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番外二 景與不渝
張渝想,她父母當年嫌不好聽沒用大仙兒給起的名字實在是不應該。其實,她還不如叫做“張不渝”。
她的母親是聿鎮的船娘,母親的母親可能也差不多,從出生就一直在這個地方,安分地做着這個工作,撐着船在河上運人、運物。平凡的工作、平凡的生活。
如果不是她父親的出現,一切都會這樣簡單地進行下去。
張渝的父親張安留,是個攝影師——自封的那種,搞些奇異的別人不懂的東西,然後說自己是藝術家——這要放在哪個大城市裏,估計是沒人信的。可壞就壞在聿鎮這與世隔絕的小鎮子太過單純,而她母親,也太容易上當受騙。
張渝長大時,聿鎮已經不是那個聿鎮,孩子們多多少少會去上學接觸外界,而後來也會有游人到這裏來。可是在她母親的小的時候,卻不是這樣。
鎮子裏面,有藏書的就那幾家,而一個船娘也很少會與他們接觸。當時,方家請了先生來教他家大小姐方淼,而特立獨行的蔣一方則是外出念書,他父親氣的要與她斷絕來往。
小寶兒——她母親只有這麽一個外號似的稱呼——自然沒條件像她們一樣都那麽多書,見那麽多世面。
于是她才會被從外界來的、帶來很多新鮮事物的張安留吸引。懷春的少女與充滿新鮮感的、帶有點神秘魅力的外來者,就無可救藥地陷入了愛河。
而這個邊走邊拍無意間來到聿鎮采風的n流攝影師張安留,也就留在了聿鎮——張渝揣測,其實他會留下,說不定是因為他在外面也生存不下去了。
誰說不是呢?只要腦子沒有毛病,比起封閉的聿鎮,外面那光怪陸離的世界才更值得人們去追尋。
硬生生把人圈在這小地方,格格不入,憑添煩惱。
方景覺得,他不該叫方景,應該随父姓,叫“封景”。
封景封景,他想看更多的風景。
方家在小小聿鎮是個有名望的家族。長在其中的方景本人雖沒覺得,可是感覺鎮子中的其他人都對自家隐隐敬畏。
很煩心。
他不能随心随欲地和想玩兒的人一起玩兒,不能瘋跑大笑,不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可是他方景有什麽身份?方淼的兒子?可方淼又有什麽特殊的,特殊在她比鎮子裏其他人多讀了許多書?
方景不懂為什麽多讀了很多書,就和別人不一樣了,就高人一等了。在外人面前高人一等,在丈夫面前也要高人一等。
方景見過的最可憐的人是他父親,封谷,一個土生土長的聿鎮人,沒讀過什麽書,平平凡凡,唯一的特點大概是長得好看。
方景不懂他母親與父親的結合。不懂眼高于頂的方淼為什麽非要找個人結婚,不懂擁有諸多選擇的封谷為什麽選擇了盛氣淩人的方淼。
方淼永遠高标準嚴要求所有人,她的世界裏沒有妥協沒有理解,而封谷就要忍讓忍讓再忍讓,接下方淼說的一切難聽的話,一言不發,好像沒有脾氣。
方景這個時候只能坐在書房,看着書或者作業,然後腦子裏空空蕩蕩,沒有一點內容。
他的父母從不吵架。
可他不覺得這是件什麽好事。
聿鎮裏孩子挺多,可是卻沒幾個方景可以交往——無他,方淼不允許。
她說,她的兒子不能一輩子陷在聿鎮碌碌無為,不能被這裏的人拖累污染,不能沾染那些習氣。
方景只能接受——他可憐他的父親,但也應可憐他自己。因為他和父親一樣,生活在方淼的高壓之下,默默忍受卻不敢發一語。
他幼時的玩伴只有一人——張渝。哦,之所以相識很簡單,因為張渝的母親是船娘,張渝時常跟着她母親在船上。方景上下學時會坐船,也就正好與張渝交流。
張渝在聿鎮裏是常常被議論的對象——他們一家都是。
在保守的聿鎮,竟然有人留下了外人在這裏還嫁給了他,甚至生養了一個女兒——簡直給祖輩蒙羞。
可小魚兒父母已經去世,也沒人去想蒙不蒙羞了。至于外人,畢竟是外人,有議論聲就躲着點呗,反正本身就是內向的人,少點交流也不算什麽損失。
