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信賴

信賴

覃禹翻身下床,自顧穿好衣服,臉色仍舊猶留羞懊,因此一直拿背對着韓呈。

韓呈反倒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哼着歌下樓做早餐了。

經過覃禹身側時,趁他沒來得及回身,照着他的臉親了一口。

他滿足地舔了舔嘴唇,感覺像偷吃了一顆糖果,甜滋滋的,綿而不膩。

兩人後來一起去了公司。

原本,覃禹以為的,韓呈幫他解決問題,是指說上幾句話了解一下情況,便會離開;結果韓呈進了他的辦公室,說什麽都不肯出去了。

覃禹沒了脾氣,“你打算在這兒坐一天嗎?”

“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韓呈靠在沙發裏,“我必須保證你時時刻刻在我眼皮子底下,直到這件事解決。”

覃禹苦笑一下,“我知道你的好心,可是你這樣,我會有點困擾。”

“困擾啥,”韓呈說,“一天三頓飯我給你準備好,下午茶你盡管吩咐我去買,外賣都能給你省出一大筆開銷。”

“加上中午提醒你休息,晚上忙完了再送你回家,”他得瑟道,“哪個保姆能做到我這伺候人的程度,你去人才市場走一圈就知道我有多千金難換。”

覃禹輕笑道,“你是承認自己伺候我,給我當保姆嗎?”

他倒了杯檸檬水給韓呈,“我記得,你不是特別反感這種說法。以前我要這麽擠兌你,你早就翻臉了。”

“今時不同往日,”韓呈往嘴裏喂一片薯片,“現在你是我的人,我伺候你是應該的。”

覃禹挑了挑眉,笑而不語。

“我這人,眼界是高,從小就不低,”韓呈繼續,“我願意把你當祖宗似的供着,你以為為什麽,還不是我有責任感,有使命感。你又不是財神爺,但我還是會不離不棄,有沒有感受到我的一片赤誠之心。”

“你談個戀愛,還談出使命感了,”覃禹故作驚嘆,“那我真得謝謝你,謝謝您眼光比頭頂還高卻還看得上我。受寵若驚。”

“不用這麽客套,”韓呈勾唇,“只是以後,在床上能主動為我脫光就夠了。”

覃禹眯起眼睛,“流氓。”

“彼此彼此,”韓呈含笑,“英雄不問出路。”

覃禹搖搖頭,“假正經遇上真流氓,”他捏了把韓呈的下巴,聲音輕佻,“注定會吃癟。”

“天不生淑男,萬古如長夜,”韓呈眉毛一彎,握住覃禹的手,牽在指間吻了一下,眼中邪魅的情意,“人的潛能是需要開發的。不然你永遠不知道,最适合自己的究竟是什麽。”

“哦?”覃禹不示弱地接道,“你倒是很清楚。”

韓呈眼神一熱,摟着他的肩把人往胸前一拽,唇齒呼出熱絲,“只清楚你的。”

覃禹稍稍擡起眼皮,“我辦公室有攝像頭。”

“你不是老板嗎?”韓呈一只手探進他的襯衣,“關不關都行,我主要怕你臉皮薄。”

覃禹一把扣住他游走在腰腹的手,壓低聲音,“其實只是在你面前,比較薄。”

“為什麽,因為我獨特。”

“不,因為……”他另一只手暗暗伸向韓呈,下一秒,趁他不注意,一把抓住他。

“不裝得薄一點兒,你就無法無天了。”

韓呈疼得低嘶一聲,目光瞬間又怨又綻放出光,“你找死是不是?”

