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警局

警局

“我沒丢下你,”覃禹輕聲道,“反而謝謝你,沒有丢下我。”

韓呈吸了吸鼻子,“那你能不能,別跟我說謝謝了。”

“你這樣,老有種拒我于千裏之外的感覺,”他小聲道,聲音裏夾雜着不自信,胳膊又把人摟得更緊了些,

“今天的事,是我大意了,我疏忽了,才會讓你遭遇危險。”

“但以後不會了,絕對不會了,我肯定把你照顧得好好的,好到一根頭發都少不了那種。”

“所以,請你信任我,”他直起頭,捧住他的脖子,認真地看着他,睫毛卻微微顫動,“相信我可以保護你。”

覃禹望着他眼裏的湛湛微光,依然點綴濕潤的發紅的眼角,心底像被潑了滾燙的熱水,原本搖搖欲墜的堅冰,融化在這片血肉灌溉的蒸騰裏。

他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哭。但無論哪一種,他都覺得彌足珍貴。

過去三十多年的每段感情,從來沒有過對立的情緒像現在這樣交錯在一起。他仔細回憶,才發現自己原以為的,充實的經歷,踏實的付出,和韓呈短短數日帶給他的感動和撼動,是遠遠不可比的。

他在韓呈那裏,學到了新的愛情的表達方式,它叫唯一。

他從沒想過扮演誰生命裏的唯一,也沒想過自己會成為誰生活裏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細水流長帶走的不僅是歲月,還是一批又一批頭也不回的過客;他眼裏的過客,別人眼裏的他。

可是韓呈熱烈深摯的感情仿佛一場地動山搖,将他的理智和認知土崩瓦解,似乎他這條河流,本來應該與芸芸衆生一同彙進誰也不認識誰的大海,韓呈卻改變了歸途,讓他最終只能走向自己。

經歷過韓呈的感情,他不安地意識到自己再也接納不了其他。他的情意就如同他這個人,完完全全占據了自己心髒中最柔軟,最脆弱,也最堅固的位置。

他想笑,是因為他覺得很幸福;他想哭,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好像不配擁有這種幸福。

從沒有對愛情如此專一的自己,從來就自私得以自我為中心的自己,命運卻願意把韓呈帶到他身邊,他只覺得雙手沉重得擡不起來,他不敢心安理得地接受。

他怕自己沒有能力回報韓呈同等重量的付出。

韓呈見他許久沒有說話,心裏一陣黯然,他默默垂下眉毛。

覃禹正想說什麽,突然眼前劃過一道刺眼的光。那個司機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韓呈的後面,滿臉的血,目光猙獰,手裏的刀片背着月色,快準狠地朝韓呈刺了過去。

覃禹臉色一變,扯着韓呈一把将人推到一邊,同時一只胳膊用力擋住了司機舉起的刀,另一只手反扭他的手腕,同時腿往他身下一踹。

司機痛得悶吼出聲,看向覃禹的眼神綻出血光,他手指将刀片轉了個面,直接朝覃禹胳膊上插了過去。

就在刀子離覃禹的胳膊不到幾公分時,他整個人突然雙腳懸空,被提着領子吊了起來,随即手力一松,那把刀擦過覃禹的手心,留下一道口子。

韓呈把他的衣領勒成條狀,在他臉頰通紅行将窒息時,将人拖到一扇還算完好的車窗前,扣着他的腦袋,一下又一下往玻璃上撞。

劇烈幅度連帶整臺車似乎都跟着震動,覃禹看見玻璃上汩汩流下的黑色血跡,一道道伴随着司機越來越低的痛罵,好像呼吸被玻璃生生割斷一般。

覃禹皺了皺眉,偏過了頭。他不太敢看這種真實的血腥。

在确認司機不會再醒來後,韓呈跑到覃禹面前,立刻要去握他的手臂,“有沒有受傷,有沒有流血,讓我看看?”

覃禹心裏一咯噔,下意識抽回胳膊,左手手指收攏,掩蓋了掌心的刺痛。

“我沒事兒,”他笑道,“你不是都替我解決了,他沒傷到我。”

“你是不是有病!”韓呈吼道,眼裏盡是擔憂。

“……”覃禹懵道,“我怎麽有病了。”

“你替我擋什麽擋!”韓呈叫道,他眼前仍然放映着剛才那幕。刀子快要刺到覃禹那一刻,他差點呼吸驟停,“誰允許你替我擋了!”

“……”這事兒敢情還得他允許,“我看他朝你撲過來要殺你我當然替你擋了。”

“我怎麽能讓你為我擋!”

“我怎麽不能為你擋了。”覃禹想,韓呈大男子主義怎麽比他還嚴重。

韓呈覺得覃禹不理解他,偏偏自己又是有什麽說什麽,他委屈道,“你替我擋了萬一受了傷我心疼!”

“那我看你受傷我不心疼嗎!”

“……”

時間靜止了五秒,空氣凝固。

韓呈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嘴角抽了抽,“你剛剛說什麽?”

“……”覃禹一愣,我剛說什麽了。

“你說你心疼我?”韓呈自言自語,表情像是做閱讀理解的中學生,琢磨着琢磨着眼睛越來越亮,

“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歡我?”

“你接受我了?”