但在方景這麽大的孩子看來,張渝身上充滿神秘,這種神秘與“和外界有關的人”的名號附加在一起,對方景産生了致命的吸引力。
“唉,你叫什麽?”這是方景向張渝搭的第一句話。
雖然在衆人的議論聲中這個小小的女孩兒早已出名,在聿鎮基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年少的方景不懂搭讪的技巧,只得幹巴巴的問出這麽一句。
張渝有些好奇地看他——年少的張渝不懂什麽是搭讪,天真地認為方景并不認識她:“我叫張渝。”她從方景的眼中看出了與其他人不一樣的東西。她說不清是什麽,但感覺這樣的眼神讓她更舒适放松。哈,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叫什麽,那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不覺得自己是個“異類”。
“我是方景。”
“方……”張渝皺眉。顯然,方這個姓在聿鎮會引起一種聯想。
方景不知道為什麽,急忙否認:“你聽錯了,是封,封景。”
“哦,你好,封景。”
張渝與方景的友誼建立的快速。兩個因為不同原因、卻相似地被衆人排斥的人,就有着許多許多的共同語言。
哦,這時張渝已經知道了方景是誰,可方景執拗地要求她叫封景。張渝說,那我叫張不渝好了。
張渝向方景抱怨父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家裏的一切都靠母親,顧內又顧外,每天累死累活。父親拿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搞所謂的“藝術品”,有時甚至狀似瘋癫,可母親卻還是不可救藥地敬仰着他。
方景向張渝抱怨母親的高壓與父親的窩囊。他說他根本不想學習、學習好累,但他不敢不學、甚至不敢學不好。他不能出錯,不能讓母親失望。
張渝豔羨地看着他,說,我好想去學習讀書,我好想去外面的世界。
方景嗤笑,說外面有什麽好,他願意一輩子不出去留在安逸的聿鎮,讓他不用學習可以放縱地玩兒。
兩個孩子對視着無奈的笑,誰都知道自己說的不可能。
然後就在這一年,他們都九歲的時候,聿鎮上發生了幾件事。
第一件,張安留死了。
他死的那天,張渝照常和母親劃着船迎來送往。接到方景之後,兩個人會偷偷聊一路,然後張渝就和方景一起下船回家,幫忙準備晚飯收拾房子。
普通的這麽一天,她回家看見了父親的屍體。
張安留死的意外而突兀,大概是找東西的時候被掉下來的箱子砸死的他倒下後,就那麽躺着,躺到女兒回家才發現。
畢竟他家就像是什麽不幹淨的地方,沒有人來串門,沒有人接近,就算聽見什麽動靜估計都不會有人過來。
不知道張安留倒下時有人來救,後來會是個什麽結果。
假設無益,總之他死了。張渝的母親哭得死去活來,最後為了這個女兒,還得堅強着活下去。于是日子也沒什麽變化。
只不過鎮子裏的人可編排的劇本更多了。克夫、克父、天煞孤星,這群人的想象力一般人是想象不出來的。張渝從小聽慣了,慢慢也就麻木。方景安慰她的時候發現這個女孩兒幾乎沒有喪父的痛苦,琢磨了一會兒對她說,張渝你也就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其餘一概不像。
張渝對他溫婉一笑。
後來突然對張渝一家的議論聲浪變小了——哦,不是愚民們突然悟了,是因為他們的重點被轉移——
這就是那第二件。蔣一方,回聿鎮了。
如果說在聿鎮有什麽比小寶兒嫁了個外面的男人更值得人們“津津樂道”的事情,那一定得是蔣一方——這三個字就夠了。
如果說在聿鎮有什麽和方家旗鼓相當的“世家”的話,那一定是蔣家——蔣一方的那個蔣家。
