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八
章八
Lena的背包裏除了證件和現金之外,便是一些零碎的還算貴重的首飾,是她母親卡瑪為了幫她撐場面狠下心買的。從她有心從節目組逃跑之前,她就有意将這些首飾偷偷藏了起來,然後在今天悉數帶走。
現金和證件也是有預謀提前準備好的,自打那天偷聽到母親私底下和贊助商的通話,她就計劃好了一切。
這也應驗了加西亞在她來參加比賽時說的那番話,她的母親果然是不懷好意的,在那通電話裏卡瑪對贊助商表示,自己的女兒肯定是冠軍的有力競争者,如果現在他下定金的話還能維持原價,若是等Lena拿下冠軍,再想出價就未必能買下她了。
哦,不但想拿她賺一筆冠軍,還想一女多吃,再送給富商做情、婦對嗎?這番對話并沒有讓Lena感到難過,一方面覺得好笑,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和弟弟果然沒有看錯卡瑪的為人。
一同在裏約相處的這些天裏,卡瑪竭盡全力扮演一個好母親,給足了她遺失的母愛,幸好她早就不相信鱷魚的眼淚了,更沒有因為卡瑪的無微不至而感激涕零,反而有意試探卡瑪,想知道卡瑪的底線在哪裏,什麽時候才會受不了露出真面目。
可惜的是她沒有試探到底線,就發現了卡瑪的真正目的,她那樣聰明自保的一個人當然不會傻到等危險逼近再離開。
弟弟是不能直接聯系的,誰知道父母親會不會聯合起來是一夥的呢?而她的其他朋友都是在工作場合認識的,只是萍水之交。雖說,如果她出言求助,他們肯定是會願意伸出援手的,但這些糟心事她不想攤開給這些人看,她有自己的驕傲。
于是Ricardo成了她的唯一選擇,因為從認識那天起,他就見識過她有多惡劣。只是沒想到他還真打算“送佛送到西”,不但把她從裏約帶回來,還給她找了安置落腳點。
“如果被你父母知道了,怎麽辦?”跟在Ricardo身後走入房間的Lena淡淡地問道,“提前和我對一下口供,我可不想留案底。”
門被合上,燈還沒開,只有冷冷的月光偷偷爬入。
兩個人的心跳都清晰可聞,Lena握緊拳頭屏住呼吸,而Ricardo顯然難得聰明一次,看穿了她的虛張聲勢。
“你可以相信我的,Lena,我對你的承諾會一直有效。”所以你可以不用擔心我會棄械逃跑,留下爛攤子給你;你也可以坦然地接受我的保護,不需要裝作惡劣的模樣來拒絕別人的善意。
這是第三個擁抱,又是Lena主動的。
在他說完話後的一分鐘裏,他們是沉默不語的,直到他擡手想要去開燈的時候,Lena朝前一步抱住了他。
這一刻除了擁抱,她找不到更合适的舉動來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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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袒露心聲對Lena來說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她摟緊Ricardo許久才悶悶地說:“謝謝你的出現,我在碼頭等你的時候,我其實對此不抱希望的,就算你不來我也有辦法離開,可你出現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自己很需要一個人陪在身邊,畢竟獨自面對困難也未免太糟糕了,不是嗎?”
她是如此恐懼對人求救,不是因為怕沒有人要來救她,而是不喜歡将命運交到別人手裏的感覺。
不過對Ricardo這個好人來說,無論是誰對他求救,他都不會視而不見的吧。
也包括她這種口是心非的惡劣壞人。
她收回那句對他說的那句“別試圖依賴我”,這句話應該是她對自己說的,別試圖去依賴他人,太危險了。
被Lena這樣抱住,又聽到她說出那樣的真心話,他覺得自己的心今晚都很難再平靜下來了,他是開心的,可轉念一想,如果要她受這樣的苦才能來到他身邊,他寧願她這一生平安順遂,不需要遇到難過的的事情。
他做的這一切不是為了博得感動才做的,他真心想她過得快樂。
Ricardo用力回抱了Lena,從沒有任何一件事,能及得上這一刻仿似大地動蕩,陸地徹底沉沒于海底一般。他的心像是經歷一場盛大煙火綻放過那樣開心。
少艾時期的初次心動就像是大病一場,哪怕以後痊愈了,想起當時的病發還是會感受得到餘威。
他摸着Lena的頭發,說:“你可以放心,我跟祖父祖母報備了,說暫時借住給一位朋友。”
“我不會住很久的。”Lena離開Ricardo的懷抱,擡手打開燈的開關,“我這次偷跑,他們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我,我不可能再回去了,我會尋求社會機關的幫助。到時有了輿論的關注,他們應該不會铤而走險了吧。”
Ricardo還是擔心,他跟在Lena身後走入客廳,“如果曝光了,你以後在學校……不就要承受不必要的流言蜚語了嗎?”
