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時間的漩渦-2
時間的漩渦-2
伊麗娅沒打算在子女面前隐瞞克爾溫的事，因此羅吉爾和克蘭很快便知道了母親找了個情人……嗯，雖然這好像是一段認真的關系，用“情人”這個詞不太貼切，但一時之間，羅吉爾和克蘭也不知道應該怎麽看待克爾溫。
克爾溫消失的時候，他們還沒有出生，沒聽說過那個“不會魔法的貴族”的傳聞，因此對克爾溫這個名字非常陌生。
不過因為阿爾文去世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羅吉爾和克蘭多多少少知道傑德的事情，悲傷沖淡後，他們都不希望伊麗娅孤獨一人地過完後半生，因此克爾溫的出現并沒有讓他們感到反感，反而讓他們都松了口氣。
羅吉爾和克蘭都是伊麗娅親自教出來的孩子，他們在伊麗娅身上學會了包容和愛，自然也用這樣的态度對待克爾溫。克爾溫很快就跟他們建立起良好的關系，這得益于克爾溫深刻的談吐和豐富的見識，以及他身上散發出的神秘而孤獨的氣質，他跟阿爾文是完全不一樣的人，這讓羅吉爾和克蘭感到很新鮮。
等他們再熟悉一些的時候，克爾溫跟他們講了自己和伊麗娅的故事。
克蘭聽得熱淚盈眶：“天啊，原來你跟媽媽的故事發生得這麽早，你們……你們真的錯過了很多年。”
羅吉爾道：“如果當初你們私奔成功了，世上就不會有我和克蘭了。”
克蘭道：“那也沒關系，如果我們本不存在，就不會有存在的我們為不存在的我們感到悲傷。”
羅吉爾道：“你說得對。”
克蘭又對克爾溫道：“要不是這樣做太對不起我的父親，我都想把你們的故事改編成歌劇了。”
克爾溫笑起來，很快他的笑容又隐退了：“我還很遺憾，沒見到你們父親的最後一面。我們曾經也是很好的朋友。”
羅吉爾道：“這不能怪誰，誰也不會想到，父親會以這樣的方式……”
“你們在說什麽？”伊麗娅終于跟管家談完了事情，走過來加入他們的對話。
“沒什麽。”羅吉爾清了清嗓子。
克蘭看了羅吉爾一眼，道：“這沒什麽不能說的，我們只是提到了父親。”
伊麗娅喝了一口茶：“這确實沒什麽不能說的，不管怎樣，阿爾文都是我和克爾溫的好朋友。”
伊麗娅從來都沒有責怪過阿爾文，她在這件事上比克爾溫還淡然，仿佛她和阿爾文真的只有親情和友情那樣。
“你們的故事還真是……”克蘭在中途頓了頓，終于想到了一個合适的詞，“……陰差陽錯。”
羅吉爾說：“這樣看來，我們的存在也是陰差陽錯。”
伊麗娅轉向克爾溫：“你将我們的事都告訴他們了？”
克爾溫問：“說了個大概。”他自然不會将他們相戀的細節告訴小輩，他還沒有這樣厚的臉皮。
伊麗娅噢了一聲：“那我們可以跟他們聊聊了。”
羅吉爾和克蘭異口同聲：“聊什麽？”
伊麗娅道：“聊聊未來的安排。”
羅吉爾坐直了身體，克蘭覺得氣氛有些嚴肅，身體挨近了伊麗娅：“什麽安排？”
伊麗娅說：“我想離開王城，跟克爾溫一起。”
克蘭問：“離開多久？”
伊麗娅道：“這個我沒法回答，因為我會一直用時間停滞的魔法。所以對你們來說，我們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
伊麗娅現在的時間停滞魔法強大到可怕，只要她的身體沒有生病，她幾乎可以一直維持魔法罩，也就是說，如果她和克爾溫一直待在魔法罩裏面，那麽他們可以讓年齡保持在現在這個數字很久。
羅吉爾問：“你們要去哪裏？”
克爾溫道：“這個也沒法回答，因為我們想去所有沒有去過的地方。”
克蘭道：“天啊，在我的印象裏，媽媽從來沒有離開過王城，那就是王城之外的所有地方，那可太多太多了。”
羅吉爾也稍稍睜大了眼睛，問：“你們不會是想走遍裏德帕大陸吧？”
“也許是吧。”伊麗娅微微一笑，“誰知道呢？”
克蘭道：“這就是你跟史蒂芬聊這麽久的原因？”史蒂芬就是安托萬侯爵府的管家。
伊麗娅點頭：“我要離開一段時間，得交代很多事情。”
羅吉爾道：“看來媽媽心意已決，如果我們不同意的話，你也不會留下來了。”
