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打
被打
大年初一,醫院走廊。
覃禹是在走廊盡頭找到韓雅的,她正對着窗戶,一手撐着另一只胳膊,舉着手機嘴巴動個不停,過于尖細的嗓音讓覃禹更加頭疼,尤其是在安靜到壓抑的醫院裏。
韓雅放下手機,長長地舒了口氣,頭微微一偏,看見覃禹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眉頭微蹙,略帶疲憊,但又好像猶豫克制着什麽。
“你怎麽一個人出來了,”韓雅坐到他旁邊,“昨晚真是吓到我了,大過年跑來醫院過的恐怕只有你了。”
“你以為我想,”不說還好,覃禹還能忍,誰知韓雅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們家的鑰匙你随随便便給一個外人,讓你前夫大年夜回到家以為遭了賊,這種事也只有你做的出來。”
“什麽外人,小呈是我們的侄子,你至于把人家說的這麽差勁嗎。”
“把‘們’字去掉,”覃禹冷道,“我都嫌差勁這個詞是對他的擡舉。”
韓雅撇撇嘴,不甚理解地搖搖頭。
“你知道我昨晚見到他是個什麽德性嗎?”覃禹滿臉的厭惡,“衣冠不整地在不是自己家的屋裏亂蹿,一箱啤酒,泡沫灑的滿桌都是,還紋了個身,”
他硬聲道,“那裏還是孩子生活的地方,他流裏流氣跟混混一個樣,萬一給小澤他們帶壞了。”
“你真是越說越離譜了,”韓雅從包裏掏出口紅補妝,“我是覺得剛好孩子們都不在家,所以才讓他去住一晚的,人家又不是從此賴上你了,至于說的這麽嚴重。”
“賴?”覃禹哼笑,“我讓他永遠都不敢有這種想法。”
“行了行了,”韓雅說,“你要是真不喜歡他,我今天讓他回去就是了。免得擾您這位大老板清休。”
“越快越好,”覃禹說,“還有,讓管家去把屋子收拾一下,我讨厭那個人的味道。”
“知道了,”韓雅無奈道,“在這之前,你要是沒事兒了,去陪小澤果果吃頓飯吧,就去之前常去的那家。”
小澤和果果是他跟韓雅的孩子,一對雙胞胎兄妹,好久沒見孩子正好有點兒想他們。
覃禹一愣,“哪家?”
“……就那個,”韓雅聞言一頓,“哎呀我忘了那地兒你沒去過呢。”
覃禹心頭一絲不快,“那我自己找一家吧。”
“別啊,小澤他倆就喜歡那家,”韓雅眼睛一亮,“對了,之前小呈跟我一起去過,你要不認識路我讓他帶你們去。”
“他帶我們去?”覃禹腦子裏浮現昨晚停在院子裏那輛朋克摩托,“他敢帶我,我還不敢坐呢。”
“正好你們一起吃個飯,我讓他好好跟你道個歉,”韓雅擠擠眼睛,“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別跟孩子計較。”
“你想多了,”覃禹斜視着她,“他不值得我去計較。”
“飯你們自己去吃,我就不去了,”覃禹站起身,“晚上把孩子送回來。”
“你真不去啊,”韓雅聳聳肩,“可我下午還約了人,我也沒多少功夫陪他們。”
覃禹漠然地看着她,笑道,“你也挺忙的。”
“彼此彼此,”韓雅翻看着手機通訊錄,“那我再找其他人,你走吧。”
覃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一路上都在想昨晚發生的一切,到現在都覺得不可思議。
昨晚他剛下飛機回到家裏,一進院門就看見了一輛機車。
覃禹不太懂機車,但這輛車非常酷,看樣子還特別貴。
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就有一種要沖破速度極限的狂野的爆發力,宛如一頭猛獸。
等他打開家門後,映入眼簾的是這樣的畫面。
一個男人,确切的說是一個只圍着浴巾的、身材高挑的男人,正單手提着一箱啤酒、叼着煙,光腳站在他身後,身上帶着未幹的水珠,仰着下巴看着他。
覃禹怔住了。
那确實是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濕軟的黑發貼着臉頰,勾勒出一張張狂中帶點頹廢的俊美面孔。
他體高大得不似是亞洲人,胸腹肌跟磚塊一樣碼在身上,右臂上還有帶着紋身,浴巾包裹下的兩條筆直修長的腿,讓人一眼能看見他的随性不羁。
不需要思索,覃禹也能猜到,這就是院子裏那輛摩托車的主人了。
短暫的驚詫過後,覃禹迅速恢複了冷靜,他冷冷地說:“你是誰?”
那男人非常放肆地将覃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既不驚訝,也毫無窘迫,他一邊嘴角輕扯,提着啤酒放到了地上,人也倒進了沙發裏,就跟這裏是自己家一樣随便。
覃禹又開口問:“你是韓雅叫來的?”
他似乎遲疑了一下,“對啊。”
覃禹想了一下,這個男人是很符合韓雅的品位,她一向愛找這些俊美年輕的小男孩兒。
他諷刺地想,至少他和他老婆在審美方面能達成共識。
覃禹進門脫下了西裝外套,修長的手指勾住領帶,輕輕扯開了,然後坐到了沙發上:“你叫什麽名字?”
