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檢讨的終極奧義
檢讨的終極奧義
“有剪刀嗎?”
喻格正在奮筆疾書,耳邊飄來池遲清涼如冰鎮西瓜般幽幽的聲音。
他手上的動作未停,邊寫檢讨邊問:“你要剪刀做什麽?”
“剪頭發。”池遲聲音冷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喻格停下手中的動作,擡起頭看他:“你沒事吧?”
明明是關心的語氣,聽起來卻總覺得有些欠揍。
池遲冷着視線掃向喻格面前的檢讨:“我不想上臺丢臉。”
喻格了然,伸出筆直的大長腿輕踢前桌的椅子腿。
見文曲星轉過頭,喻格忙問:“剪刀。”
“格格,這次借剪刀又是所謂何事啊?”文曲星邊問邊朝桌肚內翻找。
“這位道友,這剪刀可不一般吶。”喻格勾着唇寫檢讨,嘴上還不忘和文曲星調侃。
文曲星翻出剪刀,放置喻格桌面,被他的話勾起好奇心:“哦?這位仙尊請賜教。”
喻格停筆,用雙手拿起剪刀,十分莊重地遞向池遲:“正所謂,重頭開始,從頭開始。我的同桌做了這樣一個鄭重其事的決定,這說明了什麽?”
“傻逼。”池遲接過剪刀,朝文曲星說“謝謝”,不再搭理喻格這位犯中二病的少年。
他左手揪着發尾,右手拿起剪刀。
“說明了什麽?”文曲星克制不住好奇。
“說明,今後他将榮獲新生。這剪刀,我将替它賜名:重生之尼古拉斯—遲!”
“……”池遲剪刀一歪。
“???”文曲星一臉懵逼。
“!!!”全班鴉雀無聲。
“喻、格!你丢不丢臉?”池遲說得咬牙切齒,眼神射着刀子。
喻格并不覺得丢臉,但他的同桌生氣了,他得哄。
他立馬丢下手中的筆,一把奪過池遲手中的剪刀,殷切至極:“同桌,哥給你剪。”
“......”池遲無言,轉身用後腦勺背對他,默許他的意思。
衆同學在池遲冷冽的目光中識趣回頭,拿起課本繼續朗讀課文。
喻格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他左手輕輕扶上池遲後頸的尾發,滾燙的指尖觸及他白皙的肌膚,面前人的身體微微一縮,僵着身子等待自己的下一步舉動。
他柔聲低喃:“我剪了?”
“嗯。”池遲輕聲吐露。
得到池遲的肯定,喻格右手拿起剪刀貼近尾發,一刀将其剪下。
猙獰的傷疤闖入他的視線,他忍不住用拇指指腹覆蓋,輕柔地來回摩擦:“一定很痛吧?”
池遲渾身如同觸電般酥麻,他縮了縮脖頸,正回身子時紅透了耳根:“不痛。”
明明這麽怕痛。
喻格輕握減下來的那搓深棕色頭發,眼神深邃:“你小時候摔了一跤,痛得可是哭了很久,連鼻尖也犯了紅。”
池遲面色一僵:“是嗎?不記得了。”
喻格滿眼失落:“不記得算了,反正你也不用對你自己說過的話負責,真好。”
見他好像很難過的樣子,池遲擰着眉問:“那你跟我說說,我回憶回憶?”
喻格滿血複活:“好啊。當時我抱着你坐旋轉木馬,你卻很不喜歡我的觸碰,掙紮之間我倆摔倒。你當時一下子就哭出了聲,後來我安慰你‘別哭啦,再哭就不好看啦,不好看就沒人娶你啦’,你猜你怎麽說?”
池遲挑眉:“我是男孩子,是我娶別人?”
喻格伸出一根食指,在池遲面前搖晃:“NO、NO、NO,你說......你負責。哈哈哈,你讓我負責。”
“不可能,我怎麽可能說出這種胡話?喻格,你又想忽悠人。”池遲掏出英語書,不再搭理喻格。
他自己都不記得的事,他不可能承認。
喻格單手撐着下颌側頭盯他,眼中全是認真:“是真的,我願意負責喲。”
“Where would you most likely find this......”
