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保護(二更)

保護(二更)

“放你走?放你就他媽報警了!”一個兇悍粗魯的聲音炸開。

“不我不會……”小徐一邊抽泣,一邊閉着眼睛,不敢看架在大動脈上的刀,“我不會報警的,求求你們。”

“喂!磨蹭什麽!”另一個聲音低吼道,那人把覃禹扛起來往車裏一塞,“趕緊走啊,真不想活了!”

“不是,”要挾着小徐的人猶豫道,“得把他帶上。”

小徐趁他忙于應付同伴,暫時放松警惕的時候,深吸口氣,猛地掐住他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人痛得低叫出聲,手裏的刀一個不穩砸在了地上,小徐一把推開他,瘋了般頭也不回地往安全電梯跑去。

進了樓梯,就會有巡邏的保安,他就安全了。

“媽個逼……”那人拾起掉在地上的刀,兇狠地朝着小徐倉惶的背影就想追過去。

“行了!不管他了!”另一人發動車子,催促道,“本來就夠引人注目了,趕緊走!”

那人不解恨地盯着樓梯口看了一會兒,發洩似地一跺腳,跳上了他們自己的車。

車子飛速開出地下車庫,朝大馬路上駛去。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小徐半邊身子緊緊地貼着牆壁,腳步發飄,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跪在樓梯上。

出了電梯,他不敢回去,他怕見到任何人,心裏裝着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得他快要失去呼吸。

小徐蹲下身子,窩在牆角,腦子裏全是覃禹被抓走的場景。

他痛苦地抱住了頭,眼睛死死地閉着。他覺得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好像在腦門上,被人用火鉗烙下了恥辱的印記,提醒着他以後再無法安寧。

他出賣了一個對他很好的人,他的懦弱讓他跌入深淵,他的自私和愚蠢泛濫成真正的惡意。

一只手無聲無息地探了過來,不輕不重地落在他的肩膀上。

小徐裂開嗓子驚叫出聲,整個人猛地從地上彈起來,發抖不止,同時兩只手在空氣中胡亂揮打,方才被綁匪拿着刀子逼迫在車門上的恐懼重回大腦。

“徐先生,徐先生!”一個年輕的保安站在他旁邊,疑惑又擔憂地望着他,不敢靠近,“你還好吧?”

小徐出了一身冷汗,此時聽見這個聲音,緊繃的神經被狠狠一掐,身體發軟地往下倒。

保安見他臉色慘白,嘴唇失了色,額頭脖子全是細汗,趕緊攙扶住他,“你是不是生病了,怎麽躲在這裏?”

小徐目光空洞,神情在極度的施張下變得僵硬。他嚅了嚅嘴唇,呼吸由重放緩,緊緊咬着後槽牙,推開了保安。

“我沒事,”他聲線壓抑着顫抖,“低血糖犯了,不太舒服。”

保安點了點頭,“那我扶你。”

“不用了,”小徐一直低着頭,不敢看他。現在的他不敢看任何人。

“我已經好多了,自己可以回辦公室,”他低聲道,聲音急促,“你先離開吧。”

保安将信将疑地走了。

小徐一個人站在原地,手撫了撫胸口,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正了正臉色,腳步鈍重地回了辦公室。

他在自己的位子上,屁股還沒坐穩,一抹高大的身影朝他籠罩過來。

“嗯?你啥時候回來的,”韓呈問道,同時視線四處游逛,“你老板呢,他不是說找你談事兒?”

小徐一滞,手裏的文件夾呼啦一下全部砸落在地。

韓呈随意地扭回頭瞟了他一眼,發現他渾身抖得厲害,頭低得快埋到地裏。

一種不詳的預感,順着他敏銳的直覺,襲擊而來。

“覃禹呢?”韓呈聲音驟降好幾度,他一只手拎着小徐的後脖領把人提了起來,臉色越來越沉,

“你們談完事兒,他去哪兒了?”