“……”覃禹臉色難得地紅了,他努了努嘴,偏過頭,胡亂把韓呈推開,自己腳步淩亂地往前走。

這種歷史性的時刻韓呈怎麽能放過他,他趕緊追上去堵在前面,目光灼灼,期待難安,“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覃禹心亂如麻,此時他心裏全是韓呈,睜開眼又是韓呈,偏偏自己又沒想好怎樣鄭重地回答,才是對他真心的不辜負。

“你聽錯了,”他眼神躲閃,“我是說讓你送我回去。這地方冷死了。”

“……”韓呈埋怨地瞪着他,眼睛跟個鑽頭似的,固執地非要從他臉上搜尋些什麽。

結果覃禹壓根不給他個正眼,韓呈喪氣地撇撇嘴,賭氣般的走到自己那輛摩托車前,“上車。”

覃禹眼睛一直,“你讓我坐摩托回去?”

“有問題嗎?”

“我剛受了驚吓,不想坐摩托。”

“……”韓呈翻了個白眼,“哦?那咱們還坐綁匪的車?”

“那還是坐摩托吧。”

“……”

韓呈把頭盔扔給他,自己嘟囔道,“你這人事兒怎麽這麽多。”

“聲音小點兒我聽得見,”覃禹漫不經心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事兒多。”

“是!早就知道了!所以現在被你帶的我事兒也多!”

“哎我懶得跟你吵,”覃禹抱住他的腰,“趕緊的,送我回家。”

“……”韓呈哀叫,“到底特麽誰在跟誰吵啊!?”

總是溫情不過三秒的兩人。

韓呈直接帶着他去了警局。

“等會兒你把今晚的情況和他們說一下,越詳細越好,”韓呈邊走邊說,“那兩個你不用擔心,警察會趕過去清理。”

“其實我還沒弄清楚到底是誰幹的,”覃禹沉思道,“恐怕也提供不了多少關鍵證據。”

“撿你知道的就行,”韓呈說,“其他的交給我。”

覃禹疑惑,“你不會已經查出是誰了吧,是榮鼎嗎?”

韓呈只是說,“反正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了。”

剛進大廳,一個門口值班的小警員立刻迎了過來,“是韓先生嗎?”

“對,我和周處約了晚上十點半。”

“您這邊請,他在辦公室。”

“謝謝。”韓呈拉住覃禹的手,跟着小警員上了樓。

覃禹沉默打量着他的後背,韓呈的人脈比他想象的還要廣。

等他們進了辦公室,韓呈也怔住了。覃禹更是第一眼後,臉色一僵,原本放在韓呈掌心的手迅速收了回去。

房間裏不只有周處,還有韓雅和她的父親,韓呈的父親,以及兩個有些生疏的面孔。

覃禹回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好像在自己的婚禮上和他們有過一面之緣。

這麽一分析,那倆人應該也是韓家的親戚,只不過自從他和韓雅離婚後,本來就少得斷線的來往,幾乎消失了。

覃禹一直和韓家關系不好,當然韓家人也由于韓雅的緣故,不願意和他過多的打交道。

然而今天大家聚在一起,氣氛別提多尴尬。

韓呈臉色也不自然,幾乎不願拿正眼看他爸,“爸,您怎麽來了?”

他父親微微蹙眉,看了會兒自己的兒子,又把目光扔在覃禹身上。

其實韓呈的父親長相還算溫和,即使面無表情也不會給人什麽壓力。但是覃禹和他對視的那幾秒,心卻莫名地往下沉。

這種無形的壓迫感他不知如何形容,雖然後來他不久便明白,那是敵意。

一個性情随和的人,其實不容易敵視別人。如果有,說明他暗暗看穿了某些事,某些他無法理解,也無法原諒的事。

周處顯然是最不明白眼前這副僵局的人,他朝韓呈笑道,“不好意思啊小呈,沒來得及跟你打聲招呼,就把你家裏人叫來了。主要你報警報到我這兒來,我心裏不踏實,所以通知了他們,也是為了你的安全着想。”

韓呈臉色複雜,敷衍地點了點頭。

韓雅是最激動的一個,走上前仔細瞅着韓呈的胳膊腿兒,“怎麽回事啊?是不是遇到犯罪分子了,有沒有受傷啊。”

韓呈下意識後退了幾步,似乎是想和她保持距離,“我挺好的。”

韓雅的父親打從一開始進門,就沒有正眼看過覃禹,也許是出于厭惡,亦或是不敢,最終,臉色僵硬地看了看韓呈的父親,

“孩子沒事兒,和我出去抽根煙。”

韓呈的父親點了點頭。

另外兩人随即也跟了出去。屋裏的氣氛貌似緩和了不少。

韓雅看着覃禹,一臉嗔怒,壓低聲音,“到底怎麽回事兒啊,小呈都報警了,身上還有打鬥的痕跡,你呢,他遇事的時候你在哪兒啊?你怎麽沒說保護好他啊?”

“姑姑,”韓呈皺眉,“胡說八道什麽呢。”

覃禹微低着頭,沒有說話。

“本來就是嘛,”韓雅瞪了眼韓呈,“今天我爸他們也都來了,你說這事兒還不大嗎。”

她又盯着覃禹,“平常,你不怎麽搭理孩子們,我也不說什麽了。現在小呈才在你那兒住了多久,你就讓他面對這種危險,你平時總是教育我不會處事,現在倒好,你把事處進警局來了。”

“我希望你好好照顧小呈,你就是這樣照顧的?”

“你對我們韓家人有情緒,沒必要拿一個孩子撒氣吧。”

“韓雅!”韓呈擋在覃禹面前,氣紅了臉,“你腦子出什麽問題了,今天的事根本就不怪他。”

“我去……”韓雅氣笑了,目光刁鑽地打量着他們,“所以現在是幾個意思啊,你還護着他?你們從前不是最看不慣彼此嗎,怎麽,打出革命友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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