Lena走在前面突然一個轉身,如專業模特那樣定點,微微昂起頭對他說:“你覺得我會在乎嗎?”
“我知道你肯定不在乎,可我怕他們會因為流言蜚語而特別對待你。”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學校裏那些學生在學習之外,有多喜歡搞那種小動作。
而且他又不常在學校,跟她又不同級,真有事想幫也幫不到。
“沒關系,我可能還會轉學呢?”Lena說完,便脫下帽子,“浴室在哪?”
Lena洗漱好出來的時候Ricardo已經鋪好床,他沒好意思擡頭看Lena,她正穿着自己的球衣,一雙長腿無處安放,他低聲說自己會鎖好門窗再離開,讓她一個人在這裏住小心一點,有什麽事打電話。
她輕輕地“嗯”了一聲:“你回去的路上小心。”
Ricardo微微低下頭,但粉紅的耳尖已經洩露了他的害羞,他盡量維持口齒利索說:“我……我明天會找借口,晚上在樓下守着你的,直到你離開。”
“麻煩你了。”
“不客氣!”他說完便離開了,再晚點回去父親該懷疑了。
Ricardo走後沒多久,屋子裏的電話響了,Lena沒敢接,直到第二通電話打過來,她才小心翼翼地接起來。
是加西亞。
“Ricardo讓我給你打電話,我現在在家外面的公共電話亭裏。”
Lena這才放下提着的心,答道:“我現在安全了。”
“明天我會把你的東西交給他,讓他帶給你。”加西亞辦事一向讓Lena很放心,她交代了一些她需要的東西,便匆匆挂了電話。
她這次能安然,多虧了加西亞和Ricardo,是比任何男人都要靠譜的存在。嘆了嘆氣,她的人生終于走到了更困難的境地了,她一直都有預感,只是沒想到來得比想象中要早。
原以為至少也會等到高中畢業吧,誰知道呢,父母連那麽一年都等不及。也是歲數再大一點就賣不到好價錢了,那群渣滓。
這晚Lena又再度在陌生的房間裏思索自己的未來。
書是必須要讀的,可萬一父母到學校撒潑,社工幫不了她可怎麽辦?但是靠她自己根本沒辦法轉學,而且她也沒簽模特公司,想找個有關系的人幫忙都不行。
除非她在父母找到她之前,簽到一間大公司呢?那不就有人替她撐腰了?況且她已經成年了,只要擺脫家庭,她也算是稍微自由了。
這樣想着想着,她便憂心忡忡地睡着了。
同樣在睡前憂心忡忡的還有Ricardo,他盤算着自己這些年攢下來的積蓄,如果Lena要轉學,他能不能支持她上學,而且長期住在度假屋也不行,還是得有安穩的落腳點才行。
少年不識愁滋味,頭一次為了金錢煩惱,甚至有些後悔以前沒有再節儉些,現在就不用這麽苦惱了。
不過與此同時,他又覺得慶幸,自己已經不用靠父母也能養活自己,真到了要獨當一面,只要他努力也是能負擔得起Lena的人生。
也是第一次感到肩膀上有了擔當,就怕Lena不願意接受,雖然她接受了這一次幫助,可總覺得下一次又要被她隔開了。他不想只被她依靠一次,再禮貌退回到普通朋友的位置,而這種事是最有可能發生的。
“好想和Lena結婚啊。”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如井噴一樣占據了他的大腦,他越想越覺睡不着了。
Lena肯定會拒絕的,他也沒資格在這個時候求婚,而且又不是必須有一紙婚書他才願意承擔她的未來路。
可到了夢裏,他忍不住一遍遍地幻想,重複教堂布置的細節。
還未戀愛就已經在想結婚,将自己的一生一世都預設好,要和她綁在一起。這是他年少時做過最荒唐的夢,也是最甜蜜的妄想,可也忘了人生有很多可能,想達到目标有許多路可以走。
一人有一個夢想,兩人熱愛漸迷惘,卻忽略每個人應該先各自找到各自的理想,再談婚戀,因為婚戀是人生最不重要的事情了,可那時候年紀小人人都想有一份特別愛情,以為愛情和理想都能得到。
其實命運很多時候不是事事都成全世人的。
Lena想要人生順遂簡單填飽肚子有尊嚴,而Ricardo自出生就已經擁有了她的理想生活,所以他們之間從一開始哪怕覺得彼此平等,可在人生這條長河上,Lena一直和他沒有在同一刻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