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

第 43 章

年後在家待到3月初,溫青唯打算提前返京了。

這段時間北京的試鏡給她打過電話,趙凱也給她發了消息,說電影正在準備上映階段,可以想見臨近畢業大抵會很忙,但一門心思忙起來,總比她現在滿心胡思亂想,整夜整夜睡不着好些。

走之前,成都淅淅瀝瀝下了兩天雨,剛有點回暖的氣溫驟然下降。

頭頂陰雲沉沉壓着,機票訂在下午4點半,溫青唯沒讓楊女士和溫先生送,自己打車去的機場。

姥姥對她這趟晚歸、早走不算滿意,送出門時臉上寫滿不高興,平常笑容滿面的小老太太一個字都不願意說,溫青唯眼瞧當面哄不好,回頭坐上車就先把思念的橋梁搭建了過去。

嘴甜哄了一路,姥姥總算消氣,記挂囑咐句:大學生談戀愛可以,但下次回家,記得把人帶回來看看。

溫青唯對着電話急忙辯解句:“我早走不是為了談戀愛……”

可她只辯解了早走,沒辯解“談戀愛”,這是實話,畢竟從沒有人像陳頌深那樣,教她這樣挂念着。

姥姥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在電話那邊心裏門兒清的笑了聲,溫青唯索性放棄了掙紮,才曉得自己在家這段時間的遮遮掩掩,其實只是溫先生和這兩位楊女士,都配合着她小心翼翼的心思呢。

“要是宋承澤他家二老有你爸媽、你姥一半開明,他現在興許都不至于還過不去我這個坎兒……”

候機時,溫青唯抽空和柯潔通了視頻,聽她能這樣感嘆,就想見宋承澤後來大抵又忍不住找過她。

柯小姐是真心喜歡,也是真狠得下心了斷,拉黑電話、微信,整個假期都不在北京,可等真的見不到、聽不着,卻又沒辦法不擔心宋承澤,怕那人又做出點什麽昏頭的傻事。

她現在都還在上海親戚家,背景音裏有小孩兒在喊小姨,只是她關着房門躲懶,沒心思應聲兒。

“唯,我最近有打算想出國讀研學編導,你覺得怎麽樣?”

溫青唯還是頭回聽她談起這事,“怎麽問我怎麽樣,你主意那麽大,難道不是想好了才來跟我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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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跟你講話真沒意思……”柯潔倒在沙發裏笑笑,“那回去片場看你拍戲,我覺得比起你的工作,我還是對趙凱的工作更感興趣,剛好前兩天跟他聊起來,他也推薦我去英國。”

“凱哥現在算是明白了,你那會兒成天跟着他轉,不是因為他長得帥,而是看中了他的飯碗。”

……

溫青唯損起人來嘴也挺毒的,哄得柯小姐在視頻裏樂得無比缺德。

倆人好一通胡亂侃大山,直等廣播裏開始提醒登機,柯潔挂斷前記挂着恭喜她,“聽趙凱說你那部電影快上了,那就先預祝我們未來的影後——溫青唯小姐,處女作一鳴驚人!”

溫青唯舉着手機不走心地彎唇笑笑,“承你吉言。”

挂斷視頻,溫青唯拉着随身的小行李箱登上了飛機,起飛前要了杯水喝藥,之後整個行程又是睡過去的,再被空乘叫醒時,飛機已經落地首都機場,天色也全暗了下來。

外面風刮得厲害,溫青唯沒完全睡醒,腦袋還暈乎乎的,只埋頭跟着人群往外頭走。

直到出口前被陣冷風猛地吹個激靈,她才從凜冽的寒氣裏徹底清醒過來,低頭從包裏拿手機打車,拿到手裏,卻才從短信通知欄上看到條,2分鐘前發來的消息

——擡頭。

發件人:陳頌深。

他像是發來句咒語,讓溫青唯本能地照做,擡起頭的剎那,她的目光便真的穿過面前湧動的人潮,一眼望見了幾步之外的男人,陳頌深站在那裏,一身深灰色大衣與仍舊沉靜的雙眼。

他身後高闊的落地玻璃外,暖色燈光傾灑而下,光暈裏正有飄絮流轉紛飛。

這大抵算是個美麗的巧合吧?

