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溫青唯有些訝異這鞋他還留着。

她接過來看眼上頭的吊牌,眉尖微挑,還是原諒了他學人的戲谑,問起他:“你現在有沒有感覺好點?”

“沒有,睡醒後似乎又加重了。”陳頌深應得坦誠随意。

他嗓音聽起來确實比電話裏又沙啞許多,溫青唯想起剛見他時,外頭天光照出他眼眶一圈明顯不正常的紅,估計他可能是發燒了,幸好,她剛剛在藥店有買退燒藥備着。

“袋子裏有藥和醫生寫的服用事項。”

在她的催促下,陳頌深先提着藥袋子進了屋,她去洗了個手,出來時,陳頌深坐在酒櫃前的長吧臺旁。

望眼他身邊那道滿牆的玻璃酒櫃,裏面擺得琳琅滿目,溫青唯倒沒什麽研究,看不明白裏面酒的價值,但突然間腦海裏冒出個略有點好笑的念頭,覺得這人跟她爸興許能說上話

——都不太能喝,但愛收藏集郵。

這點腹诽,教溫青唯倏忽抿唇笑了笑,她又出聲兒提醒他句,“喝藥不能佐酒的哦。”

吧臺上方垂落兩盞造型各異的吊燈,陳頌深正拿着字條對藥在看,聞言不由得側目皺眉笑瞧了她一眼,沒有言語,但那雙眼睛仿佛在跟她說:這種基本常識,難道有人不知道?

溫青唯只好彎彎抿唇聳了聳肩。

她也朝吧臺旁走過去,兩人站得近,燈光從頭頂投下兩道陰影在桌面,溫青唯的目光忽然變得不怎麽聽話,原本落在藥盒上的視線,漸漸卻轉移去了陳頌深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上。

她得承認自己很喜歡這雙手,無論是看起來的修長幹淨,還是觸摸起來粗粝又溫燥的質感。

“這些藥都需要飯後服用。”

陳頌深恍然地出聲兒,喚回了溫青唯的視線,她擡眸,條件反射地看向牆上已經指向下午2點的挂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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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沒吃飯嗎?”

略意外的目光,觸及陳頌深望着她的沉靜雙眸,他沒反駁自然就是默認。

溫青唯精心描過的尖尖眉尾倏忽微挑了挑,她稍側身靠在吧臺邊沿,瞧着他,微熹起的雙眼帶上了點好整以暇的笑意,“所以你叫我來……是想讓我給你做飯?”

“沒有。”男人彎起的唇角弧度,一如既往地周全而妥帖,“我不知道你會下廚。”

他說着伸手去拿手機打算點餐,但現在再點,這麽遠的路程,送過來吃上又得什麽時候了?

溫青唯觑着輕笑,還是伸手從後面牽住了他寬松柔軟的衣袖,“罷了,誰叫我先收了你的禮物呢?”

陳頌深家的廚房,看似什麽都有,實際上什麽都沒有。

溫青唯琢磨着,給他做了碗簡易版本的陽春面,20分鐘不到,她端出來的面上放着個荷包蛋,蔥花兒綠菜點綴,看起來聞起來都不算差,陳頌深去接了個電話的功夫,再回來,桌上已經擺好了筷子和勺。

他瞧着沒直接過來桌邊,而是去客廳打開了屏幕,又從抽屜裏找出個游戲手柄來,“自己随意玩會兒。”

溫青唯站在桌邊,聽着男人的話,低垂的眼睫下意識眨了眨,目光越過他,透過客廳高闊的落地窗掃了下外面,才不到3點,天色已經暗得像是傍晚時分,待會兒估計要下雨。

但陳頌深似乎也默認,她應該繼續留在這裏。

溫青唯朝客廳裏高挺的男人身影看了眼,還是提步走了過去,陳頌深留下打游戲的東西便沒多說,兀自去了桌邊用餐,果然沒片刻,客廳便傳來了轟然的飙車游戲音效。

開車都不敢上路的人,倒不影響她在虛拟世界,追求速度與激情。

他略勾唇地回頭看一眼,見溫青唯正盤腿偎在地毯上,懷裏摟着個舒服抱枕,但可能是起初那聲音有點大,怕吵到人,她趕忙低頭匆匆按手柄,将聲音調低到近乎為0。

“你可以調到正常音量去玩,這裏沒有可供打擾的隔壁鄰居。”

聽到陳頌深出聲,溫青唯側目朝餐廳看時,他已經轉了回去。

她低低地噢了聲,想說其實她不是怕打擾到別人,只是知道他向來喜歡安靜而已。

音量稍微調高了一點點。

開始游戲前,溫青唯拿手機給司機師傅發了條短信,又加了雙倍的費用,直接買斷了對方整個下半天。

兩局飙車過後,她覺得不夠刺激,于是換了Q戰,陳頌深吃完飯、喝了藥再過來時,她正盯着血漬橫飛的大屏幕,拇指平靜而熟練地操控手柄,宛如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沖鋒陷陣一通收割。