“剛才誰說要伺候我的,”覃禹一本正經道,“果然小屁孩兒的話,就是不可信。”

韓呈揚起嘴角,覃禹一邊勾着他一邊拿他自己說過的話埋汰自己時,他只覺得自己要炸了。

韓呈的瞳孔被燒得鮮紅。

恨不得現在就弄死他,讓他除了求饒再說不出一個字。

覃禹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他滿腔憤怒,滿意地直起身。

不能在床上壓制韓呈,過過嘴瘾也差不多了,人還是得知足。

其實他自己明白,他在韓呈面前的臉皮薄,不是裝出來的。

實在是這個年輕人每次行事,都太沖動太強悍太讓人猝不及防。

他過去應付過的種種形形色色,都抵不過韓呈随便一個吻,來得使他心跳加速。

他好久沒有過心跳加速的感覺。

縱然是喜歡唐青揚的時候,他也沒有過。現在看來,他對唐青揚,應該是同道中人的欣賞多過身心本能的愛慕。

反觀韓呈,他不欣賞他,不敬佩他,放在大馬路上,連正眼都不會多給一下。

不是說他看不上韓呈,而是他的以往的愛情觀念,接受不了比自己強悍的男人。

他總覺得,在愛情裏,他才是保護對方的人,他是依靠,是頂梁柱,是可以替對方扛下所有風雨的存在。

這種立場和自我界定,不僅是源于內心深處大男子主義的作祟,更多的,是他把責任和安全感,看的比什麽都重要。

這也是為什麽,當韓呈一次次幫助他脫離危機,一次次照顧他關心他,甚至說出“伺候你是我的責任”這句時,他真正感到了震撼。

從來只有他想過為別人負責,第一次有人告訴他,願意為自己負責。

覃禹想,他對韓呈的動心,似乎不在外貌,不在能力,不在學識,不在任何表面人人可觀的條件。韓呈潛移默化走進他的心裏,是因為給了他真正需要的,同時任何人再也給不了的東西。

那種東西,大概叫依賴,也許又叫任性。

和韓呈在一起,覃禹常常覺得大腦非常輕松。

這是從前任何一段關系所沒有的。

甚至于一開始他非常抵觸的,韓呈的強硬不講理,漸漸地,他好像也習慣了。

不僅僅是習慣,以至現在,他每每看見韓呈張揚放肆的眼神,那股欲将他完全占有的烈火,燒得他心坎冒煙,蠢蠢欲動。

他發現,自己似乎,其實是喜歡這種表達方式的。

覃禹回了神,臉色淡定如常。這些當然不能讓韓呈知道,他不能讓這臭小子老是騎在他頭上。

“說說吧,”覃禹坐回椅子,鋼筆敲了敲桌面,“你有辦法,查出華楚背後是誰在搞鬼嗎?”

韓呈情緒還沒冷靜,此時哀怨地瞪了他一眼,撇撇嘴,把手機丢給他,

“一年前在望角門那座大樓墜亡的,華楚前執行董事,李揚雲,”韓呈同時從包裏翻出Pad,調出資料,

“死亡原因,全身粉碎性挫傷,當場呼吸停止。沒有仇家追殺,也沒有近人恩怨,因此排除謀殺。”

覃禹蹙眉,“這些當時就已經知道了。他是不堪壓力,才選擇自盡。”

“那你覺得,他的壓力來自于幾個方面。”

“主要應該是股東員工的讨伐,”覃禹思考道,“除了這個,也許還有高利貸的逼迫,比如他們知道真相後,強硬要求盡快交出大樓。雙重夾擊,以至于……”

“還有一個原因。”韓呈說,“他的妻子。”

覃禹一愣,回憶了一會兒,“我記得那時候,他正在和大樓原房産商的女兒交往,不知道你指的妻子,是不是她?”

“就是她沒錯,”韓呈舉起Pad,屏幕裏是一張女人的照片,“秋微,前榮鼎證券總經理,15年七月同李揚雲完婚,16年中誕下一女。”

“16年中旬。”覃禹說,“李揚雲自殺是在九月,就是說那時候,他們的女兒剛出生不久。”

“沒錯,”韓呈說,“李揚雲東窗事發,人財雙亡,不僅華楚直接接受警方問話,關門大吉;最重要的影響,是他的岳父受到波及,榮鼎股票一夜跌停,證券交易所亂作一團,沒過多久便分崩離析。”

“僅僅是李揚雲的醜聞?”

