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只道時惘然之二(入v小劇場)
第十九章 只道時惘然 之二(入v小劇場)
右相李建業勾結室韋使節意圖謀逆乃是早有密謀,其先是利用蠻橫跋扈胸無城府,卻近來頗得聖寵的賢妃旁和權宦崔浩然敲側擊探得到另外半邊虎符的位置,又委派林如晦等武藝高強之人協助盜走虎符,之後又在燕山斷崖前布下天羅地網的埋伏,且令林如晦斬斷吊橋退路意圖于此殲滅此番随行秋獵的護衛将士。
晚宴前,李家命提前收買了布菜上酒的宮人,命其在酒水中偷偷摻入無色無味的迷藥,以此令衆人失去反抗能力,之後便在行宮放火起兵,試圖趁亂血洗燕山誅殺永貞帝以篡取皇位。
但李建業卻未料齊麟一直對野心勃勃且手掌大權的李家心存提防,提前命金鱗軍嚴陣以待,一見行宮走水便一面灑水救火一面包抄了謀逆軍隊,在燕山之下與之展開了足足三天三夜的厮殺激戰。
後來整理戰場,清點屍骸,竟發現死傷者數萬而有餘,其境況之慘烈更是被史官稱之為“難以言表”。
至于京都彼時的形勢,依蘇寫意所言李家的确亦在京都埋下了數萬伏兵,企圖趁永貞帝陷于戰火,衆武将氏族鞭長莫及時一舉攻陷京都煜宮。可也不知永貞帝是無心還是有意,總之李相千算萬算,卻仍是算漏了京都四大家族中排行末尾的魏家。
當埋伏在京都的叛軍揭杆而起劍指煜宮時,卻見煜宮不知何時竟已加固城防,通往宮門的林間道路上放置了數排尖銳穩固的鹿砦,且只要叛軍略一靠近宮門便會有滾滾巨石流矢飛天而下,攻城士卒瞬間便會被碾為肉泥。
留守京都的魏家反應迅速,而魏情更是提前儲備數月糧食,将惶惶終日的衆宮中女眷組織起來加以訓練自衛,組建了些簡單城防,又在援兵趕來前成功與外界聯絡,竭力使宮中的傷亡降到了最低。
歷經十數日的激戰,李氏的此番起兵謀逆終于以李家大敗滿門抄斬,賢妃因孕有皇子而免遭一死,卻被打入冷宮永世不得帝王寵幸為終。
但因李家人脈頗多牽連甚廣,與之相關的細小家族甚為繁多,如若此番不斬草除根先前追随李家之人定然會如那百足之蟲般死而不僵。因而永貞帝選擇斬草除根,該殺的殺,該流的流,該充入教坊的充入教坊,未有絲毫手軟。
數以百計的官員及其家眷颠沛流離,命喪黃泉,噴薄而出的鮮血染紅了刑場與流放的曲仄山道,與李家相關的勢力被一網打盡。百官震駭,無不自危。
自從秋獵回宮後,白暮喧便并未與我再度交談,即便在每日的晨省上巧然相遇,她也不過是面無表情地沖我道句“娘娘金安”,之後就不理不睬地轉頭走開。
心知她還對我放走林如晦之事心存不滿,同我暗暗怄氣,山不轉水轉,既然她不主動到我月華殿上來,我便決定自個兒不請自來地到她的關雎宮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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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來嫔妾這裏不知有何高見?”
見我揮手摒退了前來通報的宮女仆役徑直步入殿內,正在機杼前專心致志地織布引梭,顯然在為不久的太後壽辰而做準備的白暮喧并未擡頭,語氣也同樣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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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生我的氣?”
我見狀心下無奈,卻又有些哭笑不得,但見平日裏疏離僞善的白暮喧如今卻在我面前耍這種小脾氣,心裏感到些別樣的欣喜與好笑。
“娘娘說笑了,嫔妾怎敢生娘娘的氣。”白暮喧說着,卻依舊垂眸緊盯着面前尚未完工的布帛,語調平靜得聽不出絲毫波動。
白暮暄雖然別別扭扭,可她手下繡出的布帛卻替她說了實話。白暮暄的女工一向極好,我同她比起來自是相形見绌,松綠鶴白,錦繡山河,那幅仙鶴延綿圖上的仙鶴栩栩如生,振翅欲飛,格外好看,可線腳卻是針腳毛躁,暴露出主人的心思。
畢竟在此番國難中魏家因護國有功而被永貞帝大為褒獎,魏情也因而離開了冷宮居于距主殿紫宸殿極近的蓬萊殿,雖然名號位份還未有定奪,但想必不會低于九嫔。而吉雅也因在行宮走水時救出被困寝宮的葉溫久等一衆妃嫔而受到皇帝親睐賞識,贈其連城珠寶,又一連幾日只于蓬萊和吉雅所在的含冰殿留宿。
白暮喧心下暗生焦灼也在情理之中,可我卻是不解甚至有些不開心于她的不誠實。
嘴巴撇得都能挂醬油瓶,簡直就差沒把“不開心”三個大字寫在臉上,難道就不能對我坦誠一點嗎?
