華雍知道了其中關竅會不會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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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雍坐在現場,真是百無聊賴。
其實節目設置挺好的,如果剪輯好最終放上電視,他沒準還會追。可問題是現在這在錄節目,不合适的地方就重錄、有人卡殼忘詞了重錄、甚至機位沒找準也要重錄……一個一個多小時的節目,錄制可以從早到晚,看得人都蔫了。
好在,華公子還有個人愛好:發短信。并且不亦樂乎。
別人的套餐都是以流量為主,華公子倒是短信超得厲害。
“兩個多小時了,才錄到第二個人,一共五個人,這得用多長時間啊……煩都煩死了。要是我爸,他還能找個理由提前走,我一個小輩兒在這裏真就是只能坐到最後。”
華雍能想象到顧水輕看到這個會是什麽反應——當然前提是他會看。顧水輕一定不會出現“煩躁”這種情緒,他只會輕輕搖搖頭,然後看似認真地欣賞臺上人的表演,實際上神游到不知道哪個角落。看着他,就能覺得心靜下來。這種無聊的錄制過程,也不值得怎麽心累了。
他不用心,可總能讓旁人用心——這人就這麽……可恨呀。
華雍磨了磨牙。
很快釋然。愛是他自己選擇的,能怪誰呢。
倒不如心疼顧水輕——被他喜歡上,可能是他這麽多年來最大的困擾吧。華公子美滋滋的享受着這“困擾”的身份。
“兒子,錄制好玩兒嗎?”黎英女士自己出去玩兒不算,還不忘刺激他。
華雍氣的牙癢癢:“你試試來?”
“今天情人節啊,你忍心讓我和你爸放棄二人世界去參加什麽鬼活動?反正你單身狗一只,也沒什麽損失。你看,這就是談戀愛的好處了。你要是這時候不單身,我們也不好意思叫你去啊。”
呵,華公子嗤笑。他這奇葩爸媽什麽幹不出來?現在是他沒有,可就算有了,他們也能找出理由來的。
黎英像是隔空看到了華雍的不屑。“你先別下結論,不試試怎麽知道?”
“我想試,也得別人願意啊。”——發出去前的0.1秒,華公子收住了自己的手,一字一字删掉了——沒把握的事情還是不要說,他也受不了他們問東問西。
華雍僅是應對顧水輕那一頭還可以苦中作樂,父母這一頭也壓上來,他沒信心還能堅持住。喜歡是一件挺美好的事情,他不想讓這變得太累。……雖然,偶爾,還是有點難過。
“剛剛我爸媽說我要是不單身,他們也不會派我來了,差遣單身狗他們沒有心理負擔。今天情人節啊,我也想不是單身狗。”
這次華公子的理智回籠晚了點,反應過來時已經發出去了——最糟的是,這是短信,還沒有撤回功能。
華雍看着這句話,更難過了。
他不想讓自己的愛給顧水輕造成負擔,可還是沒能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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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多的時候,錄制告一段落,集體的部分錄制結束,先錄的幾個嘉賓可以走了。
——這是章維告訴顧水輕的。
從那條剖白之後,華雍再沒有發來消息。
顧水輕的胸前好像被撕了個口子,嘶嘶漏風,可更嚴重的後果也沒有,于是就幹脆晾着讓它自然愈合。
不巧,口子有點大,幾個小時了也沒合回來。
——愛一個人,可以看着他受傷嗎?
華雍在自己面前,永遠不吐露他有多難受、有多迷茫。好像他就一直是那個他們剛認識時的樣子:陽光開朗、善解人意、坦蕩而快樂。
可事實上呢?真能一樣嗎?
華雍在他面前僞裝的有多完美、說出感情的時候有多平靜,他在背後就有多難過。
顧水輕有意地忽略了這些——華雍不說,他就當不知道,畢竟,不知者無罪,不知他就可以當這些不存在、享受這種毫無負擔的愛。
人們都說誰先愛上誰輸了,可先愛上的那個是他,為什麽輸得一塌糊塗的卻是華雍?
——不,不能再想了,他現在太不冷靜。
顧水輕覺得自己還是離開這裏為好。對,對,他現在沒有華雍的消息,而現在又是短暫休息期,萬一碰上怎麽辦?他還是先走吧。
顧水輕走了這麽多圈,早就知道樓梯口的方向,腳下步子是難得的慌亂——诶?有人?
旁人好像就是顧水輕那個摒除一切情感的理智開關,僅僅是一個人影,顧水輕那外洩的情感一下收住,停下了腳步。
啊,這姑娘衣服有點眼熟,好像是今天白越帶來的其中一個女孩。因為之後不會有接觸,顧水輕也沒用心記。隐約記得,是姓夏。
顧水輕見那個女孩眼神發直,好像忍不住在發抖,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正要上去問問。稍微走進才看到,那女孩兒是看向這一層盡頭的那個角落。
那裏站了個戴墨鏡的年輕男人——大概是這小姑娘的偶像?至于這麽激動嗎?顧水輕回憶了下,華雍發來的嘉賓圖裏沒有這個人。看來是別的節目的嘉賓?可這個姑娘是跟着白越來看這場錄制的啊,偶像應該也在那些人之中——而且這人,怎麽也有點眼熟?
