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巧合

巧合

覃禹走到客廳,韓呈躺在沙發上,一雙長腿挂在扶手,其中一只腳上吊着拖鞋,手裏抱着枕頭,頭快仰成了鈍角,後腦勺磕着玻璃桌面。

他輕手輕腳走過去,跪在茶幾前的地毯上,一只胳膊支着沙發墊,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朝上探去,手指觸摸到韓呈溫熱的臉上,輕輕一揪。

韓呈咂了咂嘴,微蹙眉,眼皮折騰了幾秒,緩緩擡起。

他看見覃禹溫和的笑容,在暖色的燈光下,美好的不像話。

有一種家的幸福感,瞬間蔓延全身。

韓呈握着他的手,指腹搓了搓他的掌心,放在唇邊啄了一口,輕笑道,“回來多久了?”

“才到家,”覃禹把頭歪在他肚子上,“在這兒睡容易感冒,回屋去。”

“你都回來了,我不舍得睡覺,”韓呈重新把頭仰回去,手指細細捋平他的額頭,

“是不是工作太累了?你看你這川字,戴了得有一天吧。”

“還行,”覃禹閉上眼,嘴角上揚,“你也辛苦了,要不是怕你感冒,不打算叫醒你的。”

“不叫醒我?那我怎麽吃飯團,”韓呈舔了舔嘴唇,撐起上身,笑盈盈地親了口他,“怎麽吃……你呢?”

“別拿對付小女生的話對付我,”覃禹無奈笑道,從食品袋裏拿出還熱乎的飯團,“快吃。”

“這怎麽能叫對付,”韓呈不滿道,振振有詞糾正,“這叫哄你開心。”

“我挺開心的。”覃禹把飯團包裝紙剝開,覺得有點燙,又給外面墊了層餐巾紙。

韓呈拿過來,正準備吃,想了想,遞到他嘴邊,“你也沒吃呢吧?你先,或者你想吃啥,我現在去做。”

“你別忙活了,”覃禹順手給他倒了杯水,怕他噎着,“我在公司吃了外賣,這會兒挺撐的。”

“跟你說了幾次外賣這東西少吃,”韓呈嘆了口氣,“這樣,等我這段時間忙完了,還是給你送飯去。”

覃禹眼睫顫了顫,鼻子突然一酸。他淡笑着拍拍他的背,“吃你的。”

韓呈笑得一臉滿足,想了想,重新躺下,把頭枕在了覃禹大腿上。

“幹嘛,”覃禹柔聲道,“這樣吃會嗆喉嚨的,快起來。”

“我不,”韓呈拿頭故意蹭了蹭,“你別亂動,你一動我真嗆了。”

覃禹笑了笑,目光卻飄散開來,難以集中。

“哎,”韓呈滿嘴的食物,捏了把他的胳膊,“你看我是不是有根白頭發,今天中午吃飯時李姐說的。”

覃禹回過神,低頭看了看,撥了撥他的發絲,“好像是有。”

“幫我拔了。”

“不是說白頭發越拔越多。”

“那是上了年紀的人,”韓呈得瑟道,“我這麽年輕,這純屬頭發自己調皮了。”

覃禹臉色微僵,眼神躲閃一下,牽起嘴角,由衷輕念,“是的,你太年輕了。”

“這麽多天我上班,其實之前,組長一直沒給我安排什麽事,”韓呈嚼着黃瓜絲,“不過,也有可能是看着我媽的面子。”

覃禹手指一停。

“哦對了,說起我媽,”韓呈仰着脖子瞅他,“這麽久了還沒說請我倆吃飯,改明兒我催催。”

覃禹另一只手掐進了沙發墊,“沒事,順其自然,她估計也挺忙的。”

韓呈笑道,“還是你善解人意。”

“我剛說哪兒了?哦,”韓呈繼續道,“之前一直讓我打雜,結果這兩天突然就讓我趕一個策劃案,那麽多資料,我哪兒看的過來。”

“很多嗎?”覃禹說,“你可以下班帶回來,我幫你看,兩個人做事,效率翻倍。”

“有你這話就夠了,”韓呈笑道,“我怎麽舍得讓你下班還工作。”

“我只是告訴你在這方面不用跟我客氣,能利用的資源就要好好用,”覃禹說,“再說了,不幫你我幫誰。”

韓呈長嘆一聲,“我真是太幸運了,”他沒忍住笑出聲,“太幸福了。”

覃禹忍俊不禁,捏了捏他的耳朵,“笑得像個小孩兒。”

“不好嗎?我告訴你人家說了,談戀愛最好的狀态,就是越談越年輕,”韓呈彎起眉毛,目光明亮,“我真是上輩子積了福才會遇見你。”

“我現在每天都很幸福,”韓呈往他身上拱了拱,胳膊抱着他的腰,閉上眼睛,“真想一直這樣下去。”

覃禹一怔,在韓呈看不見的角度,目光黯淡下去。

他輕聲道,“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說。”韓呈懶洋洋道。

覃禹失神地看着牆上的挂鐘,“你為什麽會想這麽早結婚?”