襯衣領口緊緊地勒住了他的脖子,小徐手攀住領扣,求饒般的看着他,“你……”

“我問你人呢!”韓呈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他一把将人甩了出去,小徐直直地摔倒在地上,同時碰碎了桌上的水杯,玻璃碴灑了一地。

小徐此刻無比慶幸自己有間獨立的辦公室,其他人暫時無法看見他的醜态。

他倒在地上,手掌在玻璃堆裏匍匐,好久沒能站起來。

他終于崩潰地哭出聲,“對不起……”

韓呈臉色一變,心弦瞬間崩裂,“出什麽事了?”

“有、有幾個人,他們,他……”

小徐抽噎得鼻子通紅,他爬到韓呈的腳邊,拽着他的褲腳,揚起滿是淚水的臉,“被他們帶走了……”

韓呈全身一僵,瞳孔猛地一縮。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小徐不停地求他,“當時他們拿刀威脅我要取我性命,我害怕我才……”

“我知道我錯了,我真的……”

他話還沒說完,下一秒被韓呈一腿狠狠踹開。

韓呈顧不得多說一個字,跑出了辦公室,門砰得砸開又砰得合上,巨響震震。

他一邊往樓下跑一邊打電話,“我要報警。”

韓呈像陣飓風似的闖進保安值班室,其他人被吓了一跳,一時間只是怔怔地看着這位臉色黑得恐怖的年輕人。

“監控錄像,調出來。”韓呈兩手撐着桌子,聲音冰冷。

那幾人面面相觑,“有規定,這監控是不能随便,哎你幹嘛!”

電腦面前坐着的兩位,在所有人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被一雙手揪着衣領吊了起來,随即四仰八叉地被丢出門外。

“你是誰,再這樣報警了!”門口兩個看了看外面倒在地上嗷嗷叫喚的同伴,眼裏現出畏懼,同時憤怒地望着韓呈。

韓呈看都不看他們,直接兩腳将人踹了出去,然後粗暴地從裏面鎖了門。

他坐在電腦前,找出半小時前的監控。

被關在門外的怒罵聲沒有停歇,韓呈的耳朵此刻卻什麽也聽不見。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怕錯過任何一點不對。

突然,手裏鼠标一滑,韓呈瞪大眼睛。

他腦中思緒盤繞,又漸漸清晰開出一條路。

韓呈猛然站起身,打開門,剛才一邊罵他一邊砸門的幾個保安措手不及,一下子全部跌了進來。

他也不管人家摔了這麽多次,一時半會兒站不站的起來,直接拖着一個人,跟拖麻袋一樣扔到辦公桌前,手摁着他的後腦勺,“這輛車,你們熟悉嗎?”

那保安都想罵娘了,“小兔崽子給老子放手!”

“好好看車!”韓呈以更大一分貝的聲音吼了回去,指着屏幕,瞳孔烏黑,“這輛車,有沒有哪裏不對?”

保安打不過他,此刻只好一邊哀哀叫痛一邊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沒啥不對啊,好像是給電梯做定期維修的,每個月都會來幾次。”

“你們電梯維修的公司找的是固定的嗎?”

“是啊,誰想頻繁換公司,那都是簽了協議的,”保安說着又頓了頓,眉頭一皺,

“不對啊?”

韓呈心裏一緊,“哪裏不對。”

保安撓了撓頭,“我好像記得,那家公司的車,前幾次不是這樣的?”他自言自語完又不确定,把同伴叫了過來,

“六子你來看看,這車是不是和之前武師傅那輛不一樣。”

這句話一出,韓呈什麽都明白了。

他死死地瞪着那輛車的車牌號看了一會兒,三秒後重新消失在保安室,留下茫然不停罵咧的保安們。

韓呈看了看表,心跳緊張地快要蹦出來,臉色陰沉得看不到光。

他攔了輛出租,同時撥通了電話,“查一個車牌號。”