蔣一方自小特立獨行。她本和方淼一樣,都是家裏請着先生來教,後來有一天不知她怎麽了,突然宣稱要去外面讀書,說要離開家。
她爹當時就不幹了。說你一個小姑娘為什麽要出去讀書,而且外面都是歪魔邪道,會把人教壞的。
蔣一方不幹,和家裏協商無果就自己一個人跑出去上學了。
她爹看她一門心思要出去,知道勸也沒什麽用了,說看在她是蔣家女兒的份上還供着她,卻傷了情分。
蔣一方沒多在意這個。對她來講,外面的世界比所謂家人重要的多,做選擇的時候眼睛都不帶眨的。
假期的時候她會偶爾回來,翻翻書房裏的書,到處走一走,卻也不與旁人交流。
再後來,她大學畢業的那一年回到聿鎮,滿面風華氣度無雙,引得人暗暗心驚——原來外面有這麽好?可還沒等人們琢磨出個所以然,這人做出了更加驚世駭俗的事情——跟一個到聿鎮考察的年輕人墜入愛河,就這麽走了。
她家人被氣的宣布與她斷絕關系,和她說,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不要回來找我們。蔣一方聽聽就算,估計也沒當回事,翩翩然走了。
聿鎮人這時想,可不能把孩子送到外面。也不知道外面有什麽妖魔鬼怪,怎麽能把人弄成這樣呢。蔣一方果然還是蔣一方,不可能幹出什麽好事的。
蔣家家大業大也逃不過分家的命運,她走後沒多久這個家鬧了一番也就分崩離析了,大家各過各的。然後在張安留死的這一年,蔣老先生,也去世了。
也就是這一年,蔣老先生死後不久,蔣一方回來了。
她不止回來了,還帶了個兒子回來。
這下可熱鬧了——離開七八年後回來,當時那個男人不在,她還帶着兒子——多麽令人激動的情節。蔣一方不愧是蔣一方,總能給大家制造驚喜。
結婚生子然後被抛棄、堅持不了了回來了;丈夫去世自己熬不下去,灰溜溜跑回家……說不定兒子也不是那個人的!可能性還多着呢!蔣一方自是不在意別人怎麽編排自己的,關上門來,過自己的日子。沒有人知道她身上發生過什麽。
但這卻對方景和張渝的生活産生了極大的影響。
蔣一方回來之後,每天一起上學的人就多了一個——顧水輕。
方景和張渝一開始是對他非常好奇的。這個顧水輕,回來之後分擔了極大的一部分火力,作為也常常被編排的對象,這兩個人一下輕松好多。理所當然的,他們認為顧水輕和他們應該是同類,是可以一起在路上互相抱怨的朋友。
可顧水輕從來不說,他好像不知道有人在說閑話,不知道在故事中他的身份有多少個版本、不知道那有多不堪。
他不加入方景與張渝的對話,總是坐在船上看旁邊的風景——可那千篇一律,也不知道他能從中看出什麽。
久而久之,張渝和方景也不好再說什麽,更多時候選擇與他一起沉默。
他們能聽到很多與顧水輕有關的聲音。從他的母親,揣測到他的父親。或見過或沒見過的人都能說上那麽幾句,明明各自都驢唇不對馬嘴,偏偏這些人湊在一起就能把這些東西都串起來,感嘆幾句,看着無人再偷偷嬉笑幾句——哦,小孩子不算人,所以張渝和方景聽得更多一些,偏偏版本還不太一樣。
他們不知道顧水輕聽過多少——不過以己推人,他們關于自己的故事可沒少聽,估計顧水輕也少不了。
可他真的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一樣。
沒過多久之後,上學路上少了一人——顧水輕去上了寄宿學校,一周回來一次,愈發少的露面。
又恢複了兩個人的旅程,可張渝和方景好像沉默慣了,就算少了顧水輕,也找不回當初無所不言叽叽喳喳一路的狀态。
又後來,方景上了初中,離聿鎮很遠,在一個大的城市,變成了一個月、幾個月才回來一次。
于是,便是張渝與顧水輕見的多了些。
沒了方景,她偶爾會向顧水輕搭兩句話。沒想到這個人和她想的不一樣,并不是冷漠,他會耐心聽她說話然後應答,臉上的笑容終日不滅。張渝想,他也許只是性格安靜罷了,一言一行明明再溫和不過。
難道之前對他冷漠不好相處的印象是錯的?