“韓呈。”他目不轉睛地盯着覃禹。
姓韓?覃禹心裏閃過一絲遲疑。
“我老婆付你多少錢?”覃禹拿起茶幾上放的一瓶啤酒,打開放到嘴邊。
“嗯?”
“我老婆,付你,多少錢?”覃禹一字一字清晰地說道。
韓呈聽清楚了那句話,差點一口笑噴出來,他扭過頭,舔了舔嘴角,眼神複雜,表情又帶幾分玩味:“她不用付我錢。”
覃禹雙臂環胸,皮笑肉不笑地說:“哦,那我讓你今晚陪我,要付你錢嗎?”
“你随意。”
覃禹從公文包裏拿出支票簿,随手寫了個數字,輕飄飄地扔在了他的腿上:“夠嗎?”
韓呈看都沒看,直笑道:“夠了。”
覃禹坐在沙發上,拿起手裏的啤酒,咕咚咕咚地灌下去了半瓶,他的身體一瞬間燥熱了起來,他把礙事的領帶扯下來,扔到了一邊,随手将襯衫解開了幾粒扣子,袖子也挽到了小臂上。
卸去了職業面具的僞裝,他的臉龐爬上了幾分疲乏和慵懶。
韓呈斜睨着覃禹,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他湊了過去,輕輕在臉邊吹了一口氣:“現在有什麽吩咐嗎?”
“沒有,安靜一點。”覃禹側身盯着他看。
沉默。
死寂般的沉默。
韓呈心裏起了一絲玩味,這個男人似乎把自己當成了賣的,而且還是韓雅找來的。
早就聽說家裏的堂姑嫁給一個有錢但人品奇差的男人,兩人一直各玩各的,今日終于見到了真人。
好像是叫覃禹?
兩人轉頭一瞬間對視上了。
“你這麽看着我,是覺得好看嗎?”
“挺好看的。”他視線從韓呈的俊臉滑到胸腹肌,一路往下,他笑得輕慢,“我花了錢,不能看嗎?”
“能啊,還可以看得更徹底一點。”他意有所指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浴巾。
覃禹微微一笑:“覺悟很高啊年輕人。”
“客氣了。”韓呈嘴角卻含着挑釁的微笑,“倒是你讓我很想不到。”
“哦,你指什麽?”
“我睡了你老婆哎,你心可真大。”
“我很高興你說她不用付你錢,這證明她保養得不錯。”
韓呈的臉上浮現毫不掩飾地鄙夷:“就算你老婆給你戴綠帽子,你也無所謂?”
覃禹聳聳肩:“她不花錢叫你算她的本事,”他笑得極其混蛋,“但我心理不平衡,我花錢給你。”
韓呈眼中閃過一抹怒意,只是覃禹沒有察覺到。他冷冷一笑:“你的婚姻太變态了。”
“嗯,我也覺得。但比不上我的人變态。”
“什麽意思?”
“我的口味比較……特殊,我既然付了那麽多錢,當然也要最好的服務,希望你遵守職業道德,別打退堂鼓。”覃禹低笑道,“可能會有點疼,不過不用擔心,附近就有醫院。”
“是嗎,那我真想好好領教一下了。”
“你會的。”覃禹狐疑地想,這小子膽子當真這麽大?要錢不要命啊。
韓雅最恨他的一點就是男女通吃——就好像她一開始不知道一樣,結果領回來的這個更不堪。
“你這種人,真的不配結婚,你老婆是瞎了才嫁給你的吧。”韓呈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你現在在我的地盤,我有權将你趕出這座房子。”
他卻根本沒把覃禹的威脅放在眼裏,反而出言譏諷:“你知道嗎?你比我想象中還垃圾。”
覃禹怒火中燒,一把扳過韓呈的肩膀,将他重重地按倒在沙發上,厲聲吼道:“你他媽再說一遍!”
覃禹也不知道怎麽就被他輕易激怒了,然後他們倆扭打在一起,後來因為自己犯低血糖,一下子就打到醫院了。
一睜眼就到了第二天早上,韓雅在旁邊對他說,韓呈是他堂哥的孩子,沒地方住才到家裏的。
覃禹低頭揉了揉眉心,尴尬得想繼續重回昏迷,他想起他和韓呈相處的那幾個小時,他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簡直了,他已經好久沒這麽難堪過了。
他依稀想起了有這麽個人,可他們結婚的時候,這小子還是個真正的小屁孩兒,他怎麽可能認得出來。
這些年他和韓雅各過各的,當初結婚是韓雅逼的,沒離婚也只是沒談攏財産分割,孩子由他們自己共同撫養。
他很早就清楚,自己完全不适合婚姻,他既不沉迷女色,也不風流多情,他只是非常清醒而冷酷地知道,愛情和婚姻之于他,是可有可無的東西——甚至最好是無,這樣他可以盡情地享受激情,作為生活調劑,而不用受到什麽約束和招致麻煩。
可現在他只覺得很煩,毫無緣由的煩。
而且不想再看韓呈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