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白惜妤的作風和夏青若有很大不同。

像是早安這一項,白惜妤是自從封妃後,就日日按時按點的來向白旋好請早安,宮中的事也都耐心的打點着。

完全不像夏青若以前不聞不問。

有一日,白惜妤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但仍舊按時來向白旋好請安。

但是在中途,她忽然暈倒了。

衆位嫔妃把她送回寝宮後,慕容度也在最快的時間內趕了回來。

這是自從上次的辭歲宴,這些妃子再一次見到慕容度。每一個人的眼底其實一種貪戀的神色,她們忽然間變得很安靜,每個人都工工整整地站着。

慕容度只是坐在床邊看着白惜妤,或者只是擡眼看着站在人群最裏面的夏青若。

太醫診治完畢後,跪拜伏地,“臣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妤妃娘娘已是有了兩個月的身孕。”慕容度卻沒有自己預料中的高興。

所有的宮妃全部跪下,夏青若定了一下,才被皇後拉了下去,在她跪下的時候,她就知道有什麽東西已經破了。

“你們起來吧。”慕容度掃了一眼,刻意忽略掉了夏青若,“那她為什麽會暈倒?”

“妤妃娘娘只是勞累過度而已,多家休息便會沒事。”

慕容度點點頭,白惜妤正醒了過來,聽到了這個消息後,她蒼白的臉色泛起了微微的神采,“皇上……”

慕容度把她扶了起來,說道:“以後這些事就就給皇後去打理,你多休息才是。”

白惜妤點點頭,眼神中說不盡的幸福,轉而朝着站在床邊的各位宮妃說道:“多謝各位姐姐的照顧了,惜妤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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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度才想到她們都站在這裏,淡淡吩咐,“你們下去吧。”

所有人的眼裏都閃過一絲失望,不自然的牽了牽嘴角,告退出去。

幾個妃嫔走到了門外,看了琉宮門前絢爛的花草很久,眼裏的寂寞與蕭索似乎在被什麽盡力地撥開。

“什麽謝謝幾位姐姐,完全就是不讓我們多站在身邊,生怕會搶了她的寵似的。”

“是啊,以前青妃妹妹得寵的時候,不理就不理了,也沒什麽。而她有了身子還故意來請安,怕不就是讓皇上憐惜她,覺得她賢惠嗎?”

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

有個嫔妃忽然笑道:“哎,我父親剛給我捎了些東西過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好啊。”

慕容度轉頭看着夏青若出去的身影,身邊的白惜妤拉了拉他的袖角,微微笑着:“皇上,咱們有孩子了,真希望他是個皇子。”

慕容度淡淡應了一聲。

起身走到窗口,白旋好和夏青若正站在碧波連綿處地朱亭裏。

夏青若的心一路都不能安定。

剛剛的情景何其相熟,既得那一次慕容度受傷之時,所有的妃嫔也是這樣站在他的床邊,他卻只要了她留下來。

自己曾經也是萬衆矚目,衆矢之的。

就像現在的她和現在的白旋好,曾經讓所有夏國臣民驚豔過的夏國雙姝,依舊敗給了如今的夏國第一美人。

江上依舊如畫,美人多妖嬈,然而盛放不過幾年。

白旋好心中也有些感慨。

也許自己的妹妹才是最正确的,也是最聰明的。她知道自己是什麽,有什麽,要什麽。

白惜妤說得好,女子的美貌不過幾年,與其把它耗費換得廉價的幾年寵愛,不如陪在最有權勢的人的身邊,讓它換取名聲,地位和至高無上的榮耀。至少在以後,所有的名聲和權勢都是自己的,可以保護和幫助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整個後宮很快就會是她的天下。

雖然白惜妤的懷孕并沒有讓慕容度如同當初夏青若有孕一樣,鄭重其事。

但是很多人都已經看清楚了形勢,夏青若幾乎已是沒有翻身的可能,而白惜妤比夏青若在某一種層面上更會為人處世。

很多官員及其妻女都在不停地給白惜妤送禮,甚至很多小宮女太監都暗暗籌劃着想要進入琉宮。

白惜妤懷孕,皇後吩咐從其他寝宮裏調派人手照顧,一些小宮女紛紛賄賂掌管此事的內侍監大太監。

蘭兒已經被這些宮女氣得不輕。

“我們家小姐對你們這麽好,你們還要離開,還是人嗎?”