見白暮暄這般,我心中竟也暗暗生起氣來。
心只白暮喧此時面上雖裝作波瀾不驚,但心底早已亂如麻草,我也不知從哪兒起了番想戲谑一番的興致,故意俯身湊到她耳邊呼氣,悠悠道:
“看你這喬氣樣,本宮這補償你還不行?”
“你想如何補償?”
見我故意俯身湊在她肩頭,白暮喧卻驟然轉身反手扣住我的手腕,把我拽在桌前,她的眼睛直視着我,眼神寒涼如冰,四目相對,我同與她之間的距離不過數寸。
“以身相許夠不夠?”
見狀我也不害怕,心下反而玩性大起,故意挑了挑眉梢沖她嫣然一笑。
但我話音未落白暮喧卻已扣着我的手腕極為霸道地吻了下來。這個吻不似先前浴池時那般缱镌旖旎,反而帶着幾分宣誓意味的縱情狂野與置氣似的惡狠兇巴,待到我與白暮喧分離開來我只覺唇齒間皆彌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唇角上也是一陣火燎般的刺痛。
“不生氣了?”
終于,白暮暄放開了我,擡手拭去嘴角的血絲,我笑道。
“……嫔妾從未生過娘娘的氣。”
白暮暄別過頭去,不說話。
見白暮喧這般孩子氣,我心下兀自覺着好笑,卻也沒有在此番問題上多加糾纏。
但見白暮喧眉頭微蹙地輕嘶一聲,又小幅度活動了下剛才被我無意撞到的肩膀,我心下警覺,想起了先前在行宮時。便驟然上前扯開了她的外衫衣領,果見她瑩白的肩膀上有一道半尺長的紅腫刀痕,那傷痕周圍還暈着圈近乎黑紫的瘀青,看着就觸目驚心。
“一點小傷,不勞娘娘費心,娘娘您還是多擔憂下您林妹妹的安危吧。”
見我皺眉探尋似地看向她,白暮喧顯得有些不大自在,她趕忙把披帛外衫再度攏回,故作風輕雲淡道。
白暮暄不說,可我卻霎時明白了她身上劍傷的由來,多半是在林間同林如晦的那場打鬥中所傷——我當時一心只顧慮着身處下風的林如晦,卻忽略了白暮喧亦會被林如晦手中的長劍所傷。
我心下暗罵自己的粗心,旋即明白了白暮喧這股無端的悶氣究竟是從何處而來,便不管她的有意掙脫,我硬是在一旁的木匣中好一陣翻騰,找了些止血化瘀的藥草敷在了她的傷口上,極其仔細地替她包紮上藥,末了又把吉雅先前贈予我的舒痕散留在了木桌上。
“嫔妾與您并非故親也舊友,娘娘大可不必如此。”
“白暮喧!本宮不對你好又能對誰好?你可知我對她不過只是欠債償還以求心安,而對你……”聽着白暮喧這語氣冰冷故作随意的話語,我也一時來了火氣,陡然提高了音量,定定地注視着她的雙眼一字一頓,“我卻是朝暮萦思惟願久伴!”
“而且,誰說我和你不是故交?”
白暮暄顯然被我的驟然爆發吓了一跳,而我則趁此罅隙輕吸一口氣,視線随之瞟向一旁的畫卷。在被林如晦囚.禁的這段時間,我回想起了很多事情,其中并不單單是那些我不忍回首的過往,還有一些如琉璃般美好明亮的碎片,而其中就包括了白暮暄。
“白暮暄,或者說阿暄……”我輕輕喚道,“當時重霄軍覆滅,你的叔嫂因害怕連坐而将你趕出家門,我在破廟的雷雨夜也曾見過你吧?”
聞言,白暮暄完全愣住了。
“你還記得……?我以為……”白暮暄瞪大了眼睛,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
我笑了笑,卻并沒有接話。
不知是什麽原因,我對于小時候的很多事情記憶并不是那麽清晰,在說出這番話前我心中本來還不敢完全确定,但見白暮暄這般模樣,卻是側面印證了我的想法。
“……诶?這下雨天的怎麽還有人在這啊?”
“你是這附近的小乞丐,無處可去所以才待在這避雨嗎?”
“是被剛才的驚雷吓到了嗎?還是本來就是個小啞巴?”
“不想說是嗎?沒關系……你好,我叫舒窈,從今天起我們就是姐妹啦!”
“哇,姐姐長得這麽漂亮,我若是男子以後定要娶姐姐!”
仿佛一粒石子投入湖心泛起層層漣漪,久違的記憶被重新喚醒,過往的對話一一浮現,不顧白暮暄的愣怔,我仰頭親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