晚上八點。

出了高速路口,是漫長望不到邊際的國道。這裏遠離市區,人煙罕至,夜空裏除了孤獨的月亮,其餘都陰森森的,仿佛和路邊的樹林融為一體,死寂的黑。

覃禹在昏沉中醒來,眼前一片漆黑,一絲光亮都看不見。

他忍着頭暈,以為是自己眼睛的問題,想伸手擦一下,卻發現手腳都被綁住,無法動彈。

覃禹瞬間就清醒了。

他努力地睜了睜眼睛,在确定沒有黑布蒙住時,嘗試着動了動身體。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特別狹小的空間,他的頭和腿都可以碰到堅硬的外壁,即使沒有被束縛,也很難做出大幅度動作。

他心裏一涼,張嘴想呼救,才發現嘴也被堵住了。

他屏息凝神,頭重新躺了回去,耳朵貼在躺着的地方,集中注意力,試圖判斷自己到底在哪兒。

慢慢地,他隐約聽見汽車發動機的聲音。他知道自己被藏在了後備箱。

知道這個并沒有讓他放松多少,反而更加擔憂。

覃禹一點一點往前回想。他記得自己去地下車庫找小徐,剛好就在發現他的時候自己被迷暈。然後。。

他頭皮一陣發麻。如果他沒想錯,抓他的人應該就是由于華楚那件墜樓案。是秋微,還是榮鼎,還是其他人。。

他們之所以選擇在公司的地下車庫,顯然是籌謀已久,說不定自己早就被跟蹤了,他們早就想抓他,只是一直難以得逞,所以才先寄來匿名信,擾亂他的心神,接着來到公司守株待兔。

可是為什麽在公司,而不是家中或其他地方,為什麽選擇車庫,為什麽利用小徐。。

覃禹腦中突然驚過一道閃電。

是因為這段時間他不管回家,還是外出吃飯,韓呈幾乎都陪着他。包括今天,如果他沒走出那間辦公室,也許地下車庫發生的一切,就不會。。

覃禹垂下眉毛,在心裏嘆了口氣。

他之前還怪韓呈想多了,過于戒備,現在看來,真正笨的人只有自己。

韓呈。覃禹無意識地在腦海裏念了好幾遍他的名字,韓呈發現他失蹤了嗎,有沒有報警,會不會來救他。

他好不容易對韓呈也有了喜歡,就出了這種事,不會是老天爺覺得他心态不純粹,打算沒收好不容易到來的心動吧。

也只有這種時候,他發現,他整顆心髒填滿的,都是韓呈。他又想起曾經韓呈說要對他負責,要一直保護他。

覃禹心裏一陣苦澀。這些話他其實一直記着,畢竟第一次有人這樣跟他說,他一輩子都忘不了。可是這才沒過多久,他還沒好好地,用心地去領悟,去接納,去回報韓呈的忠心,意外就這樣橫生出來,橫生在這份難得可貴的感情裏。

就當他沉浸在回憶裏,迷迷糊糊差點又睡過去的時候,手指觸碰到一個堅硬的東西。

覃禹睜大了眼,盡管他什麽也看不見,但是胳膊開始掙紮着扭動,手指緊緊地攥住那個小東西。

覃禹拿在指間感受了一下,是一顆生了鏽的釘子,尖頭的部分較長,也還算銳利。

他眼珠轉了好幾圈,緊緊地捏着釘子圓頭的一側,去割手腕上的繩子。

釘子好幾次紮進他的掌心,覃禹眉頭微微擰起,手卻不敢停,而且原本昏昏沉沉的腦袋越發清醒。

正當他專心于怎樣把力量完全使在釘子尖頭部位的受力點,突然身子前方一聲巨響,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撞在車壁上,眼冒金星。

車子原本速度很快,此時猛然一個急剎,被迫停了下來,慣性作用讓他全身撞的生疼。

就在他疑惑不解時,恍惚間聽見車廂外面傳來嘈雜的謾罵。

覃禹越聽越緊張。漸漸地,他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氣息盡管壓得極低,音色卻尖利瘆人。

他聽見那人說了句,“人呢?”

覃禹眼睛驀然睜大,韓呈!