有個宮女說道:“蘭兒姑娘,不是我們勢力,只是風水輪流轉。現在妤妃娘娘得寵,做她身邊的奴才不管怎麽說也就比其他宮妃的高貴些。你自己不也是深有體會嗎?當初青妃娘娘得寵的時候,有些宮妃看見你,都要尊敬地叫你一聲蘭兒姑娘。可現在蘭兒姑娘現在看着哪個宮妃,不是戰戰兢兢地不敢說話,生怕惹事呢?”

蘭兒的臉憋得通紅,她并不是怕她們,只是不想給自己的小姐惹麻煩。

夏青若從室內走了出來,淡淡說道:“蘭兒,放她們走吧。”

“小姐……”蘭兒知道肯定是留不住的,可就是心不甘情不願,憑什麽一夕之間就變成這樣子,憑什麽哪個妤妃娘娘就能奪了自己小姐的寵?

夏青若從梳妝臺旁拿過一盒首飾,遞給蘭兒,“分給她們吧。”

“這是小姐最後一盒首飾了。”

夏青若搖了搖頭,蘭兒只好不耐煩地把東西分了過去。

幾個宮女想望了一眼,跪下說道:“青妃娘娘,我們知道您對我們好,可是我們……”

“沒關系。”

為什麽要為這些東西在意呢?

有些東西在某些時候就會蜂擁而來,有些東西在某些時候就會蜂擁而去。她早就明白。

若是只是一時的相處就能夠長久的不離不棄,那麽在身邊不離不棄的人也就顯得不那麽珍貴了。

她有蘭兒就夠了。

轉眼又是入秋了。

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至少慕容度已經是差不多半年沒有踏足過靜宮。妤妃娘娘懷有身子的時候,也會在皇後和其他妃嫔的宮中歇息。

不複當年專寵的現象。

其實朝中的很多人看着夏青若的失寵,是抱着一種快慰的态度的。

雖然夏家依舊得到皇上的重任,可是沒有皇子,夏家也只是能夠榮耀一時而已。如今的皇後和寵妃雖然都是宰相之女,可是宰相的權勢卻被慕容度壓得很低。

這表示着,他們自己在宮內的女兒只要能夠産下皇子,也是能夠有着繼位的希望。

只是有一天晚上慕容度喝醉了酒,不知不覺中竟一個人走到靜宮來。

靜宮還是如以前一樣,幾乎完全沒有變,只是那些從不盛放的菊花卻奇跡般地綻開了,在月色琉璃下,宛如人世間的闌珊燈火。

宮裏面的人很少,非常安靜。

他無數次命令自己不要再來到這裏,也無數次命令自己忘記她。

慕容度幾乎心如刀絞,原來越是想要忘記,反而思念得更深……

她的模樣在絢爛的菊花中更顯清麗絕倫,唇邊帶着一抹淺淺的微笑,正在和蘭兒說着什麽。

一陣鑽心的疼痛從腦海裏,鈍鈍地駛向了胸口,讓他有種無能為力的挫敗和喪失感……

蘭兒首先發現了慕容度,有些不可置信的叫了一聲,夏青若也轉頭去看,神色淡了很多。

慕容度走近,酒味有些濃重,低低地喚她的名字,“青若……”

夏青若轉頭看向蘭兒,“蘭兒,去把黃公公找來吧。”

蘭兒呆了一呆,跑出去了。

等到蘭兒找到黃公公,說皇上在這裏的時候,卻只能看到慕容度把夏青若壓在牆上,眼神墨如深海,定定地望着她,“……如果朕求你,你肯不肯原諒朕?”

他醉酒的熱氣打在她的臉上,月光打亮了他的瞳孔,裏面有着深深壓抑着的……無法遏制的思念。

他近距離地望着她,怔怔地低下唇想去吻她,夏青若把手撐在他的胸前,頭微微一偏,低聲說道:“皇上,你喝醉了。”

慕容度靜靜地看着她的側臉,拳頭漸漸地收緊,忽然拂袖轉身離開。蘭兒急得大叫,“小姐,難道你沒看出來,皇上是借醉跟你和好?”