池遲念着蹩腳的英語,顯然不打算回話。
喻格聽到他這塑料英語,之前的話茬盡數抛向腦後:“噗哈哈哈,同桌,需不需要喻老師教你英語口語?”
“不用。”池遲額角青筋直凸凸,口語被嘲笑,再也沒有接着念下去的心情。
喻格見好就收,轉身開始搗鼓自己的事情。
他從筆袋內翻出一條黃色的小皮筋,這是他買筆芯時綁在上面的,被他順帶放進筆袋,如今倒是起了作用。
他将剪下來的那搓頭發用小皮筋綁起來握手上,用手戳了戳文曲星的後背。
文曲星停下背單詞的動靜,轉頭問:“又怎麽了?”
“剪刀還你。”喻格先将剪刀遞給他,“你的潤喉糖小鐵盒呢?送給我?”
“哦......”文曲星接過剪刀放回桌肚,順便又從裏面拿出一個早已空了的綠色鐵盒放至喻格面前,“你要這個幹嘛?”
“謝了。”喻格打開鐵盒蓋,将手中握着的那搓頭發小心翼翼地放入盒中,合上蓋子。
搞定一切後将其放入書包。
文曲星瞥了一眼認真做筆記的池遲,壓低聲音問:“格格,你這是在做什麽奇怪的法事?”
“唉!”喻格一臉神秘莫測,朝文曲星勾勾手指,“暗戀一個人的心酸,你不懂。但茍一俊懂,你問問他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是嗎?”文曲星一臉狐疑轉回去,“狗哥、狗哥......”
喻格又開始單手撐下颌,側眸盯梢池遲。
“叮鈴鈴——”
“走了走了,升旗儀式!”
“聽說從今天開始每天早自習下課都要去操場做早操?”
“是啊,教導主任老婆孩子生完了嘛。”
“那是因為上周有考試。”
“......卧槽!”喻格猛地站起身子,椅子又被他劃拉出刺耳聲響。
池遲剛準備起身,被他吓一跳,用眼神示意他解釋解釋。
“我的檢讨還沒寫滿一千字......”
*
《義勇軍進行曲》音樂畢,教導主任拿着話筒上臺致辭。
全校同學在升旗臺下以每班排成兩列的形式安靜伫立。
王德勝在操場轉悠,刻意朝高二一班的最後一排走。
喻格和池遲都站在最後一排,王德勝先停至喻格身側,安慰性地伸手拍上他的肩,仰着頭調笑:“下次別再遲到,今天當做一個教訓。”
“不會了。”喻格難得沒和他插科打诨。
“嗯......”王德勝滿意收手,繞過他眼神掃向池遲,在視線停至他的後頸時,瞳孔一縮。
原本想誇獎的話被這道猙獰的傷疤硬生生憋了回去,他輕咳兩聲,朝二班放向轉悠去了。
升旗臺上的話筒因接觸不良發出刺耳的聲響,伴随而來的是教導主任的點名批評:“我們育中秉承着平等對待每一個同學的思想觀念,對高二一班的喻格同學進行一則通報批評。開學三天遲到三次,現罰他上臺進行千字檢讨。”
“卧槽!”
“學神念檢讨?”
“我以為老師們不會管他這些問題,沒想到學神遲到了還是躲不過念檢讨的命運。”
“竟有幸瞻仰學神的檢讨,值當!”
全校學生進行激烈讨論,視線從高二一班的方向一直跟随喻格的身影到升旗臺。
初中部,一道犀利的目光射向升旗臺,她擰了擰眉,伸手扶上太陽穴。
喻格從褲兜內掏出檢讨,伸手接過教導主任手上發出刺耳噪音的話筒,清了清嗓子說:“喂喂。尊敬的各位霸氣領導,各位或帥氣或美麗的老師,各位考試門門拿滿分的同學,各位幸苦的清潔工叔叔和各位幸苦的清潔工阿姨,各位可愛的食堂叔叔和各位可愛的食堂阿姨,大家上午好!在這個秋高氣爽、陽光明媚、鳥語花香、萬物複蘇的日子裏,我懷揣着忐忑、憤怒、不安、難過、傷心的心情,在此做出檢讨。”
“……”教導主任強壓怒火:“喻格!別念了,給我下來!!!”