顧水輕不知改進該退,那邊衛生間裏卻又走出一個男人。
于是顧水輕跟着一起愣住。
這個他認識——剛剛華雍發來的圖片裏還有。而他也一下明白了為什麽他看兩個人都眼熟——那部,已成禁忌的劇。
他走向他,他迎上他。
然後,牽起手,相視一笑。
接着一起離開。
顧水輕好半天才緩過來,回身,那個女孩兒已經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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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見笑。”夏悅沒有擦臉上的淚痕,心态卻已平複。對着遞水給她的顧水輕微微一笑。
顧水輕沒頭沒尾地問:“想到了嗎?”
“不敢想。”
“一直相信?”
“不敢信。”
“但卻是真的?”
“是真的。”她的聲音有點顫抖,卻小心地平複下來,“沒事,過一會兒之後我就什麽也沒看見了。”
“需要這麽小心的嗎?”
“一切為他們好。”
“畢竟大衆還不接受?”
“不管大衆接不接受,我只要他們好。他們要怎樣,我就怎樣。”
“怕世人非議?”
“……不。世人非議算什麽?只要感情夠強大,外人言語能左右什麽?”
“那為什麽死也要瞞住?”
“因為那是他們的夢想。外人傷不到感情,卻能傷害他們的事業。我希望他們都各自足夠強大,不管發生什麽,都無人能左右半分。”
顧水輕怔住。
夏悅那幾句宣言結束,又變回了那個文靜有禮貌的小姑娘:“啊,吓到你了?沒事,你就當剛剛見了個瘋子腦殘粉,不用理的。哈哈,我一般也不這樣。”
“你還回去嗎?”
夏悅搖搖頭:“我已經看見我沒有期待、卻是唯一想看到的了。”
“那好吧,一起走。”
“嗯?”這位顧水輕先生不像是自來熟的人。
顧水輕掐住自己顫的厲害的手:“我狀态有點不好,一起走到樓下就行。”——他怕若是只有自己一個人,他撐不住。
夏悅重新紮了下頭發:“正好,我也一樣,你等我先回個電話。”
“喂?露露?嗯,沒事,我沒迷路。我媽剛剛召喚我了,我得去姥姥家吃個晚飯——一個很久沒見的長輩回來了。嗯,正好,現在走還方便。拜拜。”
“ok,走吧。”
“長輩回來了?”
“不行嗎?”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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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悅還得和朋友打聲招呼,顧水輕卻走的神不知鬼不覺。
他一路上憑着驚人的毅力完完整整地回了家,腦子裏空空的什麽都沒有。進了門,扔下東西,從酒櫃裏拿出瓶酒,也不管是什麽,一杯一杯往下灌。
顧水輕很少喝酒,卻酒量很好。這一天卻很快倒下。
想喝醉的人,明明很容易醉的。
再次清醒時已是一片黑暗——顧水輕看了眼時間,卻也沒有很晚,剛過八點。冬夜總會給人以錯覺。
他拿過酒瓶看了眼,就是起泡酒。看來他根本就不是醉的,純屬睡過去了。
緩了半天神,他才想起給章維發微信:“我先回去了。你什麽時候?”
章維的短信裏都能看出他的神采飛揚:“別打擾老子約會?”
“拿下了?”
“已經過了十小時紀念時。”
“您這個度量單位真有特色。”
“謝謝您誇獎。”
“重色輕友。”
“嫌孤單?你早幹什麽去了?華公子現在應該在宴會上吧?”
——是啊,他說過,晚上還有個宴會要參加。
——你顧水輕,連個電話都接不到的。
顧水輕想,為什麽?
白越這種結過婚又離受過情傷的都不怕,章維這樣把人生規劃的這麽清晰的都不怕!
最關鍵……那兩人那樣的……那麽艱難的狀态,都挺過來了,都不怕!
所以你在怕什麽?
怕非議?怕“外人”?
——你連自己都不相信,你先去考慮別人?
——你是怕別人影響了你的愛,還是你的将來?
——足夠愛,不怕前者;不受制于別人,不懼後者。
你告訴我,你缺哪樣?
既然不忍心看別人犧牲,那你試試,你自己來。
“今晚那個鬼聚會在哪裏?”
“??你不冷靜。”
“是,我不冷靜。”
“……‘聖躍’。”
顧水輕小跑着攔了輛出租車。
“師傅,‘聖躍酒店’,離央臺挺近的。”
司機發動車打了表,從後視鏡裏看了看他:“小夥子,喝酒了吧?”
顧水輕知道自己現在狀态不好,可他也不想整理了。
他就是不冷靜,不冷靜着去,讓他看到他不冷靜。
可能明天他就會後悔。
……不知道這樣,他還願不願意。
作者有話要說:
夾帶私貨的一章出現了。既是我因為一點私心一寫,也是因為顧水輕吧。他需要有人能給他這樣的鼓勵。
第三卷也結束了。20萬字,這是我最初給自己定的全本的字數。剛剛甚至動了下就停在這裏的想法哈哈哈哈哈哈,開玩笑的。
休整一天,21號再更,開第四卷,也就是最後一卷了。
卷四 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