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咱倆這是在……看星星?”

石階上,現在坐了兩個大冬天晚上不怕凍的奇葩。

“你喜歡看星星?”

“不。”

“真巧,我也不。”

然後兩個人相對傻笑。

華雍站起身,然後又把顧水輕拉了起來:“回去吧,這麽晚了外面太冷,別凍着。”

顧水輕看看仍舊熱鬧非凡的酒店:“你不回去了嗎?這不是你老爹交給你的任務嗎?”

華雍搖頭,唇角揚了抹壞笑:“這是給單身狗華雍的,不是我——我剛剛脫單了。感謝你啊,把我從這名利場上解救出來了。”他倒真不是不适應這種場合——要不然他也不能報這專業——純粹是這日子實在特殊,又加上無良爹娘的對比,讓他覺得煩躁。

顧水輕輕輕笑着,仿佛還是他一直那樣——可華雍還是察覺到這人有點變化了,笑容沒那麽空,好像不再努力飄在雲邊與旁人拉開距離,反而有一點點……黏人?當然,這個人是指他。

華雍因為顧水輕這一點小小的依賴不知如何是好、受寵若驚。

“我送你回去?我車停在電視臺的停車場了,不遠,你還能走過去嗎?”華雍不知道顧水輕這狀态還能不能支持。

顧水輕不怎麽熟練地白了他一眼——效果實在是有點詭異——可這麽豐富的表情超出了他過往的适用範圍:“你以為我喝了多少?真喝多了明天就失憶給你看。而且……宴會上你沒喝酒?還能開車?”

“早戒了。”華雍無奈,“酒量差,還愛說胡話。”話落,他忽然頓住了腳步——真巧,顧水輕也是——他們想起了同一件事。華雍當即就後悔了。

顧水輕不怎麽清醒的腦子突然緩過來點兒——

逆着時光推回去,他們究竟是在哪一步出錯的、在哪一步錯過的?可能最早要找到那次k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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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水輕想,原來他那麽早就試探着對華雍敞開心扉,對他毒舌幾句——這是章維形容的,說顧水輕對着自己的時候可不會說話了、從不撿好聽的說。他也用那樣随意的态度去對華雍——然後被華雍一句話給噎回來了。

那時他怎麽想的來着?——哦,原來華雍并未覺得他們的關系到了這個份上、他願意做朋友的可能只是顧水輕慣于披上的那層假象。

于是顧水輕就決絕地收回了一切不該有的心思和期待。

華雍被這個安靜想着事情不說話的顧水輕吓怕了。

思緒回到那天……那是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對顧水輕有着難以言喻的占有欲,對這樣的自己産生了極度厭惡。華雍一直是個對朋友很好、也希望他們能很好的人,他做事一向磊落坦蕩,對有那樣的想法其實有一點……不知所措。

然而結果卻是他說了什麽不該說的,徹底推遠了顧水輕——最荒唐的是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解釋都找不到從何說起。

顧水輕緩緩吐出一口氣,告訴自己想那麽多無用,邁開了步子狀似無事地往前走,卻對上了華雍焦急的眼眸——又是,又是。

顧水輕的心揪起來,苦澀慢慢蔓延開來。

為什麽難過的總要是華雍?他沒做錯什麽呀。是他過于敏感,是他患得患失,是他想得太多。而需要承擔這些的卻是華雍。

顧水輕抓住華雍凍得冰涼的手,笑開來:“緊張什麽呢?沒事,都過去那麽久了,在意它幹什麽?”這是他的問題,不能讓華雍擔驚受怕。

華雍臉上的表情變化了幾番,隐忍幾回,卻還是認真地開了口:“顧水輕,戀愛,不是這麽談的。”

看着顧水輕錯愕的神情,華雍靠過去一步,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然後笑得寬容:“沒事,我們慢慢來。首先,第一點,你要記住我是你的愛人不是其他随便什麽的,沒有什麽你不可以和我說。”漫天繁星映在他眼中,閃着細碎的光芒,“我不需要你反省自己,把錯都歸咎到自己身上然後努力不去想它,麻醉自己那些都不存在不重要。為什麽要這樣折磨自己?誰的承受能力都有限,不如分擔。”

華雍把兩人緊握的手插入羽絨服口袋中,然後拉着他繼續往前走:“我喜歡你,不是喜歡你這永遠溫文對什麽都能冷靜處之的外表,不是喜歡一個愛我卻不會給我造成任何壓力的對象。我喜歡你這個人,并且認為自己足夠了解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而我就想你願意。”

“你願意繼續游離在別人世界之外,那好;你願意嘗試接受他們,也好。只一點,不要為難自己……啧,講清楚一點,不要這樣對着我,好嗎?”他偏頭微笑,目光包容而鼓勵。

顧水輕紅了眼眶。

他吐出一口氣,看着白霧消散在自己眼前,低低地說:“其實我不是故意的。”

“嗯,你只是習慣了。”華雍當然理解,“不要緊啊,我都追了這麽久了,不介意再接再厲。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相信在我這裏你不會受傷,不用你壘起厚厚的牆護住自己,不用你……”

