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
章四
和Lena搭檔拍攝的女模，也是最近風頭正盛的新人。兩人年紀和風格都相近，只是一冷一熱，就像是好女孩和壞女孩，一體兩面，是商業攝影師喜歡的主題。所以只要有Lena的地方，就會有她。
Lena在鏡頭前試動作，瞥見更衣室推門出來的伊莉莎，挑挑眉望向Ricardo的方向，心想，自己也算是對這小子不薄，帶他見了他的隊友想見都見不到的少男殺手伊莉莎。
來之前Lena就給伊莉莎打過電話，要她多多留意被帶過來的少年。伊莉莎什麽樣的追求者沒見過，唯獨沒見過像Ricardo這樣英俊卻只把她當普通少女對待的。
雖然對她笑得燦爛，但她清楚那不過是出于禮貌而已，他眼裏的熱情全都給了那個壞脾氣的小魔女。
見狀，伊莉莎在拍照的時候就一直對Lena嘀咕。
“你要是不喜歡人家，就不要玩弄別人的真心。”
“你看這小哥多俊啊，你舍得讓他傷心嗎？”
“他居然對你這個冰塊一直笑臉相迎，他是聖人吧！”
“求求你看他一眼吧，光是想象你和他之後的故事我都要心碎了。”
——沒錯，少男殺手伊莉莎是個不折不扣的話痨，熱愛少女漫畫和八點檔肥皂劇，最喜歡做媒。
Lena結束自己拍攝的部分後，冷冷地對伊莉莎說：“其實你可以少看點黃金檔的狗血劇。”說完，摘下墨鏡和手套遞給拍攝助手，朝Ricardo走去。
伊莉莎還未結束拍攝，Lena又走得快，她還沒來得及辯駁幾句……她哼了一聲，看着Lena接過Ricardo手裏的礦泉水，她又笑了起來，真是口是心非。
伊莉莎說的那些好話Lena都聽進去了，她本意是想讓面前這個男孩可以收起他莫須有的好意，不需要她開口去傷害他。想到這裏，她有點後悔給自己找了這麽一條尾巴，搞得她無端端有了軟肋。
這種感覺讓她覺得不高興，可究竟在不高興些什麽呢，她又懶得去細細辨認。
Ricardo正在誇贊她，以及謝謝她帶自己來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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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什麽，你以後也會……”Lena還未說完，就聽到攝影師哀墨森喊她過去，“我先過去了。”
攝影機前的Lena是Ricardo從未見過的朝氣蓬勃，倒不是說她的表情或者動作，而是她終于有了點生氣，不是像往常哪怕走在陽光下卻讓人感覺寒氣襲人。她眼裏有了光點，往常看人是冷的，此刻看鏡頭是熱的了。
與其說是Lena選擇了模特這個職業，倒不如說是她們互相選擇。她是屬于聚光燈下的，一颦一笑一蹙眉，盡是獨屬于她的風情。
Lena的拍攝工作很快結束了，兩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你今天跟我過來就這麽開心嗎？”Lena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注意到自己是帶着笑的，“還是說看到這麽多美女，很開心？”
“美女？那都是與我無關的陌生人。”Ricardo撓了撓頭說，“我之所以開心，還是因為你。”
“我？”Lena不解。
“對，因為這是你第一次讓我去了解你。雖然我們成為了朋友，可我除了對你的名字，班級之外，一無所知。”
不同于他對Lena的一無所知，Lena對他可謂是無所不知了。
“還不是因為你什麽都寫在臉上，所以你才會對我一無所知。”
Ricardo不明所以地看着Lena，問：“這是有什麽關聯嗎？”
Lena搖了搖頭，卻不再說話，笑着走在他身邊。Ricardo于是開始認真思考兩者的聯系，好一會兒他才琢磨出結果——
因為他太好懂了，什麽都寫在臉上，別人問什麽基本上也不會隐瞞以及說謊，而Lena神秘又寡言，所以除非她願意，否則沒有人能接近，也沒有人能知道她背後的故事。
“你知道的吧，學校裏的人其實都對你很好奇。”
“我知道啊，都是不懷好意的好奇，并不是真的關心我死活。”Lena一句話就堵住了Ricardo接下來的話，“我不是什麽善良人，我也不可能改變，你也不要對此抱有什麽希望了。”
Lena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平靜，可Ricardo分明聽到了她內心最深處心碎的聲音，到底是遇到了什麽事情，堆積着堆積着讓她對這個世界如此失望？