陳頌深盤膝在她身邊坐下來。

男人身高腿長,坐下來時,膝蓋無意中與溫青唯碰了下,她眼角餘光稍挪,便瞥見陳頌深因為曲腿擡高的寬松褲角下,露出截骨骼感分明的腳踝,并不算白皙的膚色,看起來勁瘦有力。

兩人腳掌幾乎相對放着,中間錯開着方寸的距離。

溫青唯的粉白的腳尖稍不小心,便似有若無地在他腳心撞了下,她忽然像踩到引線上,不由得略蜷縮下腳趾,餘光悄然瞥了眼身旁的男人,陳頌深神色如常,似乎并未察覺。

片刻後,溫青唯還是假作若無其事地,将自己換成抱膝的姿勢,腳踏實地。

屏幕上很快出現“victory”字樣。

“吃點東西。”

陳頌深将手裏洗好的果盤放在茶幾上,又遞給她份提拉米蘇小甜品,簡直像是在慶祝她的勝利。

沒有人會不喜歡代表勝利的果實,溫青唯抿抿唇,放下手柄心滿意足地接過來,剛拿小勺子吃了兩口,卻好像後知後覺想起來點什麽,忽地顧左右問他:“你喜歡吃甜品?”

她真正想問的其實是:平日不怎麽吃甜品的人,尤其是獨居男人,怎麽會随時在家裏備這個?

身旁的男人正垂首拿着她剛剛用過的手柄,好像難得對游戲感興趣,陳頌深大抵并沒參透女孩子那點隐晦的潛臺詞,擡眸對着大屏幕新開一局試手感,淡然無所謂的語調。

“家政最近常給冰箱裏補貨,她女兒應該很愛吃這個。”

溫青唯聽着還怔忡反應了下,才弄明白其中的因果關系,望着這人冷峻的側臉,她猛地沒忍住低頭笑。

他說這話,莫名有種幫別人養女兒的荒謬既視感。

果真是陳頌深獨一份兒的冷幽默。

瞧這人捏着手柄,好似她個音樂白癡初次摸吉他,溫青唯彎唇歪着身子湊過去,跟他說:“我教你。”

如他教她打桌球,手把手的教。

只不過陳頌深實在不算是個好老師,這個男人可以只用短短瞬間的疑似暧昧,引得她心潮紛亂,自己卻在下一秒便全然若無其事地退開,只留下她,在衆人眼前竭盡全力掩飾自己的心跳。

溫青唯也并不想做個好老師。

她去覆上他的手,掌心柔軟觸碰到男人骨骼感鮮明的手背,溫熱中卻帶着些不自覺的潮濕。

陳頌深散漫靠着身後的沙發邊沿,沒動,任由她指使,微擡起長睫去看,溫青唯低垂着眸,那雙黑亮的眼底看起來心無旁骛,像是汪脈脈流淌的溫水,連講話都帶着濃郁的巧克力香氣,香甜可口。

可溫水,似乎就永遠差幾度沸騰。

陳頌深不會慌亂局促,他永遠鎮定自若。

直到——

溫青唯在比賽中不遺餘力,把他殺的片甲不留,這男人從始至終的淡然沉定,才終于不再。

為了逃避懲罰,陳頌深竟然很沒有競技精神地耍賴起來,他身子向後斜靠着沙發慵然地搖頭,對她俯身過來要彈腦門兒的舉動,堅決表示拒絕,笑着問她:“你家不是從不主張體罰的嗎?”

“要願賭服輸哦,陳先生。”

“不行。”

陳頌深搖頭不肯退讓。

溫青唯聽着緊緊擰眉跪在地毯上,舉到他跟前的手已經蓄勢待發,“那我不彈你,只摸下你退燒了沒。”

她胡亂拿借口騙人,愈加傾身上前,陳頌深愈加勾唇。

他依然搖頭,卻只是望着她笑而不語,也沒有要躲的念頭。

溫青唯禁不得愈加得寸進尺。

四目相對,在離他咫尺間時,她倏忽在男人含笑的眼底望見自己的影子,他那雙沉靜戲谑的眼睛,照得她的張牙舞爪簡直無法無天,明明只擡手捏住她就好的事,他為什麽不動作?