可能吧。
顧水輕和她聊天時,有一次感嘆她的普通話真好,說自己只能聽懂聿鎮方言卻不會說。張渝說,因為我的父親是從外面來的,他一直教我說普通話。
顧水輕沉默片刻,然後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
他好像從張渝的只字片語中讀出了很多東西。然後十分善解人意地不多問,不在意。
張渝想,這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他們偶爾交流,更多時候沉默着看別人。
再後來,顧水輕也上了初中,方景則考上了高中,兩人到了同一所學校。于是張渝更多的時間只有一個人。
母親年齡大了,加之操勞過度,很多事情都要她去做。張渝更加安靜內斂,默默擔起了整個家。
比之顧水輕,已上高中的方景竟回來的更多些——張渝總覺得顧水輕總有一天會這麽默不作聲地離開然後再也不回來。
越長大,越沉默。
曾經承載少年們最無憂無慮時光的小船上,如今只留安靜。方景不複少年時的神氣,眉間總有化不開的煩躁,卻也不發洩,就默默呆着。而他們兩個之間的話題,已經貧乏到只有顧水輕可說。
“顧水輕上次回來是什麽時候?”方景問。明明來自一個鎮子還在一起讀書,他們卻好像一直不熟,話都基本沒有說過。從張渝這旁觀者來講,她甚至好奇顧水輕知不知道有方景這麽個人。
“很久了,有幾個月了吧?他開學後我就沒見過他。”方景和顧水輕時間總湊不到一起,張渝倒是都能見到。
“他假期回來了嗎?”方景完全沒印象。
張渝想了想:“回來了,但沒幾天吧。很快就又走了。”顧水輕愈加神出鬼沒。和他那個特立獨行的母親一樣,讓人捉摸不透——可人們倒是很少議論顧水輕了。
随着時代發展,與外界接觸更多,人們慢慢都願意把孩子送到外面讀書,這一點上顧水輕已經不是異類。
而他和蔣一方不一樣,他的出走不是和家裏鬧翻,而是被支持的外出求學。而從各種渠道傳來的消息,他學習貌似還很不錯。
人們總是健忘的。很快,顧水輕就不再是“小雜/種”,變成了“別人家的孩子”——別人家的孩子總是對的。
而方景則越來越多的用來比較——通常“別人家的孩子”的故事裏,都有一個因為不好好學習而未來灰暗的對象。
真不巧,故事中那人經常是方景。
他越來越少抱怨,可從方景克制的語氣中,張渝能聽出他掩飾不住的嫉妒和——慌張。
方景不能錯,不能輸。
可學習能力這東西,又怎麽是人能左右的?那學習來評價一個人本身,就是一個荒謬的行為。
方景迷茫,張渝無奈,顧水輕——顧水輕可能什麽都不知道。
這是張渝最無可奈何的地方。方景認識中的那個競争對手,根本不在乎方景這個人。
她大概還是有着屬于藝術家的一部分基因,看事情總帶有一種奇異的通透。
年長三歲的明明是方景,結果卻變成了他在追逐顧水輕的腳步——他考上本省一所還不錯的大學的同時,顧水輕準備出國了——他已經聯系好一所國外的高中,要出國念書。
張渝把這個消息告訴方景的時候,方景沉默片刻,說了一句不相幹的話:“我媽查出肺癌了,晚期。”
張渝愣住。一瞬間,她腦子裏閃過很多念頭,不知如何是好——不知該說保重身體不要太難過,還是……
不,沒有還是。
方淼一年後走了,她要強了一輩子,到底幹不過病魔。
彼時,顧水輕安靜在國外讀書,絲毫不關心聿鎮發生了什麽;而方景,安頓好母親的後事,然後退學回家開書店。
他一直沒有喜歡過學習,也沒有想過要讀書改變命運,沒有遠大理想不想離開聿鎮。
一切都是被逼着。
現在壓力不在了,他自然不會再努力了。
張渝想,要是沒有方淼的高壓,也許方景還不至于如此決絕。他離開學校,更多是一種宣誓一種放縱,而不是真的讨厭。
壓抑過度,于是反抗過度。
他開了家書店,賣他母親心愛的書。商業不發達,游客不多,他純屬玩兒。
他染了頭發穿的殺馬特,在這座傳統的房子裏為所欲為。