夏青若沒有回答,走進了房間。

慕容度又再次喝了很多酒,直到真的醉了,才被送回了琉宮。

看到白惜妤的身影他似乎又看到了剛剛的夏青若,白惜妤剛扶他坐上床,他卻迷蒙地反身把她壓在身下,一邊重重地吻着她,一邊喃喃地喊着:“青若,青若,青若,青若……”

幾乎每吻她一下,就會喃喃地喊一句她的名字。

白惜妤沒有看過他竟然也會這樣熱情,她沒有抗拒,也沒有說話。只看着他一向高貴淡漠的臉龐被從來沒有顯現過得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充斥着……

仿佛感到不對,慕容度支撐起雙臂,漸漸地看清楚的身下的這個人……他墨色的眼睛看了很久,忽然間緊緊地閉上眼睛,翻躺在一邊……

他知道,不可能是她,她總是會避過的。

為什麽,為什麽就算他為她做得再多,她都不會看他一眼……

後來白惜妤再一次閑談中跟白旋好說到了那天晚上的事。

白旋好默嘆:“他心中愛着的人始終是夏青若。”

白惜妤微微一笑,“愛着又怎麽樣?他們之間注定有緣無分。其實只要夏青若肯稍微低一下頭,他們之間便不會變成這樣。”

“她要是肯低頭,她就不是夏青若。”

“所以,姐姐,你不用心懷愧疚。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并不是誰真的愛誰,誰就能得到誰。世上其實并沒有公平的事情。你付出得多,也可能一無所獲。”

白旋好看着自己年輕氣盛,風華正茂的妹妹,“那麽你想得到什麽呢?”

“我要得到他的人。”白惜妤望着面前綻放的紅蓮,神态間是清遠的高傲和自信,“當初他霸占夏青若的時候,夏青若的心裏已經有個謝朗,但是他還是把她留在了身邊。雖然現在痛苦,那也只是因為他找錯了人,如果是別人恐怕在就被他的攻勢打動了。”

白旋好淡淡一笑,“如果不是夏青若,別人他也不會要。”

“姐姐,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你不争取過,你怎麽知道最後的結果是什麽?還有,你就真的敢确定,夏青若沒有對皇上動過心。她表面上風輕雲淡,其實也不過是把所有心事藏在心裏而已。”

白旋好有些怔,其實夏青若一直都沒有說過,她并不喜歡慕容度,只是一直表現得不在乎。

也或者,她跟別人不一樣,即便心中在乎,也不會真正表現出來。

“姐姐,你看着吧。”白惜妤微微一笑看着遠方,“蓮花要想出淤泥而不染,就只能把淤泥踩在腳下。皇上和夏青若注定長不了。”

她知道自己的妹妹也許很快會給夏青若和皇上之間畫上一個句號。

但她什麽都沒有說。

只在有一次,她和夏青若賞蓮的時候,把白惜妤的那句話說了出來。夏青若有些詫異,但她靜靜笑了一下,“世上繁花萬種,何必一定要當荷花?”

那個時候,白旋好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到,她并不是荷花,她是雪花。

晶瑩剔透,從天上流落下來,所有人敬仰它,膜拜它,可是真正想把它抓到手裏的時候,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它無聲化成水珠從的手心中流逝。

你抓不住,也得不到。

而自己,也許就是牡丹,即便瑰麗,即便堂皇,即便是國色天香,也依舊失之普通,失之庸俗。

可是夏青若和蘭兒回去的路上卻碰見了一件事情。

幾個太監抓着一個神色落寞的妃子走了,夏青若認得那是景宮的梨嫔,旁邊幾個小宮女在竊竊私語,“梨嫔真是可憐,想用風筝把皇上引過來,自己再在那裏跳舞,可是怎麽知道把皇上和妤妃娘娘一起引過來了。”

“現在妤妃娘娘懷了七個月的身孕,伺候不了皇上,誰不想在這個時候趁機奪寵啊?”

“哼,唉,只可惜梨嫔還是太笨了——”

看到夏青若和蘭兒走過來,她們低下頭,便沒有再說下去,匆匆地走了。

夏青若和蘭兒站在花圃處看着他們。

慕容度把白惜妤扶到石椅上坐下,背對着她們,說道:“你何必親自來?”

“臣妾不放心皇上。”白惜妤頓了頓說:“臣妾好不容易有機會服侍皇上,現在有了身孕,不能服侍皇上……雖然知道嫉妒乃是一大戒,可是臣妾就是不能眼睜睜地看着皇上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慕容度沒有說話,只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她的感覺他又怎麽能不懂?

白惜妤瞥了瞥站在身後的夏青若,聲音略帶苦澀,低低說道:“臣妾知道臣妾比不過青妃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好了,不要再提她了。”慕容度打斷。

白惜妤微微一笑,“孩子好像在踢我了。”

慕容度俯下身去聽,“是嗎?好像真的在動。”一陣風刮過,慕容度扶起她說道:“回寝宮吧,這裏有些冷。”

“嗯。”

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蘭兒小心地看了看夏青若,“小姐,你沒事吧?”

夏青若搖了搖頭,可是轉身的時候卻不慎被樹枝劃破了裙角,撕裂的聲音響起來,她看了一陣,什麽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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