他沖上前試圖搶走喻格手中的話筒,喻格迅速反應,将手中的話筒舉止頭頂:“雷老師,我還沒念完呢!”
“就你這小學生作文,在這兒侮辱誰?”教導主任的怒吼聲通過話筒,斷斷續續傳入全校師生的耳中。
臺上一片混亂,臺下也響起了激烈的讨論聲。
“卧槽,他是故意的吧?湊字數檢讨?”
“管他故意不故意,學到了學到了。”
“學到了也只能被雷一劈吼下去重寫。”
“這位勇士只能學神來當,我等可不敢沖鋒陷陣。”
“請問這還是我擁有濾鏡的男神?”
“別提,濾鏡破碎。”
“......”
喻格還在升旗臺上同教導主任進行搶奪話筒大戰,現在勝方暫時定在喻格這邊。
“雷老師,等我念完的,您別生氣。我也沒做錯事啊,我這不是深刻地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麽?”
教導主任扒拉喻格的手臂,氣喘籲籲說:“讓你念檢讨是對我們的懲罰,是我們錯了。你要是喜歡湊字數,等下次犯錯,我讓你寫三千字檢讨!”
“雷老師,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麽還能慫恿學生犯錯呢?”喻格滿臉不解,他覺得他的檢讨寫得沒毛病。
相比于全校的炸鍋,一班的同學竟意外的淡定。
池遲站在最後一排,單手扶額,忍不住暗罵:“這傻子。”
“喻格。”
升旗臺下,一道女聲略帶怒意傳來,他動作一頓,順着聲音方向看去,拿話筒的手也緩緩放下。
教導主任終于得以奪回話筒,他輕咳兩聲,朝全校師生吩咐:“大家都先散了吧,今天的升旗儀式到此結束。”
同學們陸陸續續解散,有的三步一回頭,互相低聲讨論這次烏龍。
池遲随着人流往晉江樓走,總覺得女人的聲音有些耳熟,他回頭看向升旗臺下站着的女人。
女人将近四十歲,身着蓬松的白色連衣裙,小腹微微隆起。
她眉頭輕蹙,仰着頭雙手叉腰同喻格說話的模樣算不上太友善。
喻格垂着頭,表情隐藏在陰影裏,只看得清被他緊抿成一條直線的唇。
池遲愈走愈遠,他聽不清他們的談話內容,轉角之後,連人也再看不見。
“要我說啊,這格格的檢讨真就沒毛病。”文曲星勾搭茍一俊的肩,幾步追上池遲,同他并肩上樓。
池遲抿唇,并未發表意見。
茍一俊環着胸說:“檢讨沒毛病,人多少有點毛病。他這情商看起來屬實不怎麽高,是該好好教育教育。”
“教育?話說最後在升旗臺下叫他名字的那個老師是初中部剛升上去的教導主任吧?他可別把人家孕婦氣着了。”
“不會,這點他還是不會這麽沒分寸。”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到達班級門口。
文靜站在門口,見池遲回來,出聲提醒:“池遲,老師們都在江老師的辦公室裏等你。”
“嗯。”池遲丢下這句話就轉身離開。
“等等,老師們?池哥犯什麽事了?”文曲星環茍一俊的手臂下意識收緊。
文靜搖搖頭,轉身進了班級。
茍一俊滿是不自在,他嘴上随意找個話題,乘機遠離文曲星:“你幹嘛叫他池哥?”
文曲星勾着唇:“他多A啊,那打人視頻,荷爾蒙簡直爆棚好嗎?”
“A?”茍一俊挑眉,“你最近都背着我偷偷在看些什麽?”
“......”文曲星面色一僵,立馬打哈哈,“要不我們去辦公室偷聽偷聽?我真好奇是什麽樣的學習天才會被衆多老師一塊拉過去表揚。”
“偷聽什麽?”喻格沉着臉從樓梯拐角出現。
“卧槽!”文曲星被身後這道冷冽的聲音給吓得一個激靈,轉身解釋時變得些許結巴,“格、格格,老師叫池哥去辦公室,事情好像很嚴重的樣子。”
“......”
嚴重?
喻格經過一班門口,“走。”
“去、去哪兒?”
“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