“當然不,”韓呈說,“其實榮鼎早些年就已被業內爆出暗箱操作股價,先給股民制造前程似錦的假象,在投入的金錢達到飽和時,立馬收手,股市跌停。”

“這個損失,”覃禹沉思,“他們也不能完全難辭其咎。”

“那就要看背後的靠山有多硬了。”韓呈說,“你以為為什麽榮鼎會選擇李揚雲接手大廈,只是那點兒男女私情根本不可能,那老頭除了秋微一個女兒,還有三個兒子。”

覃禹心裏泛起一抹怪異。

“其實那些名門的破事,比咱們想象的要複雜。在我們這兒,叫家長裏短,在他們那兒,叫勾心鬥角。”

“秋微外表光鮮,一個開公司的老公,一個家財萬貫的老爸,還有一個掌上明珠的女兒。”韓呈笑道,

“有用嗎,她爸只喜歡男孩兒,秋微的那點懷胎十月的艱辛,在她的弟弟,她的丈夫,她的所有所謂的家人面前,卑賤得不值一提。”

覃禹心裏一涼。

“榮鼎之所以将秋微給了李揚雲,同時送了座大廈作為陪嫁,是因為把李揚雲挖得透透的。那老頭知道李揚雲和地下錢莊一直有聯系,他也知道李揚雲遲早會賣了大廈,可是沒關系,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廈賣掉,榮鼎正好可以借李揚雲當線人,同高利貸私下交手。他們操縱股市,倒賣黃金的那些肮髒勾當,在混□□的眼裏,不過是随手清理一下垃圾。”

“這才是榮鼎真正想要的。”

“所以,李揚雲事情敗露,加上跳樓自盡,也意味着榮鼎和那頭的關系斷裂。”

“不僅僅是斷,更是一鍋端,”韓呈說,“李揚雲出事,股東員工大鬧一場只是表面,最重要的,是他名下所有的黑色交易被警方翻了出來。其中,免不了秋微和他老丈人不幹不淨的手腳。”

“難怪,”覃禹說,“我昨天查關于華楚的資料,有關這家公司後來的去處,基本了無痕跡。現在聽你這麽一說,恐怕連榮鼎,也很難在新聞上刮出什麽。”

“在那之後,榮鼎也倒閉了。”韓呈沉聲道,“其實這就是一串連帶效應引發的悲劇。”

“榮鼎倒閉後,董事長為躲避調查,謊稱精神失常,進了醫院。現在不知道被家人藏在什麽地方了。”

“秋微的弟弟們,在父親住院,家業潰落後,把所有矛頭指向了她。口述統一,一致認為是秋微有眼無珠,找了李揚雲這種敗類,才會家門不幸。”

“同時他們更加清楚,父親并不關心秋微的死活,更不在乎什麽所謂的孫女。加上小姑娘身體一半兒留着李揚雲的血液,對于他們而言,莫不是一種尊嚴的侮辱。”

“所以,秋微和女兒,被趕出去了。至今下落不明。”

覃禹臉色有些發白。他第一次知道這麽多真相,一時難以接受。

“當然,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所以這些,不是我們該操心的問題。”韓呈嚴肅地看着覃禹,

“兩種可能。一,是秋微通過某種途徑查出了當年他老公的醜聞是你放出去的,于是起了歹心,伺機報複。”

“二,是那位被藏起來的老董事長,心有不甘,想拖你下水。”

“你自己也說過,當時競标會你也參加了,所以榮鼎一定對你有所留意。”

覃禹陷入有些茫然的思考。

韓呈說的一點也沒錯,按道理,他應該馬上想辦法重新調查榮鼎。可是他遲疑了。

因為他意識到,一個更不可思議的事。

覃禹擡起頭,目光深邃地盯着韓呈,眉宇淩厲。

韓呈一怔,“幹嘛這麽看我?”

