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時間的漩渦-1
時間的漩渦-1
“桑娅跟你說的事情到底是什麽？”在與克爾溫重新相戀後的幾天，伊麗娅終于想起了這個問題。
克爾溫這幾天陷入了一種傻兮兮的歡樂情緒中，像個初嘗戀愛滋味的毛頭小子，樂得差點忘記了桑娅的名字，更別說提起來那件事了。
直到伊麗娅問起，克爾溫才平靜地噢了一聲：“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
伊麗娅對此表示懷疑：“會讓裏德帕大陸上的所有人都震驚的事情，不是什麽大事？”
克爾溫有幾秒鐘沒說話，視線飄到伊麗娅的身上，又飄回來。伊麗娅看着他，明白了：“你是想說對你來說，這跟我們的事情比起來，算不上什麽大事？”
除了點頭，克爾溫還能說什麽？
伊麗娅有些無語，她知道克爾溫很愛她，但她有的時候覺得克爾溫的愛太過頭了。仿佛在他的心裏，為愛生，為愛死，為愛死去活來，為愛無視一切，都是無比正常的行為。跟他相比，好像別的人都成了愛裏的糊塗蟲，愛得既不夠勇敢，又不夠堅定，更不夠濃烈。
“說吧，到底是什麽事情。”伊麗娅在心裏嘆了聲，又想，算了，起碼阿爾文還在她的身邊陪伴了她幾十年，而克爾溫是真的孑然一身，他孤單了這麽久，愛得濃烈一些也沒什麽。
克爾溫斟酌片刻，找了個切入點：“你有沒有發現，最近覺醒魔法的平民的越來越多？而且他們覺醒魔法的年齡也越來越早了。”
“是啊，再這樣發展下去，平民和貴族在覺醒魔法這件事上都不會有太大的區別了。你要說的就是這件事？”伊麗娅總覺得沒那麽簡單，哪怕平民真的變得和貴族一樣了，那也是慢慢改變的事情，人們的想法會随之潛移默化，這不至于颠倒裏德帕大陸所有人的認知。
克爾溫道：“不是這件事，但跟這件事的原因有關。”
“你就別賣關子了。”
克爾溫不是在賣關子，他是在慢慢鋪墊，好吧，在伊麗娅的眼中，這就是在賣關子。他只是不希望等會吓到伊麗娅，畢竟他第一次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差點就被吓到了。
克爾溫想了想，問：“你覺得這個世上是先有貴族和平民的區分？還是先有魔法在貴族和平民身上的不同體現？”
伊麗娅眉頭輕皺：“那差不多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吧？”
“對，我就是要問你這件事情。”
“如果按照書上所說，是被魔法偏愛的一部分人成為了貴族，而不被魔法偏愛的人只能當平民，久而久之，貴族和平民之間就界限分明了。”
“你相信書上說的嗎？”
“你這樣問，我自然是不相信了。你要告訴我，書上說的都是假的，對嗎？”
“也不完全是假的。”克爾溫頓了頓，“剛開始的時候，魔法确實偏愛少部分的人，這部分人覺醒魔法的年齡更小，魔法的種類更多，魔法本身的力量也更大，這都是真的。魔法給那些人帶來了不少好處，他們積累財富和權勢，漸漸就成了貴族，成了跟平民不一樣的人。問題是，當貴族和平民形成壁壘之後，所有貴族的孩子還是貴族，而所有平民的孩子還是平民，但貴族的後代并不能一直保證，他們在魔法上的天賦永遠強于平民。所以……”
“所以？”
“所以，在兩三百年前，為了維護貴族的利益，有一部分的貴族聯合起來，成立了一個保密組織，專門進行‘抑制計劃’。”
抑制計劃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抑制平民覺醒魔法的速度，甚至永遠杜絕平民覺醒魔法的可能。要達到這個目的，他們首先要将抑制魔法的藥水研制出來，而當時貴族內部人才濟濟，藥水很快就研制出來了，他們在一批平民嬰孩身上做試驗，以十年為期持續觀察他們，驗證藥水的魔力。經過五批孩童的試驗，抑制藥水改進了一次又一次，最終徹底成型。抑制藥水的效果非常明顯，貴族秘密将這種藥水改頭換面，使它成為了所有懷孕婦女的助産藥水，幾乎所有的懷孕的平民婦女在臨産前都在喝這種藥水，使得她們的孩子還沒落地，命運就已經悄然改變。
克爾溫說：“抑制計劃，這就是我說的會震驚裏德帕大陸所有人的事情。”
“好吧，這确實震驚到我了。”伊麗娅緩慢地眨了眨眼睛，“難怪……難怪命運一直會眷顧貴族的後代，我之前在想為什麽命運會這麽不公平，原來那不是命運，那是人改變命運的事情。”
克爾溫靜靜地望着伊麗娅，等待伊麗娅消化這件事情，他知道她必然還有很多問題。
日影偏移，陽光像螞蟻那樣爬上克爾溫的膝蓋，不癢，克爾溫卻撓了撓。終于，伊麗娅開口了：“這是桑娅和查爾斯一起告訴你的事情？”
“是的。他們都是‘反抑制計劃組織’的人。”
