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杜遠遠自從見過家人回來後心情就不好,這點連蘭兒都注意到了。

蘭兒有時候故意挑起話題,她也把下巴擱在手臂趴在桌上,一副心事重重地樣子,蘭兒有點索然,雖然不待見她有些笨呼呼傻呆呆的的性格,可是她真不跟她吵嘴了,她還覺得有些不習慣。

蘭兒本性就是活潑的人,夏青若卻很少說話,每次都是蘭兒一個人在那自言自語,難得碰到一個旗鼓相當的人,見了一回爹娘就悶成這樣子。

可見爹娘不是好東西,幸虧蘭兒從小就沒有爹娘,只有一個小姐。

蘭兒下着結論,夏青若正從外面走來,杜遠遠一聽到夏青若走進來,就飛快地站起身子來,直愣愣地看着她,很明顯的是有話要說。

夏青若看着她微微一笑。

然而這微笑鼓勵了杜遠遠,使她即便顧忌到蘭兒在一旁抹來抹去,分明就是要偷聽的樣子,也把自己的心事一股腦倒了出來。

“娘娘,你要幫一下我。”

夏青若一坐下,她就抓住了她的手,“我娘要讓我嫁人。”

蘭兒吭了一下,難道還有人肯娶她?

杜遠遠沒顧得上和蘭兒吵架,就急忙說道:“她讓我嫁給皇上。”

蘭兒和夏青若都有些愣,杜遠遠卻放開了夏青若的手絞着自己的手,自己在堂內轉來轉去,像是回想和沉思:“我娘說,既然入了宮就要努力成為皇上的妃子。”

“我見過皇上,他很高很英俊,我就想嫁給他也很好。”她低頭微微笑着:“更何況,皇上對青妃娘娘這麽好,我要是成了他的妃子他也應該會對我這麽好的。”

“可是……”她皺起眉來,笑容甜甜的臉立即變得鼓鼓的,“我娘就讓我跟青妃娘娘多學學,然後跟皇上多單獨說說話,還告訴我這件事一定不能告訴青妃娘娘,可是我想娘娘對我這麽好,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您。”

說着她坐下來喝了一口水,笑容美美地看着夏青若,“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做?青妃娘娘能幫一下我嗎?”

蘭兒火了,叉腰怒罵,“你這是扮豬吃老虎啊?”

杜遠遠有些不懂,大大的眼睛看着蘭兒,“什麽叫扮豬吃老虎?”

夏青若知道杜遠遠不是在試探她的口風,只是單純。

她拉了拉蘭兒說道:“蘭兒,你先出去吧。”

蘭兒晃了晃夏青若的手,“小姐,你可千萬不能幫她。”說着非常不屑的看了杜遠遠走了出去。

杜遠遠撐着腦袋,眼光非常神思,“這件事很難嗎?為什麽蘭兒那麽生氣?”

夏青若淡淡一笑:“你為什麽想要當皇上的妃子?”

“因為皇上很英俊,我長這麽大,還沒有看過比皇上更英俊的人,而且還很年輕。”她扯了扯袖子,臉上紅紅的,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我娘說,只要我能跟青妃娘娘一樣,我們全家就都能飛黃騰達了。”

夏青若給她和自己倒上茶,“那如果皇上對你不好呢?”

杜遠遠非常納悶,“皇上為什麽會對我不好?我看他對青妃娘娘就好得很。”

夏青若沒有說話,杜遠遠看着她,神情很是不解,“娘娘,難道你不肯幫我嗎?我娘說,如果跟青妃娘娘說了,她就會很生氣,還會把我趕回家,可是我看青妃娘娘不是這樣的人,我才說的。”

杜遠遠靠近扯了扯夏青若的袖子問道:“娘娘,你幫不幫我?”

夏青若靜靜一嘆,“我幫不了你。”

蘭兒在門外修建花草,想要知道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又不敢進去偷聽,要是被那個杜遠遠知道她去偷聽,還不笑死!

只是——

咔嚓咔嚓蘭兒胡亂地剪着。

——她人也太壞了,居然想讓她們小姐幫忙當妃子,那個妃子會這麽蠢擺明了分自己的寵,不過如果是她們家小姐還真說不定會答應她。

蘭兒越想越毛躁,小姐要是敢答應她,她就跟她斷絕主仆關系,不理她了!

煩死人了!

