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四
章十四
Ricardo這次來找Lena是臨時起意的，所以找到她以後就不知道該幹嘛了，兩個人在街上閑逛了一陣後，Lena提議把各自的弟弟喊出來聚餐。于是兩人低調地回到學校門口，把羅德裏戈和加西亞都等到了，才一同前往某聯鎖餐廳。
羅德裏戈和加西亞之前有過幾面之緣，其實都算知曉對方的姓名了，只差互相正式介紹而已。他們都很好奇，這次各自的兄姐到底打的是什麽算盤。
整頓飯的氣氛比較沉悶，全靠Ricardo一個人活絡氣氛，他也是持續發電的燈泡，居然可以堅持這麽久，Lena望着他的目光一直帶着淡淡的笑意，這更加激勵他。
他們選的餐廳地址比較偏遠，也就避免了被認出的可能，但為了不錯過末班車他們得速戰速決地吃完飯。從餐廳步行去公交車站的路上，Lena和Ricardo走在末尾，前面的兩個少年已經通過一頓飯建立了友誼，此刻正熱絡地聊着天。
“那個……加西亞在學校最近……怎麽樣，你清楚嗎？”Lena突然發問，Ricardo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加西亞點了點頭。
他斟酌着回答說：“一開始很多人因為他是你弟弟去他的班級圍觀他，後來被他的班主任趕走了。至于流言蜚語……的确傳得很過分，不過他們都不敢在加西亞面前說。”
以Lena的影響力其實這些圍觀的同學也沒幾個敢動她的弟弟，加西亞在校內的日常生活并沒有特別被打擾，但在校外就不是這麽個光景了，那段時間幾乎天天被記者堵。
Lena沉默幾秒，問：“沒有人欺負他吧？”但不等他回答，便自問自答說，“這個問題估計你也不好回答，你又不是他。”
關心完自己的弟弟，她不太自然地別過臉，問：“那你呢，他們還來煩你嗎？”
說實話他受到的打擾只是比加西亞少一點點而已，可到了這一刻，他下意識就說了謊，他相信，面對Lena的問題加西亞也會回複同樣的答案。
“沒有了，足球隊訓練很忙的，教練組也很兇，他們沒機會。”
Lena顯然不信，但也清楚這個關口她得不到誠實的回答，于是轉而關心起別的事情來：“快到新賽季了，要好好比賽，別受傷了。”
“我會的。”他開心地應下，“你也是，不要受傷。”
Lena伸出手，路燈下她新做的指甲閃着光，她想起認識Ricardo那天，在地鐵站外的太陽底下她也是這樣伸出手看自己十個手指上的美甲。都說新生活靠自己的雙手創造，她現在終于有離開泥潭的曙光了，只要捉住機會就能飛速往上。
而通往新世界的路上能保護她的也只有自己的這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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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回手握成拳，“不會受傷的。”掌握自身命運的那個人只會是她，只能是她。
他的心口像被小刀化了一道，轉瞬傷口就愈合了。
是啊，除了她自己還有誰能讓她受傷呢？所有的傷害在未成形之前，就會被她發現并且扼殺在搖籃裏。
她的手纖細瘦弱，皮膚光滑，沒有任何疤痕胎記，誰能想得到她的人生其實千瘡百孔，全靠自己雙手自保才不至于堕入深淵。但要問還有誰拉過她一把，Lena可能會将眼前的男孩子寫進名單裏。
可若有天他以此沾沾自喜并以為能成為她的救世主，她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把他從自己的生活中劃掉。
膽小鬼最怕動心，她不是膽小鬼，可她害怕生活失去控制，而愛情顯然是個人命運悲慘的開端。
他送Lena到她現在住的地方附近，才想起問她，“你今天在學校裏面動手了，不怕她們回頭給記者爆料嗎？”
得到的是Lena笑得成竹在胸的回答：“你知道我最擅長先下手為強的，不是嗎？”的确上一個學校裏被她的回馬槍“殺”到的人不在少數，他想到她之前下的那幾手好棋，安心地回了她一個笑容。
好多天沒見面終于再見了一次，雖然時間并不長，都算能解慰吧，可他更想能每天都有機會見面。
注意到Ricardo失落的表情，Lena正要開解他的時候，他又恢複了原先的怡然，“就送你到這裏，你快回去，早點休息。”
Lena摸了摸自己的臉，點了點頭，往公寓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他一眼。