“我沒有要改變你的意思，只是希望盡我所能，讓你知道，還是有人在乎你的。”
Lena望向Ricardo，眼睛裏是不可置信的疑惑，“你不是第一個這麽對我說的人，以前有個社工經常來我家，說要幫我們，可最後還是受不了，逃跑了。”
“是的，有很多善意，可這些都不會長久。只有我自己才會永遠陪在我自己身邊，別人，別的人，不是我的人。”
Ricardo僅有的安慰人的辦法就是擁抱，可面對刺猬如Lena……他不太知道該如何是好。
“別這樣看着我，好像我很可憐的樣子。”Lena笑嘻嘻地說，張開手，“你是不是還想抱我？”說完，她放下手，冷漠地走開。
可沒走幾步就被Ricardo抱住了，“對啊，還想抱你。”他太緊張了，只抱了幾秒就松開了，不好意思被Lena看到他通紅的臉，低着頭不好看她。
Lena已經很久沒有被人真心實意地擁抱過了，她拉住了急急想離開的少年，“別走！”
沒等Lena說話，Ricardo不發一言地用力抱住了她。剛剛那一瞬她臉上的神情像在對他說，就這一刻不立馬抱住她，她就要咬人了。他看穿了Lena這個倔強的神情背後是何其缺愛，一定是從未被人好好抱過吧。
如果錯過了，她以後再不會給任何人任何機會了。當機立斷，他抱住她。
兩人一言不發在樹下擁抱了許久，直到月亮躲進雲層裏。
被抱住的過程裏Lena腦袋空空什麽都沒想，倒是Ricardo想了許許多多，先是心疼，然後是為Lena難過，最後才是開心。
他抱到喜歡的人了。
雖然她抱他根本就不是因為愛情。
這個無言的擁抱後兩人的友誼有了質的飛躍——Lena總算将他當朋友看待了，之前只把他當成一個有點煩人的學長。
兩個都是風雲人物，一個是出了名的好學生，另一個雖然不是壞學生，但對老師而言也是頭疼的存在。之前還對班主任說自己和Ricardo只是普通同學關系，現在面對風言風語，仿佛騙了老師一樣。
Lena在體育課被足球隊的教練悄悄喊到一邊。男老師的嘴巴就沒有女老師那麽好了，很不友善地要求她離自己的得意門生遠點。她本來不準備回答的，結果另一位當事人居然從訓練隊伍裏跑了過來，拉起她就跑。
“老師你就不要管我們年輕人的事情了，我的訓練一直都拿A的！”Ricardo第一回做這種“離經叛道”的舉動，手都是抖的。Lena被他牽着在他身後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惹得Ricardo沒跑多遠就停下來了。
“怎麽了？”Ricardo微微喘|氣，笑問。
Lena難得笑得如此開懷，回答：“其實我們根本就沒有談戀愛，為什麽所有人都覺得我們在一起了呢？”
“是不是你喜歡我，喜歡得太明顯了？”Ricardo疑心自己聽到了這句話，結果Lena早就說完，閉上嘴笑眯眯地看他。
原來是他心裏的話。
“不知道呢。”他回答，“是不是我讓你困擾了？”
之前她獨來獨往，至少沒人找她麻煩。反倒是和他走得稍微近了點，就被老師們列為重點看顧的對象了。本來她就在輿論漩渦的中心，如今又因為他的存在，加劇了這一點。
Lena抽出手，搖了搖頭：“我本來就總被人當談資，多你一樁不多，少你一樁也不少。”她整了整頭發繼續說：“倒是你，那些對你給予厚望的老師，可會一個接一個找上你，到時候家訪，你就完了。”
“他們不會找我的，因為找我也沒用，更不會家訪……”Lena沒有繼續說下去，反而轉移話題，“我要回去上體育課了。”
一如Lena預料的那樣，老師們一個個找上門，連隊友同學都勸他離Lena遠一點。明明之前還當是校花的女孩，此刻卻成了他們口中“會帶壞人的壞學生”。
明明Lena根本就沒有帶壞任何人，反而讓他看清楚了身邊人。
“謝謝關心，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看着辦。”他用這一句話回應了全部好事者，卻不料坐實了“反叛”一詞。
很快他的父母都知道自己的兒子“叛逆期”到了。
而這個時候Lena的母親來學校幫她請假，她要去參加新秀模特大賽了。
對巴西的窮苦家庭來說，能培養出一個超模，接下來的十年或者二十年都能過上好日子了，如果女兒還憑借模特身份摸到上流社會的磚頭……那幾乎是能帶着全家飛升了。
Ricardo的高興與旁人不一樣，他是真心的，而他的師長卻為少了一個壞影響在高興。他學Lena那樣懶得理會外界的紛擾，他也不能落下Lena太多，如果她走的那條康莊大道裏沒有他，那她多孤單啊！
可沒過多久接到Lena打來的電話，才知道他把一切都想得太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