蘭兒雙手提着大剪刀呼哧呼哧地剪着,慕容度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蘭兒“花枝亂顫”的搞笑場面,但是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他朝屋裏看了看,夏青若正和杜遠遠說話。

難怪蘭兒會這麽生氣,以前夏青若最依賴的就是蘭兒,現在是有人分了她的寵。

慕容度淡淡一笑,走進屋去。

他最是喜歡她泡的茶,香甜爽口,氣味隽永,更重要的是,她泡茶時的神态很美,他總是百看不厭。

在她把茶杯遞給他的時候,他還輕輕握了握她的手。

眼神裏流露出一種帝王特有的寵溺溫柔。

這一切,都讓杜遠遠很是羨慕。

她起身跳起來,朝着慕容度說道:“皇上,我給你跳一支舞吧,是我新學的。”

在這裏這麽多天,她從來沒有見過慕容度發脾氣,也沒有見過他處理政務時威嚴的樣子,在夏青若身邊,他更是顯得溫柔包容。

她人本就單純懵懂,便以為慕容度永遠是這樣的好脾氣,漸漸地對他也就沒有規矩起來。

慕容度對她的感情是跟蘭兒差不多的,夏青若喜歡,他也就對她們盡量容忍。

更何況,他也看得出來,她的确是天真無知,不然她也不會把她放在夏青若身邊。

所以他微微一笑,“好。”

杜遠遠很是高興,走到堂內較空的一塊,牽了牽裙角開始跳舞。

她的舞藝在進宮的這幾個月算是大有進步,再也沒有發生過踩住自己的群腳踹鞋之類的事件,但是水平最多只能用能看得下去來形容。

慕容度心平氣和地飲着茶,卻無意中發現夏青若不知什麽時候退了出去。

緊接着,杜遠遠一個高難度的旋轉前進,正好趴到了他腿上,臉上紅撲撲汗津津地看着他,“皇上,您讓我做您的妃子吧。”

見夏青若出來,蘭兒手忙腳亂地把手中的大剪刀背到身後,笑眯眯地看着她。

可是她的工程實在是太浩瀚了,頭頂和衣裙上都沾滿了碎碎的葉片,頭發也是髒兮兮的,更別說她身後那麽一片淩亂的花叢。

夏青若走過去,無言嘆了一口氣。

蘭兒乖乖地把剪刀放到一邊說道:“對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夏青若沒再說什麽,蹲下身來收拾着,蘭兒也蹲下來,臉上讪讪的幫忙。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情,手驀然停住了,轉頭看了看敞開的朱紅色房間,因為太遠卻看不到裏面的動靜,她看向夏青若問:“小姐,你就把皇上和她留在——”

話還沒說話,房裏已經有動靜了。

慕容度冷青着臉走出來,顯然已經是氣到了極處。

看到夏青若在一邊,深黑的眼睛寒瞥了她一眼,眼裏的熊熊燃燒着的怒火連蘭兒也看得出來,一句話也沒說,就走了出去。

緊接着,杜遠遠也走了出來,臉上有些發白的凄楚和害怕地跑到夏青若身邊說道:“剛剛皇上好兇,他把我推到地上去了。嗚嗚嗚嗚,我再也不敢惹他了。”

蘭兒幸災樂禍的一笑,“活該!”

就當蘭兒以為慕容度走後,今晚應該不會再來時。

他卻又奇跡般的出現了,只是依舊冷青這一張俊秀的臉,負手背身後,渾身都像冒着幽幽寒氣似的,誰也沒有理,就進內室批改奏章去了。

杜遠遠也知道怕了,跟蘭兒兩個人早就躲得遠遠的,根本不敢惹他。

兩個人這次終于意見共同了一回。

唯有夏青若像個沒事人一樣,如同往常一樣,早早抄寫完經書,就上床休息。

慕容度在內室裏看她沒有一點解釋和請求原諒的意思,心中仿佛有什麽火焰熊熊燃起,急速地膨脹擴張着。

他手裏拿着朱筆,看着奏章,卻很久沒落下去,他很想壓制自己這種特別容易被她的每一次冷淡和不在乎挑起的憤怒和失望。

但他控制不住。

每次一想到她就那樣一點都不在乎的走出去,把他和別的女人單獨留在一起,這是任何一個稍微對他有點在乎的女子都不會做的事情。

她每次對他的冷淡都在提醒着他,她根本不在乎他,也根本不想跟他在一起,甚至讨厭他。

終于心內強烈的憤怒和火氣壓制住了他的理智,他放下筆,走到夏青若的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你就這麽想把朕送出去!”

