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要挾
要挾
覃禹站起身,面無表情地把u盤推回他面前,“謝謝你的咖啡。”
方競眼底閃過一絲犀利,臉色緩和過來,眉毛輕挑,“不要嗎?”
“無論是什麽東西,你給我的,我都沒必要接受,”覃禹平靜道,聲音中聽不出情緒,“就這樣吧。”
他擡腿欲走。
方競一把扣住他的右手腕,手勁兒很蠻,惹得他有些不舒服。
覃禹餘光看了看四周,左手慢慢收拳,聲音平淡,“還有事嗎?”
“拿這樣的态度,去對待一個真心誠意想幫助你的人,”方競眼光平視覃禹方才坐過的沙發,輕聲道,“覃總,你不覺得有些失禮嗎?”
“你可以理解為是我擔待不起,”覃禹聲音加重,“擔待不起你的好意。”
方競低笑一聲,故作苦惱道,“若是你都擔不起,那就沒有人可以擔了。”
覃禹暗自用力想把手抽回來,方競看起來輕松,手卻像鐵鉗子一樣。
他把u盤塞進覃禹外套的口袋,“東西我給你了,看不看取決你。”
他在覃禹将開口時繼續道,“祝你早日離婚成功。Good Luck.”
覃禹漠然道,“我離不離婚和你有什麽關系?”
“關系太大了,”方競揚起臉,放肆地盯着他的嘴唇,笑眯眯道,“等你離婚了,我希望你能明白,良禽擇木而栖的道理。”
覃禹微微蹙眉。
“就為了一個人,豁出一切和他的家庭作鬥争,是不值得的,”方競松開手,神情逐漸嚴肅,“我只是不想你這麽辛苦。”
“你知道什麽才是真正辛苦的嗎?”覃禹笑了笑,整理着袖口的褶皺,“是應付一個不感興趣的人。”
随後,他步伐輕快地離開了。
方競獨自坐在那裏,表情越發冰冷,瞳孔深不見底。
覃禹回到家,在書房找到了韓呈。
韓呈把自己埋在一堆大大小小的文件和廢紙中,頭側着倒在桌上,看起來十分疲憊。
覃禹走過去,随手撿起一個廢紙團,“你幹什麽呢?”
韓呈把臉扭了個方向,苦巴巴地看着他,伸出胳膊,“給我抱抱。”
覃禹揉了揉他的頭發,好奇地翻着桌子,“你在趕策劃嗎?比稿不是前天就結束了。”
韓呈兩手抱着他的腰,拿頭在他腰上蹭了蹭,“我打算辭職了。”
覃禹一愣,“為什麽?”
韓呈吸吸鼻子,“有個朋友問我有沒有興趣一起創業,于是我……”
“那也不好這麽快辭職,”覃禹說,“而且創業這事兒,風險挺大的,你朋友靠譜嗎?有經驗嗎?你們是一時興起還是有長遠的規劃?”
“他規劃挺久了,我……”韓呈頓了下,閉上眼,“你放心,我心裏都是有數的,不做虧本買賣。”
“不是虧本不虧本的問題,”覃禹說,“以後的事兒誰也說不準,我也不是怕你虧,就是人在興致勃勃做第一件事的時候,一旦出現了難以跨越的坎,是很容易打擊積極性的。加上你又,你們又年輕,萬一做了一段時間,遇到點兒什麽突然不想做了,這時候再讓你回去給人打工,你肯定也不樂意。自己給自己當過老板,就挺難再去給別人當員工。我是怕你以後适應不過來,容易糾結。”
“可能我說的比較随意,但這事兒我是真放在心上的,”韓呈說,“不然我也不會擱這兒忙活一下午。其實我這幾天都在忙這事兒。”
“我能方便問一句你為什麽突然辭職嗎?”
韓呈直起身,坐到沙發裏,拿了個蘋果啃,含混不清,“我不想繼續在我媽的公司工作。”
覃禹怔了怔。
“其實我都明白,只要我在那裏一天,我頭上的标簽就會存在一天。他們照顧我,我翹班裝作看不見,我偷懶不參與項目他們也不計較,路上遇見反而更加笑臉相迎。”
韓呈搖搖頭,“我不想這樣。我想獨立出來。”
覃禹坐到他旁邊,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那來我這兒吧。我公私分明,而且我有信心可以教給你很多東西。這樣以後,你無論跳槽還是單幹,都會比現在勝算更大。”
“你公私分明,”韓呈憋着笑,“你敢跟我分個公私試試。”
“別鬧,”覃禹啧了一聲,“我不是在為你想辦法嗎?”
“我跟你開玩笑呢,”韓呈笑嘻嘻地把蘋果遞過去,“可甜了。”
“我不去你那兒,不過不是因為不想跟着你學習,”韓呈說,“我想有自己的事業,不依靠任何人,只是憑我個人的努力獲得的。”
“就算我去了你那兒,我掙的錢還是你發給我的薪水,那是你的錢。”
“我的錢怎麽了?”覃禹笑道,“你還跟我分這麽清楚嗎?”