伊麗娅眉頭一擡：“你們會不同意嗎？”
克蘭和羅吉爾道：“不會。”
伊麗娅道：“那就對了。”伊麗娅知道他們都有了自己的家庭，都不再是小時候非得時時刻刻黏在她身邊的孩子了，說不舍當然有，但那不足以讓伊麗娅放棄出行的計劃。
克爾溫道：“別擔心，我會好好照顧你們的媽媽。”
“媽媽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顧”，羅吉爾險些脫口而出，但他及時地忍住了，因為他意識到了這是一句極其自私的話。從小到大，他和克蘭都享受着伊麗娅的照顧，他們以為伊麗娅無所不能，她聰明、堅韌、有力量，她是遮風擋雨的大樹，而不是需要被人呵護的花草。可羅吉爾不應該這樣想，他慶幸自己咽下了那句自私的話語，他當然希望伊麗娅能夠被人愛，被人好好照顧。
克蘭問：“什麽時候走？”
伊麗娅道：“明天。”
羅吉爾了然：“這就是你把我們都叫過來的原因。”
克蘭道：“媽媽，你應該早點說的，我把孩子們也帶過來。”
“不必了。”伊麗娅覺得那樣只會徒增離別的傷感，“我會回來的，相信我，不用這麽隆重地送我離開。”
她會靜靜地離開，又靜靜地歸來，就好像她從未離開過。
克蘭問：“你們要成婚嗎？”
“成婚？”克爾溫和伊麗娅對視一眼。
克蘭說：“是啊，在路上的時候，遇到教堂的時候，也許你們會想要成婚……還是說你們已經有這個計劃了？”
伊麗娅搖頭：“我們沒有這個計劃。不過……也許吧，你們會介意嗎？”
畢竟如果伊麗娅真的和克爾溫成婚，那麽阿爾文就不再是伊麗娅的丈夫了，哪怕只是名義上的。
羅吉爾搖頭：“我不介意。”
“媽媽，你按照自己的心意就好，我只希望你能幸福。”克蘭的眼睛有些濕潤，“我希望你永遠幸福。”
*
在離開王城之前，克爾溫和克裏斯特爾也見了一面，那是克裏斯特爾要求的，她要求單獨跟克爾溫聊一場。
克裏斯特爾跟克爾溫說的第一句話是：“我沒想到你會等這麽多年。”
克爾溫道：“我也沒想到。”或者說他是沒想過，他沒有在意時間的流逝，只是一眨眼，就過了這麽多年。
克裏斯特爾打量着克爾溫：“你真的還愛伊麗娅嗎？”
“千真萬确。”
“你知道我做過什麽嗎？”
“我知道。”
兩人都沒有明說，但都知道對方知道什麽。
克裏斯特爾問：“你讨厭我嗎？讨厭我也沒關系，我不在乎。”
“我不讨厭你。”
“為什麽？”
“我知道你對伊麗娅很重要。”克爾溫神情認真，“但是說句冒犯的話，在我和伊麗娅之間……你不重要。”
克裏斯特爾從來就不是那個愛情的劊子手，在兩人的愛情裏面，她是真的不重要。即便沒有她的幻夢，克爾溫和伊麗娅在四十年前也走不到一起。
“我聽說你死了一次。”
“是啊。”
“你真的很愛我妹妹。”
“我說了，千真萬确。”
克裏斯特爾說：“如果你傷害伊麗娅，我會用盡一切力量……你懂的。”
“我愛她，我不會傷害她的。”
“誰知道呢？有的人的愛裏就是摻雜着算計、傷害和仇恨。”
“我不知道你在誰的愛，但那與我無關。”克爾溫笑了笑，将話題拉向輕松的方向，“更何況，伊麗娅的戰鬥力比我高多了，我認為你無需擔心。”
克裏斯特爾也笑了，她的笑容總是帶着哀傷：“我叫你過來，本來是想故技重施，用幻夢魔法來考驗你。”
“那麽，你為什麽沒有這樣做？”
“因為我怕你真的跑了，怕伊麗娅會恨我。而且，我想我也沒資格這樣做了，我不想再插手你們的愛情，那是你們的事情，跌了摔了都是你們的自由。”克裏斯特爾終于想明白了。
克爾溫道：“謝謝。”
“不用謝，我什麽也沒做。”
“謝謝你什麽也沒做。”
克裏斯特爾：“……”
克爾溫問：“你想見見伊麗娅嗎？”
克裏斯特爾搖頭：“我不喜歡離別前的見面，等你們回來之後，再過來見我吧。”
“謝謝。”
“又謝什麽？”
克裏斯特爾沒有意識到，她說的是“你們”，這包含着隐藏的祝福，又或者……也許她只是故作不知。
克爾溫沒回答克裏斯特爾的問題，他們靜靜地坐了一會，克爾溫起身告別，克裏斯特爾有些嫉妒地想，終究還是伊麗娅獲得了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