“‘反抑制計劃組織’又是什麽？是針對抑制計劃的組織？”
這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克爾溫點了點頭，說：“我知道這件事後，也成為了反抑制計劃組織中的一員，有時會幫他們做一些事情。而因為反抑制計劃組織的努力，所以很多平民孩子的命運都改變了，他們的母親不會喝下那些助産藥水，所以不會抑制他們的魔法天賦。”
“這個組織裏面都有什麽人？都是平民嗎？”
“幾乎都是平民，但具體到底有多少人，都是什麽人，我是不清楚的。”克爾溫不想當組織的首領，或者接近于首領的存在，所以他手上沒有組織人員的名單，不過組織的人數不算多，因為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會有隐形的危險，他們不會一直吸納很多新的人進來，“對了，塔米也是反抑制計劃組織的人。”
伊麗娅：“什麽？”
“她用了變身魔法來找我們的那天，就是想跟我聊抑制計劃。”
“可如果不是你認出了她，我們根本不知道那是塔米。”伊麗娅不解，一個想要來談事情的人怎麽會隐藏自己的身份？
“塔米她太愛玩了，也許她是想先跟我們玩玩，再露出真容吓我們一跳吧。她沒想過我會認出她。”克爾溫順便道，“我之所以能認出她，不是因為我有多了解她，而是因為我看到了預知。”
塔米沒想到克爾溫覺醒了預知的天賦，哪怕她的變身魔法再厲害，也瞞不過一雙能看見未來的眼睛。
“我沒有想到，塔米居然會成為你們的一員，她……抱歉，我不是想說她的不好，我只是覺得，她不像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
“你說她的不好也沒關系。她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我也不敢相信。”
伊麗娅問：“她是怎麽加入的？”
克爾溫說：“她隐身出去玩的時候偷聽到的。”
伊麗娅：“……”
“然後她覺得這不公平，便想要加入組織，一開始組織的人都信不過她，因為她是貴族。但後來她默默為組織做了很多事情，組織便同意了她的加入。”
“她覺得這不公平？”
“是，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塔米是受到魔法眷顧的人，是不公平命運的享受者，按理說不應該這樣做……可能是因為我真的不了解塔米吧，畢竟我離開的時候，她才只有十歲。”
伊麗娅話鋒一轉：“你都為他們做什麽事情了？”
克爾溫道：“我做的事情很簡單，我開了幾間賣助産藥水的店鋪，将抑制藥水全都換成了真的助産藥水。”
伊麗娅一怔：“你到底開了多少店鋪？”
克爾溫謙虛道：“全部店鋪加起來的話，只有幾十家。”
伊麗娅道：“你将藥水全都換了，不會被抑制計劃的人發現嗎？”
“這就是潛在的危險了。”克爾溫聳了聳肩，“不過危險不大，因為我們會有專門的人在暗中觀察抑制計劃的人，如果他們有什麽舉動，我們會知道的。現在的情況就是，他們不知道我們的存在，他們只會以為抑制藥水出問題了，他們在明處，我們在暗處，所以我們占了上風。”
貴族确實一代不如一代了，抑制計劃的人狂妄自大，目中無人，他們根本就不願意相信，平民的力量已經超脫他們的掌控了。
伊麗娅問：“我可以加入你們嗎？”
克爾溫道：“當然。”
“你這麽快就答應了，不用先問問他們的意見嗎？”
“在我決定将這件事告訴你之前，早就已經問過他們的意見了。”
“如果他們不同意的話，你要站在我這邊嗎？”
“當然。不過他們不會不同意的。”
“為什麽？”
“我為他們做了這麽多事，他們信任我，自然也會信任我所信任的人。”
伊麗娅道：“你說，如果抑制計劃徹底失敗的話，是不是在未來的某一天，貴族和平民就不會再有魔法天賦的區別了？”
“我相信會有那一天。”
“那樣，貴族會消失嗎？”
“我覺得不會。”克爾溫想了想，“哪怕人與人之間再也沒有魔法的區別，也總有人會尋求別的途徑，或者生來就得到更多的東西，因此而勝過別的人，成為新的貴族。”
伊麗娅有些難過：“無論如何，命運總是不公平的。”
尊卑貴賤，貧富親疏，有的溝壑會永遠存在，哪怕不是人，只是一頭狼，一只狗，一棵樹，一株草，它們所擁有的的東西也是不一樣的。
克爾溫道：“所以我不相信命運。”
伊麗娅擡起頭：“你相信什麽？”
“我相信愛。”克爾溫牽住伊麗娅的手，“我知道愛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但我相信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