韓呈睜開眼睛。

“不是想這麽早結婚,”他低聲道,唇角無意識上揚,“是因為這麽早就遇到想一生在一起的人。”

“婚姻是最好的保障,是我必須給你的安全感,也是我的承諾。”

“那你怎麽确定,我真的值得?”

“我确定,”韓呈說,“我看人很準,我确定。”

覃禹沉默了很久。

韓呈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我要去洗澡了,一起吧。”

“你先,”覃禹下意識道,“我……收拾一下桌子。”

“那還是你先吧,”韓呈把他推進浴室,“桌子我來收。”

覃禹心事重重地站在洗漱臺前,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眯起眼睛,卻覺得影像越發模糊。

他洗澡的時候,韓呈哼着歌在客廳打掃衛生。

他擦了桌子拖了地,拿起沙發上覃禹的西裝,以及自己的衣物,朝洗衣機走去。

韓呈檢查着每件衣服的口袋,看看有沒有什麽重要東西別被絞了。

他摸到覃禹的西裝口袋時,掏出了一張名片。

韓呈随意翻來看,在看見名片上的名字時,臉色一變。

二十分鐘後,覃禹從浴室出來。

韓呈坐在沙發裏,脊背僵硬,臉色陰沉。

覃禹不明所以,“你怎麽了?”

“你今晚加班,加到幾點?”韓呈聲音沒啥感情。

覃禹不明白他怎麽突然這麽問,心裏咯噔一下,“九點多。”

“下了班直接回來了?”韓呈擡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覃禹有些心虛,“不然呢?”

韓呈站起身,一步步靠近他,目光複雜。

覃禹皺眉,“你到底……”

“你和方競怎麽認識的,”韓呈把那張名片丢在地上,眼神咄咄逼人,“今天,昨天,還是什麽時候?”

覃禹看着名片,默默咬了下嘴唇。

他撿起來,臉色保持正常,“合作方的朋友,碰巧見了一面。”

“是嗎?”韓呈涼涼一笑,目光如炬,“哪個合作方?我怎麽不知道,我記得方競他是做新媒體運營的,怎麽,你感興趣,開始涉獵這個領域了?”

覃禹張口結舌,“我就是……”

韓呈從他手裏奪過名片,直接撕碎丢進了垃圾桶。

覃禹皺眉,差點脫口而出他還是你的同學你至于這麽不留情面嗎?突然想起這麽說出口,韓呈就會質問他是怎麽知道這麽多的,然後再推測,怕是要發現今晚的加班是在騙他。想了想,他選擇緘口。

韓呈冰冷地盯着他,聲音硬沉,“你怎麽和他認識的,我暫時不追究了。反正你不會和我說實話,我可以自己查。”

“但是聽清楚,再也不準和他聯系了,離他遠一點。”

覃禹心裏莫名其妙的。

“要讓我發現你還跟他保持聯系,背着我見面,吃飯,小心我……”

覃禹直勾勾地盯着他,憋着口氣,“小心你什麽?”

“……”韓呈眯起眼睛,僵持了一會兒,重着腳步回了卧室,摔上門。

覃禹看着緊閉的房門,心裏只剩深深的憂慮,愁得他無法入睡。

*

接下來幾天,覃禹總覺得韓呈把他盯得很緊,于是晚上一下班就回家了。

慢慢地,他覺得韓呈好像不生氣了,兩人關系再次緩和。

到了周五,覃禹下午提前離開了公司。

他獨自去了一家律師事務所,約了薛律師談事兒。

這段時間,他忙裏抽閑地整理自己名下的資産。他已經想好,準備充分,就去和韓雅協商離婚的事。

安迪說的沒錯,如果他沒離婚,他就不能給韓呈一份名正言順的感情,這樣對韓呈不公平,是在委屈他。

他也想好了,為了保證韓雅和孩子的生活不受影響,他決定把福建的一個工廠和深圳的一個制造廠,也全權交給韓雅經營管理。

這樣一來,她的手裏就有至少三份固定資産,無論是養家還是過好自己的小日子,都綽綽有餘。

他會好好和韓雅溝通,盡可能避免矛盾沖突,争取共同利益最大化。

覃禹想,等他離婚了,自己就有底氣,有資格,擡起頭站在安迪面前,向她保證,自己可以照顧韓呈一輩子,讓她放心。

這會兒是下午三點,電梯人很少。

紅燈亮起,覃禹走進去,正準備合上門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Wait!”