“不用說這麽複雜,”顧水輕出聲打斷,“我跟你講,我聽這種表白是有點膈應的。一兩句還能感動感動,說多了真不适合我。”

“……給點面子會死啊你。”華雍小小抱怨了一句。可他和顧水輕的确都不是戀愛腦,也都不需要多次重申愛意的蒼白語句。

顧水輕嘿嘿笑了兩聲:“我給你講講我的‘淨化系統’的運營程序吧……哦,就是你說的那個所謂壓抑自我。”

華雍瞬間注意力集中。

“對于我來講,其實大多事情都是不重要的事情,都不用我特意去注意,就能很快忽略掉。而需要這個‘淨化系統’工作的則是能讓我産生任何不良情緒的東西:比如讓我煩躁、讓我傷心、讓我感動。這些都是我不想有的東西。”

“其實這麽一講你可能覺得沒什麽特殊,因為這一類情緒可能每個人都想控制住。但問題是大多數人都沒辦法控制,或者說他們需要在偶爾又想起這件事時再拼命提醒自己‘不要想不要想’,但我不是。我通過這個,可以很快讓自己覺得,這真的不算什麽事。”

“淨化需要的時間不等。總之結束之後,我會把一個複雜的問題簡化成不需要擔心的碎片,然後把這些碎片紛紛扔掉——我可以說,這個簡化過程是不對的、是丢了東西的,但是它的整理結果很符合我的需要。”

“顧水斯說我健忘。經她多次提醒,我可能是有一點吧。因為我扔掉了太多東西。其實你也不用過于擔心我的心态,因為大多情況下我不只是面上說說我不在乎了,我是真的不在乎了。”顧水輕看着一個不知道在哪裏的遠方緩緩介紹着,而華雍悄悄握緊了他的手。

顧水輕嘆了口氣,說:“其實你得好好感謝小斯。我的不清醒總能即時恢複過來,要不是她打電話給我,我能在門口站到你出來,然後一個人離開。”

“為什麽?”華雍倒是沒特別激動——他實在是不信顧水輕能無緣無故跑來找他。這人要是自己能繞過自己,不會這麽久都不敢面對自己的心。

顧水輕掙紮了下,把手拿了出來,華雍發愣——然後卻被抱了個滿懷。

“欸呦喂,我這是真得感謝小斯了。”華雍有點不知所措了——這人是不是前後差距有點大,突然就這麽不防備了。哦,不對,也有過,在聿鎮的時候——那時候還什麽都沒發生,一切輕松愉悅。

“華雍啊,”顧水輕蹭了蹭,“我不記得小時候的很多事……可我想,那些應該很重要。你大概也知道一些我家的故事……關于我父母的。”

華雍心下一緊,想到了顧水輕那個他好奇了很久最後卻沒去關注的家庭——症結在這裏?

“我不在乎他們,我一直覺得我不在乎那對男女。他們大概是我‘淨化系統’最先從我這裏拿掉的情緒,我對他們的一切都很木然,他們對我産生不了任何影響——可我真正該有的态度,應該是恨。”

“恨他們讓我飽受非議,讓我沒有被愛過,讓我那麽害怕別人的眼光——我怕他們有理由攻擊我。”

華雍說:“我不知道這是什麽感覺……但我理解。要是我,我也恨。你沒錯。”沒有人不想要一個完整的家庭。尤其是小孩子。

“不在乎他們,很好呀。”華雍目光沉重可開口的時候仍然是輕松的,“恨是第一階段,而發展到最後,其實最好的結果就是不在乎。你不能讓他們的過失一直傷害你。”

“你不覺得正式因為這種不在乎,我成為了一個冷漠無情的人嗎?”

“冷漠無情怎麽了?為什麽人們都要樂觀向上對生活抱有熱情?生活是自己的,只要影響不到別人,又有什麽錯?你告訴我,你因為你的性格有過困擾麽?”

“……沒有。”顧水輕從來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也不覺得維持這樣的性格需要他壓抑什麽。也許它形成之初是個錯誤、不是他的本意,但發展到如今,它也肆意成長得很像樣子。

“所以啊,明明……”

“啊,不對,”顧水輕笑了下,想起了很久之前那小小的心思——有一天那竟然真的有了結果,“有過例外。它阻止了我愛你。”

華公子卡殼了。一堆勸慰的話攪在一起成了一團亂麻——

顧水輕放開了他,自顧自地往前走。華雍神魂游離地跟上。

夜晚的B市從不寧靜,車燈和建築上的各式燈光把夜晚打的好似白晝,卻又比白晝更多了分瑰麗與誘惑——好像這時的一切都有了迷幻的色彩。

“你是我‘淨化系統’無計可施的人,是我防護網攔不住的色彩,是我躲了這麽久卻躲不開的愛。我希望我的一生沒有地方可被非議……可你從來就不該被打上‘會受非議’的标簽。”

——為了你,我願意試一試。

那些我不願面對的、我不願接觸的各式情感,它們加起來都比不上你——

既然如此,我有什麽必要,為了它們,放棄你。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不更了哦~我要靜心考試。

下周應該更新也不穩定,有個挺重要的事要做。鑒于一個學期沒怎麽學,期末就是要這麽痛苦……

但是還是會更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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