溫青唯好似後知後覺自己的放縱,像是肆意在扣一扇不會打開的門。

她倏地頓住剎那,望着眼前的男人,幡然抿唇捏了捏指尖,收手坐了回去。

“算了,我的手這會兒有點冰,你找個體溫計量一量吧。”

真話假話,溫青唯自己恐怕也不太分得清伸手的初衷了,端正盤腿坐回去,擡起過的那只手仿佛有些無處安放地勾了下耳旁垂落的發絲,而後又從桌上重新拿起了游戲手柄。

可又忘了繼續打開游戲。

室內忽然之間安靜下來。

下午5點鐘的天色,外面早已暗沉一片,男人大抵因為生病發燒帶來的倦,懶懶靠在那裏片刻沒動。

偌大的客廳只燃着沙發旁一盞落地燈,窗外遠遠的路燈也像是圓圓的月亮,陳頌深眼底幽深,看着女生坐在那裏的側影,額發在燈下被照出道絨絨的輪廓,低垂的濃密長睫從影子邊沿翹出道彎彎的小鈎子。

她穿件白色的短小T恤,因為坐着的姿勢,後腰露出半掌寬的皮膚,看起來有種白玉柔膩的質感。

片刻,陳頌深忽地起身。

身後傳來衣料窸窣的聲音時,溫青唯聽見了卻沒有回頭,她在想自己應該要起身離開了才對。

在心裏醞釀了遍若無其事的告別,正要說出口,下一秒,披散落在肩頸的發絲卻被人輕輕撥開,男人粗粝的指腹似有若無地劃過她敏感的後頸,她心尖還來不及輕顫,頸窩便又貼上他灼熱的額頭。

心弦倏忽猝不及防地被人撥動,發出铮地一聲回響,只有溫青唯自己聽得見。

陳頌深額間感受到細膩的微涼,灼燒的窒悶感奇異般地得到緩解。

呼吸間輕嗅,鼻腔中随之灌進來女孩子身上綿軟的香氣,好似忽然之間随着氧氣充盈滿他的肺腑,很奇妙的感覺,像在胸腔放進去根柔軟的羽毛,極輕的、卻嚴密地包裹住了他心尖某處。

他原本只打算輕觸即止的動作,突然不由得頓頓停了下來。

溫青唯摹地僵住身子許久。

目光不可及的地方,感官便會被放大很多倍,頸間窩進來男人稍顯硬質的頭發,鼻尖似有若無地蹭了蹭她頸窩,陳頌深的鼻息盡都是燙的,仿佛無形的火焰燎過她的皮膚,留下經久不散的餘溫。

時間流速在變慢,心跳卻在逐漸迅速。

仿佛過了很久,頸間動靜消弭,溫青唯眨了眨長睫,終于忍不住輕淺地喚出聲,“陳頌深……”

身後的男人好似應了,也好似沒有,她轉過臉去看他,借着周遭并不明亮的光線聚焦視線,臉頰卻只觸碰到男人卷曲的頭發,陳頌深呢喃似得話音悶在她的皮膚裏,透着些淡淡的低啞。

“別動。”

溫青唯怔忡片刻,動作也凝滞片刻。

她真的不再動了,頸間的男人沉溺不久卻又擡起了頭,單臂慵懶撐着膝蓋微微向她傾着身子,四目相對,陳頌深忽地彎唇笑了笑,那雙不見底的幽深眼睛裏盛着她的影子,燈光下有副迷惑人心的溫柔模樣。

“量出來了嗎,還燒不燒?”

他恍然開口,溫青唯眸光迎着燈光閃爍了下,卻只下意識想退避他的視線。

這時外頭恰好有門鈴聲響起。

這麽晚的天色,早不該再有人來敲門的,突兀的鈴聲,卻教溫青唯下意識地松了口氣,望着眼前的男人起身去開門,她靜坐在那裏放任胸腔起伏數下,像是只被獨自遺留下的獵物。

思緒短暫地出離,以至于教她都忽略了,來人在玄關時,熱絡同陳頌深講話的聲音。

兩人穿過玄關進屋來,陳頌深按亮了客廳的大燈,偌大的空間剎那間燈火通明、如臨白晝,溫青唯偎坐在柔軟地毯上如夢初醒,扭頭去看,就在進門處不遠,見到了正登堂入室的章睿。

年輕男生原本笑容洋溢的臉,在看清客廳中的她的一瞬間,仿佛看見不速之客,迅速變得陰沉皺起眉。

“你怎麽會在這裏?”

章睿是在明知故問,稍許強硬地偏着頭,開口就是滿滿的質問語氣,渾身上下都透出兩個字:不爽。

溫青唯有些許能理解他為什麽這樣意外,但并不能認同他憑什麽這樣生氣,怪她自己沒有柯潔那張361度都能怼人的嘴,片刻還沒想好該說什麽,旁邊便有道低沉的嗓音先替她回了聲:

“是我讓她來的。”

陳頌深淡然的語調如同在說天氣不好,卻只是站在那裏,便不由分說地壓制着章睿渾身不悅冒出的尖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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