他想張嘴大叫,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而此時大馬路上,從車裏被迫跳下來的倆人,目光不善地打量着他。

開車的那位一身黑衣服的,本來邊抽煙邊昏昏欲睡,沒成想前方突然一下刺眼的強光打在車窗上,随即一聲刺耳的摩擦聲夾雜着破碎聲,震的人冷汗淋淋,再回過神時,車玻璃瓦解成碎片。

韓呈的那輛摩托,像一頭野豹一樣,橫沖直撞地攻擊過來,以殘忍的摧毀力把那兩人完全驚住。

司機随手提了根棒球棍在手裏,陰狠地瞪着韓呈,“找事兒是吧?”

他拿棍子敲了敲前方被擠壓變形的車皮,和同時被刺破的輪胎,“你他媽不會是故意的吧?”

韓呈只是面無表情地掃了他幾眼,然後走上前扒開他們就想往車裏看。

另一個穿棕色風衣的趕緊摁住他的肩膀阻止他上前,“你想幹什麽!”

“這是我們的車你滾遠點兒!”那人似乎很急,“再不走叫警察了啊。”

韓呈淡道,“趕緊叫。”順便手在他胳膊上用力一掐,直直地将人甩到一邊兒。

司機看了看躺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同伴,又瞅了眼臉色發黑的韓呈,心虛地咽了口吐沫,撐着脖子,

“大家無怨無仇,你又何必這樣刁難人。”

韓呈不理他,審視完車裏,想了想,徑直往後備箱走去。

司機臉色一變,身體擋在他面前,面露懷疑,“我們只是送貨的,後備箱都堆滿了,你到底什麽意思?”

韓呈不說話,一只手掰着他的肩膀,手指扣進他的皮肉,一點一點,将人扒開了。

司機神情完全陰了下去,他朝從地上站起來的同伴使了個眼色,同時手裏的棒球棍生猛地朝韓呈砸去。

韓呈微微一偏頭,眉頭一豎,眼神一凜,胳膊用力擋住揮向他的棍子,另一只手攀住他的後背,将整個人完全翻了過來,過肩摔直接扔在車窗上,玻璃再一次被破出一個洞。

另一個吓得膽子去了一半兒,手忙腳亂地從車裏翻出水果刀,低吼着朝韓呈刺了過去。

韓呈手腕微微一轉,像扭麻花似的別住了他的胳膊,腿往他膝蓋一踹,迫使他半跪在地,奪過他手裏的刀,往右臂狠狠紮了下去。

那人痛得大叫一聲,随後全身痙攣地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韓呈找到後備箱,掀開箱蓋,心髒一抽,趕緊把覃禹抱了出來。

他邊給他解繩子邊不停地低語,聲音不住地顫抖,“對不起,我來晚了。”

覃禹察覺到他的害怕,鼻子頓時就酸了,“道什麽歉,謝謝你來救我,要不是你我估計……”

話音未落,整個人被韓呈扣進懷裏,韓呈抱着他,胳膊緊緊地箍着他,感受着他的體溫,他冰凍了好幾個小時的神經仿佛才漸漸恢複知覺。

“我差點就瘋了……”韓呈眼眶熱得冒出水汽,“把你搞丢了我怎麽辦?你讓我怎麽辦,我真的受不了……我快要瘋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覃禹心裏陣陣發疼,他心疼韓呈,又不知該如何安慰,“我沒受傷。”

“如果你受傷了,我更沒有辦法原諒我自己,”韓呈聲音哽咽,“我害怕。”

覃禹溫柔地順着他的背,“我沒事了,你別害怕。”

“我害怕你不要我了。”韓呈眼淚砸進他的衣領,灼熱的濕了他的皮膚,頭埋在他的肩上。

一個快一米九的男人,剛才還冰冷肅殺得似乎百毒不侵,此刻卻像個患得患失的小孩兒,怕遺失了他最重要的東西。

“我怕你覺得我過去都是在說大話,我說好保護你的,可是……”韓呈委屈道,

“我沒有說大話,你別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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