陳頌深總能為她帶來一場雪。

周遭行人如潮,溫青唯遙遙望着幾步之遙的男人,不由得彎唇垂眸輕笑了笑。

她感覺好像已經有太久沒見他,連上次與他的那通電話,現在回想都仿佛是上個世紀的事,再見宛如久別重逢,怔忡站在原地的那片刻,後肩倏地被人碰了下,好似旁人也在悄悄提醒她:

他是為你而來,快朝他奔去吧!

四目相對,興許是将她那一霎那的怔忡盡收眼底,陳頌深有些無奈偏頭笑了笑,只得他先朝她走過來。

他來,也一并帶來身後那盞日落般的溫柔暖意,不知是不是溫青唯的錯覺,直到男人高拓的影子穿過攢動的人群,投到她身上,咫尺之遙覆住她,那仿佛便是個久別重逢的擁抱。

“大半月不見,認不出了?”

陳頌深低沉的嗓音透出點慵然笑意,修長的指尖擡起微曲,極輕地碰了下她忘記扇動的長睫。

“唔……”溫青唯猛地眨了眨眼,卻沒躲,反倒揚起臉愈發直直地瞧着他,眼睫處微弱的癢,疫病似得飛快地蔓延到心底,她一開口,忍不住有點別扭地明知故問:“怎麽會在這裏,你也剛回京?”

巧合?

陳頌深望着她似乎忍不住想笑,眉尖微動,講話偏一本正經:“不巧,兩天前就已經在機場。”

憑是溫青唯再怎麽心思亂跑,也總能聽出那話裏戲谑,再觑見眼前男人蹙眉勾起的唇,眼底分明不見半點正經,她的小心思被拆穿,忍不得嘀咕嗔怪句:

“不巧就不巧嘛,笑什麽……”

越說聲兒越小,後來幹脆心照不宣地移開了視線,尋個他瞧不見的地方,藏住嘴角悄然翹起的弧度。

陳頌深瞧着低笑,沒再逗她,伸臂去提她的行李箱,淡聲招呼句“走了”,便自顧轉身往停車處去。

北京城的冬天,西北風總是凜冽得似刀子,風裏摻雜着冰涼的雪粒,停車處四面開闊,風卷着雪,猛地一陣劃拉過溫青唯裸露在外的細脖頸,凍得人頓時很沒形象地縮成只蝸牛。

正低着腦袋攏身上的大衣,後脖頸忽地覆上片暖意,溫青唯半垂的目光,望見身旁男人轉回的腳尖。

陳頌深站在她面前,溫青唯才剛齊他肩,平直的目光恰好落在他領口上方凸起的喉結,灰色的圍巾還帶着陳頌深的體溫、沾染着他發間的淡香,她微擡起頭想朝他看一眼。

包裏的手機突然嗡地振動起來。

來得真是不合時宜……

溫青唯皺了下眉,下意識低頭去拿,卻忘了陳頌深的手還在跟前,瑩潤唇瓣倏地擦過男人略顯粗糙的虎口,立時留下道嫣紅的痕跡,拖着條袅袅的細尾,像是流星劃過夜空的痕跡。

泳池的前車之鑒讓那一抹紅,仿佛在消散時也說不清道不明地,帶出些意猶未盡的暧昧。

溫青唯眸光驟然一頓,眼底倒映着跟前那雙沒來得及收回的大手,當下也定了一定。

包裏的手機還在锲而不舍地振動。

溫青唯這下才覺得這電話是個救星了,再沒好意思擡眼往上看,回過神兒忙逃跑似得抓起手機按下接聽,連是誰打來的都沒心思看清,直到聽見那邊闵琳琳熱鬧的聲音:

“青唯,你現在應該到了吧,我哥接上你了沒?”

“我……”

溫青唯張了張嘴,話卻沒能講完,便怔忡地被人捏住下颌,輕擡起了臉。

她望上去只看到陳頌深低垂的長睫,興許是周遭的燈光黯淡,映襯着他半遮的眼底也愈發晦暗,唇邊淺淡的笑意不見,那圍巾像條柔軟的桎梏,經由他的手,正一圈一圈包裹住她。

層層堆疊到鼻尖下,幾近裹住她半張臉,屬于陳頌深的氣息,絲絲縷縷占據住她的鼻腔、心神。

周遭落雪紛紛,倏地靜谧無聲。

男人修長的手指按下邊緣,露出她的臉,飄揚的雪花恰好落下片在她唇上,冰涼一點,蜻蜓點水似得。

陳頌深的目光,也落在她唇上停了一停,他沒就此離開,指背觸碰到她尖尖下巴,覆手将指腹落在她唇邊撫了撫,像是要幫她擦掉雪花化開成的水,只是力道漸漸過重,壓在她唇瓣上。