“不,我是想告訴你,我完全有能力,靠着自己,來給你想要的生活。”
“以後哪天,你不想幹了,沒關系,不想幹咱就不幹,我養着你,”韓呈好幾大口把蘋果咽完了,“你之前跟我說,希望我未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讓我不用操心生活,讓我去實現,夢想之類。”
“可我的夢想就是你,我未來想做的事,就是讓你不再有任何猶豫地待在我身邊,我會保護你,我也希望,你相信我能夠保護你,這就行了。”
覃禹心裏暖呼呼的,他望着韓呈,許久,只覺眼眶有點熱。
韓呈立馬就發現了,他心裏一緊,趕緊把人抱在懷裏,“不是……怎麽了,我又說錯話了?”
覃禹手撫着他的背,睫毛顫了顫,低聲道,“你為了我,和你母親把界限劃得這麽清,我覺得很愧疚。”
韓呈哄道,“這有啥愧疚的,我媽說那話你不跟她計較我已經覺得委屈你了。我還怕你因此怪我沒照顧好你。”
“再說了,我獨立出來,一方面也是想證明給她看,告訴她我們在一起是正确的,我們只會越來越好,沒有她我們也能越來越好,你懂不懂。”
覃禹嘆了口氣,“但是她會覺得心寒。你母親從來不介意你是否獨立,她在意的是你刻意想和她保持距離,你想為了一個外人抛棄她,說不難過都是假的。”
“但你不是外人,”韓呈把他身體掰正,嚴肅地盯着他,“你那麽在乎她的想法,那你想沒想過誰來在乎你的想法。你希望她高興,那我就得回去咱倆就得分開,那你覺得我高興嗎?你又高興嗎?”
“這不是自私,也談不上愧疚,而是愛情和親情本來就不能混為一談。為了一個去遷就另一個,顧此失彼,到最後什麽都得不到。只有先把一個經營好了,才能更有信心去處理另一個。我從不認為放棄是一種成全,那是最混蛋的自我安慰。”
覃禹被他說愣了。
放在以前,他會不假思索認同韓呈的觀點。他也是這麽認為,所以對待感情他一直很主動,很大膽,心無旁骛,談戀愛的時候就不會考慮其他。
可是面對韓呈,他總是克制不住地去胡思亂想。韓呈和安迪鬧僵後,他幾個晚上都沒能睡好覺。他總覺得是自己害的他們變成這樣,韓呈一直那麽渴望母愛,如今為了他卻要放棄,他突然就覺得自己的感情成為一種負擔和罪孽。
他常常小心翼翼地觀察韓呈的臉色,他怕他想家,想安迪,或者想回英國,但又不告訴他。他又不敢問,他怕自己一說出“你要不要回去陪陪你母親”,韓呈會又把他罵一頓。讓他再次陷入兩難,覃禹覺得自己很無能。
他第一次談戀愛,把幾乎這輩子所有的自卑都談了出來。
以前他有多驕傲,面對韓雅,面對任何人,他都不會懷疑自己的魅力和強悍,也不會懷疑是否沖動,是否迷茫。
在韓呈這裏,他會害怕給不了韓呈想要的生活而自卑,會因為搶走安迪最寶貝的孩子而自卑,會因為覺得自己配不上韓呈如此專一的感情而自卑。
他再也沒有優越感,他将韓呈捧在心髒的中心,用虔誠的信仰奉于神壇,那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因為他從來沒有像這樣鑽牛角尖般的去在乎一個人的感受。
也正是如此,覃禹覺得,韓呈無人能取代。他還是驕傲,還是聰明,還是薄情,但那都不會是對韓呈。
覃禹想,他有必要調整心态,去換個方式看待自己和安迪的矛盾。
*
那晚,韓呈在廚房做飯,覃禹摸出了方競的u盤,想了想,打開筆記本。
裏面是一些舊新聞和數據。
有關韓晟過去經營的企業的不良記錄,主要是沒有被媒體挖出來的部分,密密麻麻,不少。
最新的一份統計是在去年。關于韓晟現在在A國的一個外資企業,做制造生意的。
方競不知道從哪裏,找出了這些黑色證據。
覃禹合上筆記本,眉頭緊鎖。
方競的意思,很明顯是猜到韓晟會來為難自己,所以讓自己備着這些證據,談判的時候震住對方,最好由此能讓他不敢阻撓自己離婚。
看樣子,方競比較了解韓晟。他知道韓晟這個人虧本虧出了心理陰影,所以讓覃禹故意握着他的要害,不給他還手之力。
覃禹眼神漸漸陰冷。
兩天後,薛成易給女兒辦周歲宴,請了一大幫同事和好友,包括覃禹。
只是覃禹沒想到,他又一次遇見了方競。
方競和另一個陌生男人走過來同他們打招呼時,覃禹開始醞釀措辭溜走。
方競表情倒沒什麽變化,但覃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圍繞着自己。
那個陌生男人是薛成易的同事,很熱情地向他介紹方競,“這位是我負責的上一個案子的委托人,英化的方總。”
“方總百忙之中肯賞臉這種場合,薛某受寵若驚。”薛成易握手笑道。
“薛律師客氣了,”方競看了眼身邊的人,微笑,“安律師總向我提起你,我相信你的實力,也相信安律師的眼光。”
他身後過來一個秘書,遞給薛成易一個禮盒,“薄禮不成敬意,祝福你。”
薛成易恭敬接過,“方總太客氣了,日後若是還有需要幫忙的,盡管提。”
“認識一場已感榮幸,”方競自然地看向覃禹,“覃總,好久不見。”
薛律師看向覃禹,“你們認識?”
