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逝者如斯夫之一
第四十三章 逝者如斯夫 之一
因為此番開市立功，也為了方便往來，斐以南給我單獨安排了一小間帳房。傍晚，當我重新回到帳內後，我褪去身上沉甸的衣甲，解開了高束的發髻，聽着窗棂上寒鴉撲騰翅膀的聲音，我只是擡手捋了捋披散的烏發，沉聲開口：
“別躲了，出來吧。”
一陣短暫的沉寂後，身後便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與布料相互摩擦的聲音。即便沒有回頭，但我卻也知道這陣聲音的主人究竟是誰。
随手拿過一旁桌上放着的木簪，我拿着它随手绾了個發髻，看着地上倒映出的拉長人影，我淡淡道。
涼風撫過，聽到窗外傳來輕微細響，我轉頭去，果見林如晦坐在窗框上，她從窗外翻進屋內，滿月的清輝鋪灑籠罩在她身上，漾着一片宛若鯉魚躍水時帶起的銀色浪芒。
“我不管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你總要說說為什麽一直偷偷跟着我吧。”
直視着林如晦月光下仿佛映着清輝的眼睛，我頓了頓，繼續道，我雖然是在詢問，可語氣卻是篤定：“而且那日将那三個士兵綁縛整整一夜也是你做的吧。”
面對我的開門見山，林如晦微微一怔，但她卻很快笑了起來，語氣中仿佛帶着幾分嬌嗔：“因為我想要保護姐姐嘛。”
并不顧林如晦的故意親呢，我神色冷冷：“我不會和你一起走的。”
見我一下便洞察了她的想法，林如晦這下徹底愣住了，她斂去了臉上的笑意，不再僞裝，而是換上了帶着幾分陰冷的森然神色：
“……姐姐，這可由不了你。”
說罷，林如晦沖我嬌媚一笑，眼底綻開潋滟的花朵，我心中一驚，卻發現自己竟已動彈不得！
“……你想要做什麽？”
我竭力壓下內心的情緒，可顫抖的聲音卻還是暴露出內心的恐懼。
林如晦并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看着我的眼睛喃喃着：“姐姐，我是來找你讨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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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拉”一聲，林如晦便已扣住我的手腕，我吃痛想要還擊，但她卻已點住了我的穴道，在我驚愕之際把袖中的藥丸塞進了我的嘴裏。
“哪怕到了現在姐姐也要護着她嗎？”
“咳咳咳……”
一股苦腥味在口腔間彌散開來，林如晦雖然解開了我的穴道，我便捂着心口瘋狂咳嗽了起來，但她剛才早已經捏着我的下颚逼迫着我把藥丸吞咽了下去，我即便再怎麽咳嗽幹嘔，都無法再把藥丸吐出。
“那姐姐知道我剛才給姐姐下的藥是什麽嗎？”
附在我的耳邊輕喃着，林如晦沖我嬌媚一笑：
“是一種來自西羌的蠱毒散，它雖然看起來小巧，但毒性卻極其強悍霸道。而且必須每半個月都要定期服用解藥，否則就會像遭烈日灼心，蟻蟲噬骨之苦，最後在疼痛難忍中被折磨至死。”
說這句話時，林如晦側了側腦袋，她臉上的笑容雖然看似天真無邪，但卻讓我感到無比的恐慌與不寒而栗。
“所以現在……舒姐姐，你還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笑着說道，林如晦便再次朝我伸手，只是這次她徑直拉住了我的手，将我帶離了室內。
林如晦抓住我的手就徑直拉着我往外走，我想要反抗，可她的力氣卻大得與身量不符，我如何掙脫都掙脫不開。
見我拼命想要掙開手上的束縛逃脫，像是覺得麻煩，林如晦皺了皺眉頭，皺眉思考了一會後，她嘆了口氣，爾後重新封上了我的穴道。
“舒姐姐你還真是不乖呢……”
林如晦腳程很快，我踉跄跟着，卻也只能勉強跟上她的步伐。
是夜，以天為被以地為席，倚着大樹休息時，身旁的篝火映照在面頰上一片亮堂通紅，火從中木料燃燒着，發出“噼吧噼吧”剝離的木料燃燒聲。
“你……”
就在我實在按捺不住內心隐忍的情緒，想問林如晦究竟要帶我去哪裏時，正在火堆前撥弄的柴火準備燒烤野兔充饑的林如晦卻突然身形一滞，手上刷着油料的燃串随之滾落，整個人筆直栽倒在地。
見此情形，我不由心下大驚，好在因為馬上需要進食，林如晦已經解開了我的穴道，因此我很快就用袖內藏着的刀片劃開了手腕上捆着的麻繩，掙脫開來，重新獲得了自由。
我活動了下筋骨，打量了一番四周，發現好在離開的時間不久，因此林如晦并沒有把我帶出離營地太遠，我心下一喜，便準備轉身朝來路走去，卻在看到昏迷在地的林如晦後，猶豫了。
站在原地糾結一番後，我最終還是選擇救下她，畢竟這裏荒山野嶺時常會有猛禽出沒，而此時又正值隆冬，是漠北一年最冷的時候，滴水成冰，如果我就這置她于不顧，那麽林如晦必死無疑。
因此，我最終還是把林如晦拖到了附近的一個山洞中，在撿拾柴火點燃火堆後，我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她的身上。
林如晦眉頭緊鎖，滿頭大汗，嘴唇發白，雙頰上隐約透着青紫，不複以往的明麗灼目，此時卻看起來只像一只受傷的雛雁，模樣看起來痛苦而虛弱。
橘紅的火光映照下，林如晦蝶翼般的眉睫輕顫，嘴唇翕動道：
“冷……”
回想起我在宮裏時，因為白暮暄對我進出她的房間并不避諱（此時想來卻有可笑），因此我曾在她的房內看到一個本子，上面寫着只要吃了林如晦吃下的藥引後就會滿頭白發，且每月十五就會畏光懼寒。
林如晦仍在無意識地迷蒙喃喃着，我猶豫了一下，見随着夤夜來臨，四周愈發寒冷，卻一時實在也找不到其他可以禦寒的東西後，我便選擇直接擁抱住她，試圖用體溫溫暖她。
待我翌日早上醒來睜眼時，林如晦便已經比我先醒，且早已起身準備早飯。
“……你不再捆着我了嗎？”
當林如晦面色平常地遞給我一個還沾着露水的野果時，我問道。
“哼……”
并沒有回應我的話語，在把手中的野果朝我懷中一塞後，林如晦哼了一聲，便轉身離去，但我卻看出她看我的眼神已與昨日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