在最豐盈的唇珠處,指尖碰到貝齒,他用指腹輕輕地磨了磨。

溫青唯微微睜大了眼,眼睫輕顫,望着他,喉尖不由得滾動了下,随即便對上陳頌深瞭起的目光。

四目相對,他從她黑亮的瞳孔裏看到自己的影子,寒風碎雪中,溫青唯鼻尖卻沁出層薄薄的細汗。

手機那邊,闵琳琳不明所以喚“青唯”的聲音,仍持續傳到耳朵裏,一陣冷風凜冽刮過,溫青唯總算驚覺回神,想起來偏過臉倉促應聲:“嗯……我在,我們在一起,剛從機場出來……”

她逃得倉促又不知所措,擡手攏了攏耳邊散落的頭發,露出片白皙的側臉。

纖長的睫毛從鼻梁彎出道鈎子,耳垂剎那間透出欲滴的血色,教嫣紅的唇瓣映襯着,容易教人想起熟透的櫻桃,陳頌深忽地低笑了笑,收回手,輕揉了揉指腹沾染上的紅。

那抹暈開的妍麗色彩,一旦離開女人的唇,卻立時就顯得黯淡無光,變成片枯萎的玫瑰花瓣。

可見嬌豔欲滴的只是人。

電話那頭大抵在邀她赴約聚會,溫青唯先前想必沒得過通知,臨到這時有些訝然問了句:“現在?”

縱然是要為她接風,也沒有剛下飛機,都不許人休息的道理吧?

“不想去就不去。”

陳頌深出了聲兒,溫青唯沒法兒再躲着,側過臉極快地朝他看一眼,才見他已經重新轉過了身。

她沒有齊步跟上去,只在他後面半步跟着,電話對面的闵琳琳大概也聽見,霎時說不清道不明地笑了笑,“我哥不想你來呀?你們待會兒要有別的安排,那就算了……”

“沒安排!”

溫青唯忙矢口否認,引得陳頌深回首側目,淡然無瀾的目光,好像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似得,她倏地渾身反骨發作,想也不想,只要他說不去,那她就偏要去。

“我沒事,只是不知道陳先生有沒有事,你把地址發給我吧。”

她在後面講得泾渭分明,陳頌深在前頭聽着,倒是沒忍住彎唇。

簡單個稱呼,被她喚出了許多種情緒,玩笑時是“陳老板”,認真時就連名帶姓“陳頌深”,每個字都好像要往他心裏刻,只有“陳先生”說不清道不明,倘若好好的突然冒出來,那大抵是心裏擰着勁兒時。

年紀不大但脾氣不小,總想藏卻又藏不住,實在不像個優秀演員的自我修養。

今天的這場雪很大,漫天飄鵝毛似得,車停在那裏沒多久,頂上已經覆蓋了薄薄一層綿白,地面上的雪化後濕噠噠、黏糊糊,陳頌深将她的行李箱放到後座,坐上車從後視鏡裏看着她姍姍來遲。

溫青唯拉開車門,就在副駕駛看到個藍色盒子,在場沒第三個人,她擡眸看向駕駛座的男人。

“新年快樂。”

陳頌深嗓音沉淡,臉上沒什麽表情,也沒往這邊看,随意得過分。

溫青唯腦海裏不由得就聯想起,學校那塊刻有玫瑰花的藍色手表,心裏霎時有個林妹妹沖她問起來:這些東西是只有你有,還是他根本當慣了“許願燈”,随手贈人玫瑰,沒什麽所謂的?

她坐上去關門,也學他滿臉波瀾不興地擡手,将那盒子放回到兩人中間。

“盛唐酒店,謝謝。”

話說出來,正低頭打算開車的男人聽在耳朵裏,不由擡眉沖這邊瞭了眼,她的電話還沒挂斷,那公事公辦的語調教對面聽着,怕不是以為兩人分道揚镳,她獨自乘了輛計程車?

那目不斜視的樣子,也渾是将他當做了司機。

陳頌深唇角好整以暇地勾起來,定定看她片刻,她不自在,但不肯說話,默默地往窗邊側了側身。

啧,稍微逗了下而已,這瞧着倒是哄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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