覃禹勉強笑了笑,點點頭,“方總。”
“能在這裏遇見你,确是驚喜。”方競笑着伸出手。
覃禹頓了頓,同他握了握手,“擡舉了。”
他只想拿手指輕碰一下便收回,誰知方競暗暗用力,緊緊握住了他的手,還拿指腹悄悄摩挲他的掌心。
這種暧昧的行為讓覃禹有些煩躁,正當他想說什麽時,方競先開口,“薛律師,我找覃總有些工作上的事想請教,先不打擾了。”
薛律師笑着拍拍覃禹的肩,“覃哥,我先去忙了,你們聊。”
覃禹直到他和安律師走遠,才回過頭冰冷地看着方競,“松手。”
方競意猶未盡地松了手,做了個欠身的動作,“聊聊。”
“沒什麽可聊的。”覃禹轉過身。
方競堵在他面前,笑着眨眨眼,“看見左手邊銀色西裝的人了嗎?”
覃禹餘光往不遠處一瞥。
“上周韓呈去材料市場,旁邊打雜的就是他。”
覃禹身體一僵。
方競表情不變,“我找的地方,他看不見,韓呈不知道的。”
覃禹眼眸一暗,嘴角上揚,“你離我遠一點,他更不知道。”
“恕難從命,”方競說,“我今天的話沒說完,就憋的難受,那樣我晚上就會睡不好。我一睡不好,就會一直想你,然後,繼續制造機會見你。”
他似笑非笑,“你想一直見到我嗎?我可以把這認為是你也對我有好感嗎?”
覃禹嗤笑,揚揚眉,“帶路。”
方競找人幹擾掉那個監視覃禹的人,走進二樓的一間休息室。
“話說,你真的不care嗎?”他問覃禹,“韓呈這種占有欲已經不太正常了,你小心以後脫不開身。”
“比起這個,我覺得你老是勸我脫身,才是不正常。”
方競一愣,随後笑出聲,“我比他正常多了,至少跟我談戀愛,我不會變态到跟蹤你監視你。”
“你這麽好,何必與我浪費時間,”覃禹說,“花花世界随你挑。”
“你老是把我往外推,我真傷心,”方競嘆了口氣,輕咳一下,
“說個正題。”
“我給你的u盤,看了嗎?”
覃禹淡道,“看了。”
“你用了嗎?”
“我燒了。”
方競臉色微變,嘴角維持笑意,“我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
覃禹冷漠道,“你把這種手段用在自己朋友的家人身上,不覺得卑劣嗎?”
“安迪喜歡你,也信任你,你這樣做,不太道德吧。”
方競笑道,“你覺得安迪信任我?為什麽,那天的晚餐?”
覃禹沒有說話。
方競眼神幽深,“我和韓呈的關系,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之所以幫你,完全是為了你的利益,我不想你在韓呈父母那裏吃虧。”
“那你覺得我為了自己,做出這種事傷害韓呈父母,是可以被原諒的嗎?”
“且不說我和韓晟,和安迪不是什麽競争對手,沒有利息沖突;韓晟到目前都沒有找過我麻煩,我只想好好溝通,沒想那麽多。”
“你覺得溝通有用嗎?還是說在安迪那裏吃的教訓還不夠,”方競聲音冷了下來,“他爸媽沒你想的簡單,你不能為了韓呈,甘願失去自我。你平日生意裏那一套狠辣決斷的拳腳,該用就得用。你變得這樣束手束腳,真的讓我……”
“讓你覺得可惜嗎?”覃禹打斷他,“方競,我們沒這麽熟,我的事不需要你評論。”
“不是可惜,”方競瞳孔一縮,一字一句,“是嫉妒。”
覃禹蹙眉。
“你對韓呈太好了,”方競眉宇生寒,“我嫉妒他。”
覃禹看着他的眼睛,心裏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轉身離開,方競突然沖上前,掐着他的肩膀把人狠狠地抵在牆上。
覃禹立刻就怒了,眼神淩厲,“你做什麽?”
“做你腦子裏想的事。”方競扣着他的後頸,吻住了他的嘴唇。
覃禹想也沒想,一拳朝他腹部招呼過去。方競忍着疼,趁機抓住了他的手腕。
覃禹發狠咬破了他的舌頭,同時曲起腿朝他身下踹去。
方競疼得被迫放開他。
覃禹臉色差到極點,瞪着方競。
方競慢慢直起身,看着他的眼神反而更加熱切,透露出貪婪和張狂。
“和他分手吧。”他說,笑容詭異,“我幫你離婚,你和他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