“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些,”覃禹緊緊地盯着他,試圖從他幽黑的瞳孔裏發現些什麽,可是什麽也沒有。在韓呈面前,他覺得自己像一個瞎子。

“你不過是一個國外留學,碩士還沒畢業的學生,”覃禹一字一頓,審視着他,“為什麽會有辦法挖出這麽多內幕,甚至是很久以前的新聞。”

“從上次和韓雅前男友打官司開始我就覺得奇怪,”覃禹仔細回想,“你怎麽會積累這麽多各行各業的人脈,而且不是在英國,不是A國,甚至是內地,”

“很多我覺得棘手的情況,在你看來好像,輕而易舉。”

覃禹忍不住身體發冷,眉頭一鎖,“你到底是誰啊?”

“……”

韓呈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目光漫不經心,順便喝了口茶。

然而破功不出五秒。韓呈低下頭,拿手掩了笑意。

這笑得覃禹心裏更沒譜了,“你要不解釋清楚,這事就別幫忙了。”

“為什麽?”韓呈笑道,“不信任我?”

“說到信任,”覃禹眯起眼,“我到了今天才發現我對你其實一點都不了解。”

“你比我想象的能力強的多,而且,也不像個學生。。”

“你到底是幹什麽的。”

“我就是個學生,還能幹什麽,”韓呈被他認真的表情逗的哭笑不得,

“放心,我對你絕對是真誠的。只不過就像你說的,天南海北游多了,結交各路人罷了。”

覃禹将信将疑地望着他。

韓呈嘆了口氣,抓了抓頭發,“這樣,等這次事情解決了,我好好跟你解釋。現在你的安全最重要,別看我還擱這兒和你滿嘴跑火車,其實我一直提心吊膽,不然我非要看着你幹嘛。”

覃禹皺眉,“你說的,以後要解釋給我聽。”

韓呈擺了個發誓的手勢,“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覃禹的注意力重新轉移到手裏的資料中。

韓呈站起身,走到窗前,一邊注視着街上的動靜,一邊不停打着電話。

覃禹聽了幾句,韓呈是在找人調查榮鼎董事長和秋微的下落。

過了一會兒,桌上的座機響起。

覃禹接通,“喂。”

是他的助理,不知是不是信號不穩,聲音聽上去斷斷續續的,“覃總,我這裏出了點兒情況,您能幫個忙嗎?”

覃禹一愣,“出什麽事了?”

“您不是讓我去搜集華楚的舊新聞嘛,”助理聲音越來越低,“我回來的時候把車停進車庫,腿被今天上午過來換飲水機的車劃傷了,現在走不了路。”

“這麽嚴重?”覃禹站起身,“你等等,我去接你,你還在車庫嗎?”

“對,”他仿佛聽見助理疼得聲音都在顫抖,心裏更慌了,“麻煩你了覃總,因為您說過這資料要保密,找別人我怕他們會問來問去,所以還是親自送到您手裏比較安全。”

“我知道了,謝謝你,”覃禹說,“等我五分鐘。”

他有些後悔讓助理單獨出去幫他做這種危險的調查。

韓呈見他挂了電話往外走,“去哪兒?”

“助理找我說點兒事,”覃禹說,“你接着打電話吧。”

韓呈點了點頭。

覃禹乘電梯下到負一樓,車庫陰森森的寒氣立刻襲來。

車庫裏一個人都沒有,一臺臺車沉默地碼在那裏,看着竟讓人有些生怵。

他四處望了望,沒找到助理的人影,便拿出手機,想打個電話。

信號四格變兩格,覃禹嘗試着撥了過去。

大約半分鐘後,他終于聽見細微熟悉的鈴聲,從某個方向傳來。

覃禹朝那裏走去,“小徐?”

他看見了一輛長型灰色面包,微微低頭,透過車底,他注意到小徐那雙皮鞋和筆直站立的腿。

覃禹心裏一陣奇怪,但又說不上來。

腦中霎時一道閃電。

他突然就想到,小徐不是說腿受傷了嗎?怎麽會?而且他站在車後面幹什麽,

正當他不得其解時,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毛巾從腦後伸過來,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

覃禹睜大眼睛,掙紮了幾下,□□鑽進他的鼻子,慢慢地,身體軟了下去。

他昏迷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小徐難抑絕望的哭聲,

“我已經聽你們的把人引過來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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