張渝看着,然後一言不發。他願意,那就這樣好了。
顧水輕一走三年,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一共沒待幾天。張渝想,離他徹底消失的日子恐怕沒多遠了。
可沒想到的是,顧水輕不僅又回來了,還帶了朋友——一男兩女,兩個女孩兒還總叽叽喳喳的。
非常不顧水輕。
可卻是真的,顧水輕的朋友。
張渝想,哦,我錯了一次。
于是她送他們去看了方景——不如再試試看。
那天晚上方景突然叫住了她。兩個人坐在船上,在河上飄了很久。
起初都在沉默,後來方景開始哭。張渝很久沒見他這麽情緒化的表達。
方景什麽都沒說,她也不知道顧水輕和他說了什麽。她就陪方景哭了一場,最後把他送回了家。
始終無言。
第二天方景鎖了門,離開了聿鎮。
又是一年多,顧水輕和他那個朋友又一次來了聿鎮,接着第二天就離開。
張渝想這次顧水輕應該是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也就是這一年,聿鎮開始了商業化。這個封閉很久的小鎮子、幾十年前還認為外界全是洪水猛獸的小鎮子貪婪的吸取外界文化——好的或不好的。
有人看上了這裏房子的投資價值要買,有人看中文化旅游價值要保護,有人看上了方家的房子和那家書店,卻聯系不上主人。……簡直一團糟。
再之後,游客越來越多,聿鎮有了個“未被開發的江南風貌”的稱號,河上也添了更多的船——用來招待游客的。
至于張渝——哦,她走上了和母親相似的路。一個來這裏找靈感的寫手向她告白,瘋狂的愛上了她,這甚至讓張渝有些不能理解。可這有什麽所謂,愛情總不講道理。
哦,不過與母親不同,張渝要跟着他離開聿鎮——多年之前她和方景說,她想離開。到底是實現了。
走之前,她和他在聿鎮逛了一圈——早不複當初的清淨了。
“我記得我是第一批到這裏的游客。當時,選擇聿鎮還是個很小衆很有情調的事情。”文藝青年們總喜歡幹這種事情。
“全變了。”張渝看着周圍的人說,“可我不知道這是變好還是變壞了。”
“無所謂,反正不屬于我們了。”他笑。
張渝點點頭。她把房子賣給了想要擴充面積的鄰居——哦,當初認為他們家風水有問題的鄰居。她最大的理想這麽多年沒變過,她想離開。
那天晚上,他們繞完一圈,走到了那家叫做“平”的書店。他好奇了好久為什麽這位置如此好的書店從不開業。
張渝還沒解釋,突然門從裏面打開了——方景和門外的兩個人,都愣住了。
方景換上了平常的衣服,頭發變回了黑色,成了再普通不過的一個青年人。
張渝先反應過來了,她拉過男人,笑着向方景介紹:“這是我男朋友。”然後又指向方景:“這是我小時候最好的朋友。”
“方景,很高興你回來了。不過有點可惜,我要走了,不然我們還可以多聊一會兒。我要離開聿鎮啦,小時候的願望,沒想到會實現。”
方景愣愣地、留下了兩行淚。
“方先生?”男人叫他。
方景抹了抹眼淚,突然叫她:“不渝。”
“……嗯?小景?”
“要幸福啊。”
“嗯,你也是。沒想到,兜兜轉轉,我們竟然走向了小時候幻想的未來。”
“……嗯。”
“他願意一輩子不出去留在安逸的聿鎮”——那是安逸的聿鎮,與予人安逸的她。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結束,這下就徹底完結啦!呱唧呱唧!
第一本完結的長篇小說,不容易不容易。
計劃趕不上變化,之後會同步開兩個文。除了《勁秋》這個古言,還會加一本現耽《潛入戲》,有興趣的話可以移步主頁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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