夏青若睜開平靜的雙眸。

他甩開她的手,再次離開了。

陽春四月,萬物生發。

水面吹起了春天淺淺的濕寒之氣,嫩綠鵝黃的禦花園中聚集着朝廷的各種官員,多是青年才子,此次科舉的少年佳俊。

夏青若和杜遠遠,蘭兒在另一旁的朱亭內。

從禦花園延伸兒過來碧波柔水之上修建着一座朱亭,朱亭立在湖水中央,四面都是隔着碧波的璀璨花木,只在水面之上聳立着晚宴的朱色走廊,接連地面。

隔着那些蔥茏的樹木與水面的煙波,那些人倒沒有怎麽發現她們。

不過她們在這裏卻能把那些人的穿着樣貌看得清楚。

蘭兒和杜遠遠趴在欄杆上,一個一個品評着。

“那個是戶部尚書的兒子柳玉郎。”

“咦?太胖了。”杜遠遠說道。

“那那個呢?”蘭兒指了指。

杜遠遠癟癟嘴,“好老哦。”

“那那個?”

“看起來很笨。”

蘭兒沒好氣斜瞥了她一眼,忽然撐着下巴問:“那個……穿紅衣的,是狀元吧?”

“是。”她盯了許久,聲音莫名變得軟軟的,“他笑起來會害羞。”

蘭兒狠狠地鄙視了她一下,“看起來呆頭呆腦的,不知道怎麽做到狀元爺的。”

“哪呆頭呆腦了?”

“就是呆頭呆腦。”

“你什麽眼神?”

“你什麽品位?”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那位正在和人談話的狀元爺仿佛有感應似的,看過來了,視線一相交的時候,杜遠遠面色一紅,走開了。

蘭兒搖頭晃腦的在她後面“啧”了好幾聲。

她都沒有再跟她回嘴。

狀元爺那時候正在跟鄭明談話,鄭明順着他的視線望去,正好捕抓到了夏青若。

他心情莫名地開始激動起來。

自從夏青若進宮後,他就從來沒有見過她,雖然聽說慕容度很寵愛她,可是他知道她是不可能那麽快忘記謝朗的,再說,沒有親耳聽她說,她過得很好,他總是不安心。

鄭明說了一聲失陪,就繞過長長地大半個湖畔,走向朱亭。

其實,夏青若這次是特地來帶杜遠遠來看的,杜遠遠已經十六歲了,她跟她父母說了不嫁皇帝,被她的父母說了好幾通。

如果杜遠遠不是嫁給慕容度,那麽她也就不能長期待在宮裏面。

更何況,新鮮過後,杜遠遠對宮裏面的繁文缛節已經開始了厭倦,與其讓她勢利的父母幫她挑選夫婿,不如讓她自己挑選,夏青若還可為她向皇上請求賜婚。

這一點是比較精明的蘭兒教她的方法。

但是她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鄭明。

鄭明因為是皇後白旋好的表弟,又很有能力,所以一直得到慕容度的重用,年僅二十三已是皇宮的侍衛統領。

鄭明雖然以前活潑,可是經歷過謝朗的事後,人已經沉穩了不少,言談行動之間隐隐有着大将風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他每次見到夏青若的時候,仍會有些緊張。

看到她頭上別的簪子的時候,他心突然一跳,“你還留着它?”

夏青若微微一笑。

雖然她已經是妃嫔,但是給他的感覺并不遙遠陌生。

所以他并沒有朝她行禮,也沒有對她畢恭畢敬。

“他對你好嗎?”他問。

夏青若點了點頭,不怎麽想多提這個話題,轉而問道:“為什麽還沒有成親?”

鄭明不自然一笑,低頭,“沒有找到合适的人吧。”

然而在這番景象落入慕容度的眼中卻不是那麽令人賞心惬意的。

他遠遠就看到了她和他立在涼亭邊說話,她笑靥如花,而他看她的眼神是那麽的明顯,身為一個男人,他當然知道一個男人用那樣的眼光看一個女人意味着什麽。

“那麽朕給你賜婚如何?”慕容度的聲音忽然響起。

鄭明叩頭行禮,“拜見皇上。”

慕容度掃了他一眼,并沒有叫他起來,反而伸手攬住了夏青若的肩,自從杜遠遠那件事後,慕容度雖然還是歇息的靜宮裏,卻一直在和她冷戰。

“愛妃,你覺得呢?”

慕容度微微一笑看着夏青若。

夏青若并不喜歡他這種過于強烈的占有欲,她低下眼并不說話,慕容度嘴角的笑意卻寒了。

對別人都可以笑語吟吟,惟獨對他這麽冷淡。

他落到鄭明身上的眼神也冷了幾分,“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鄭明走後不久,回頭看,卻看到慕容度背手站在那裏,夏青若轉身離開的背影。

他們之下,一曲碧波也正倒影重複着景象。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