覃禹趕緊重新打開電梯門。

然後他就愣住了。

“覃先生,”方競看見他也是一怔,随後眉毛一挑,臉上綻放喜悅,“這麽巧?”

“……”覃禹看見他就想起韓呈那張僵屍般的臉,偏過頭,飛快摁上電梯門。

“哎哎,”方競迅速蹿了進去,在覃禹的瞪視下撇撇嘴,“我都沒進來呢就關門,你這人是真的不友好啊。”

覃禹懶得理他,眼睛漠然地盯着電梯數字。

“你說,咱倆真挺有緣啊,”方競倒是放肆地打量着他,笑意漸濃,“北京城這麽大都能遇上,看在緣分的份兒上,你是不是得對我笑臉相迎?”

覃禹輕哼一聲,“誰跟你有緣分,哪兒知道你是不是跟蹤過來的。”

“我去,小人之心了啊,”方競叫道,“我一個風華正茂的三好青年,沒事兒跟蹤一個中年老大叔啊。”

覃禹瞪着他,“你說誰中年老大叔。”

方競吊兒郎當,“誰應了就是誰。”

“你這人怎麽一點教養都沒有,”覃禹口不擇言,“從那天吃飯我都想說你,那麽正式的場合你穿得那麽随便,你以為自己誰啊,明星嗎?明星出席活動都穿正裝,誰跟你一樣,不倫不類。”

“我不倫不類也不見安迪給我擺臉色,你呢,穿這麽好還不是被瞧不起。”

氣氛猛然一滞。

覃禹臉色一陣青白,轉過頭去,喉結顫抖。

方競臉色一僵,伸手打了下自己的嘴,心虛地用餘光偷偷看他,“對不起啊,我不是那意思。”

“你能不說話了嗎?”覃禹冷道,不再拿正眼看他。

“……”方競嘆了口氣,腳後跟向後一歪,身體小心地往他那兒挪,“我剛真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

“我為什麽要生氣,”覃禹語速極快,“你沒說錯,我完全承認。”

“……”方競耷拉了眉毛。

這時,他突然發現電梯怎麽還沒到,直到他看見電梯上的數字。

“你傻了嗎?怎麽不按,”方競皺眉按了摁鈕,“幾樓啊?”

覃禹不服氣,“你不也沒按嗎?”

“我問你幾樓?”

“……”覃禹此時滿肚子氣,“為啥告訴你?”

“……”方競退到後面,雙手環抱胸前,擡擡下巴,“您請。”

“……”覃禹煩躁地摁了二十樓。

方競靠在電梯東北角,覃禹就站在西南角,繼續面無表情。

方競的目光一直圍着他轉,“你今天怎麽過來了,我記得你不是這行的吧?”

覃禹輕笑,“你知道的不少。”

“朋友嘛,多了解一下不是壞事,”方競摸了摸下巴,“你看我這麽不順眼,不會是韓呈吹了什麽枕邊風,說我壞話?”

覃禹挑了挑眉,“說到這個我還奇怪,你們不是同學嗎?怎麽韓呈看起來不是很待見你。”

方競盯着他,“他跟你說的?”

“我沒長眼睛嗎?不會自己看。”覃禹輕嗤。

“那你覺得,他為什麽不待見我。”

“因為你缺德。”

“……”方競笑出聲,“你這麽大個人,挺記仇啊。”

“謝謝,我老了照樣記仇。”

方競饒有興致地看着他。

這時,電梯燈突然一滅,随即,整個長方體空間劇烈地搖晃起來,覃禹一個重心不穩,身子直接朝前倒去。

一雙胳膊一把攬住他的腰,在他頭快要撞到牆壁時,将他整個人拉了回去。

覃禹腦子跟着電梯一震,身體的自我保護意識讓他趕緊扒住身邊靠得住的東西。

又過了幾秒,電梯安靜了下來。

覃禹在一片漆黑裏睜大了眼,“電梯壞了?”

他聽見耳畔平淡的回答,“等會兒吧,這種情況警報自動拉響,一會兒就會恢複正常。”

“……”覃禹正想點頭,反應過來,“我當然知道,不用你解釋。”

“……”方競深吸口氣,“算我多嘴,不好意思。”

“怎麽每次一遇到你就沒好事。”覃禹此時煩躁得不行。

“你說話講點兒道理,”方競笑了,“剛要不是我拽着你你腦門上明天就長出一大包,等着毀容吧。”

“真搞笑又不是我求着你幫我。”覃禹聲音一頓,突然反應過來,掐着方競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就要掰開,

“你手往哪兒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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