沒有月光的晚上，路燈的光芒也是淡淡的，他一直站在原地看到她回頭，立即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沒心沒肺的。他的眼睛裏全是少年時代才有的炙熱和誠懇，盡管沒說一句愛她，可他的所有舉動将愛意已經說得很明顯。
明顯到她都想問，到底愛她這個壞人什麽。
但是愛情不講道理，全巴西的情感專家都這麽說，那她打破沙煲問到底也不會問到答案。而最奇特的莫過于她自己為了搞清楚這個人為什麽喜歡她，在他的溫柔裏日漸沉迷，以致她想躲開的時候才發現有點難了。
“笨蛋。”她這次是笑着用意大利語說的。
Ricardo聽得不真切，于是下意識問：“你說什麽？”
“快回去吧你，我說。”這次用的是葡語。
Lena轉過身又拉長了臉，就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那樣，就連那一霎那的心動都輕飄飄被風吹走了。愛情是最不保值的東西了，看她的父母就知道，況且她和他都那麽年輕，就更加沒有定性可言了。
不過無所謂，他願意跟她耗的話，那就随他，她沒有決定別人生活的想法，也沒有資格和權力去要求別人順自己的意。
關于Lena被校園暴力的事情又再一次引爆了教育界，她這次并非有意惹來這麽多關注，她也不過是讓加西亞在網上發了幾個帖子，都沒有添油加醋，結果因為義憤填膺的人太多了，導致被媒體關注到。
後來才知道所謂的“太多”人，其實就是露西娅自己一個，誰能想到鹌鹑一樣的女同學背地裏和加西亞一樣是個預備役的黑客？
被學校領導和教育局派來調查的人喊去談話之前，露西娅哭喪着臉找到Lena坦白了這件事，當時Lena在洗手，聞言一頓，擡起頭看向就快哭出來的露西娅，再四下顧望，幸好沒有人。
“不想出事就把剛剛那段話爛在肚子裏，不然你和我都別想全身而退。”她淡淡地說，“我能理解你有多痛恨那些人，所以你這次利用我，就當我免費送你了。”
“下次做了社麽事不要急着告訴別人，哪怕是像這一次，你幫了我實際是幫你自己的事情，也不要随便說出去。”想了想，她又再次好心地提醒說。
露西娅點了點頭，吸了吸鼻子正要笑着對Lena說話時，Lena又開口了，“把你臉上的表情收起來，別讓外人太容易看穿你的情緒。”
“可你不是外人。”露西娅迅速地回應道。
Lena搖了搖頭，“我是，除了你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是外人。”
她是如此冷漠的一個人，露西娅點了點頭，目送Lena離開。
教育局的人對她的遭遇很抱歉，詢問了不少細節。但Lena深知實際情況，盡管她的确遭受到校園暴力和有意孤立，可她并非手無縛雞之力且任人宰割的魚肉，并且還擊了，她也不想趕盡殺絕，于是她裝作一副礙于有校領導在不好答話的樣子，既沒有落井下石，也讓自己得到了想要的結果。
教育局的調查員走之前和校領導握手的樣子是面色不虞的，言語間提醒校領導要保護好Lena別給她太多來自成人社會的壓力。聽到這些話的Lena在心裏偷笑了好一陣，可臉上還是面無表情，像是還陷在不愉快的回憶裏，讓調查員的心更加內疚了。
這樣調查員就會更加努力和迫切幫助她，如果幹得漂亮的話，“露西娅們”餘下的日子就好過了，哪怕幹得不漂亮，那些人針對的也不過是她一個，而她是最樂于被針對的了，她要将從前沒能從同情中得到的好處一網打盡。
好風憑借力，送她上青天。
還有什麽比利用人心更有意思的事情嗎？恐怕是沒有了。
在調查期間Lena在校園裏真的走哪就被各色目光關注到哪裏，然而在她工作的地方卻憑此得到了來自成人世界的關懷和同情，尤其是那些感情充沛又有過相關遭遇的成年人們，都把自己過去的影子投射在Lena身上，而她只需要順應大衆對受害者的幻想，就能暢意通行。
尤其是從前那些看不慣她的冷淡寡言的人們，都覺得自己做錯了，對一個活在悲慘世界裏的小姑娘太苛刻了！她都不賣慘一個人默默承擔這一切，他們怎麽還能要求她笑臉迎人？！
如此順利地走到這一天也是Lena沒有預料到的，她怕這個雪球越滾越大，她以後要付出的代價就會越高。
她一方面很需要這種誤解，另一方面又很擔心某天這些所謂的誤會解開後，受到的反噬比她所獲得的還要多。
看來，她壞得還是不夠徹底啊，居然會擔心這種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