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五
章三十五
自打莉娜回到緊張的工作行程裏，他們便沒有再住一起，偶爾卡卡得空了會上莉娜家幫她整理家務，如果她有空會回來和他吃一頓飯。
母親還擔心他一個人在國外無法自理，誰知他現在自學成才，不僅會做南美菜還會意大利甜點，可惜莉娜從來都是看他吃，而自己則是吃沙拉或者代餐粉。
今晚是平安夜，他早早買好食材到莉娜家，然後等着商場送聖誕樹上門，他預訂了許多裝飾品，要和她過第一個聖誕節。
單獨的，在米蘭的第一個聖誕節，彌補去年她到德國工作而錯過和他慶祝聖誕節的遺憾。是的，這是他們在米蘭戀愛的第二年了。然而卡卡等到的，卻是滿臉疲憊的莉娜。
她臉上有顯而易見的疲憊，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是抱住了他，于是他當即放下湯勺把她抱住，柔聲詢問：“怎麽了？”
随後他聞到她身上藥水的味道，想要松開懷抱去看她的臉，但莉娜突然用力鎖牢他，“別看，醜。”
他更加不能不看了，使了點力氣把她掙開，捧起她的臉仔細檢查。
莉娜看他緊張的樣子先是笑了，然後是哭了，指着眉骨上很細很細的傷口說：“我可從來沒吃過虧。”
而卡卡則留意到她以前被家暴的痕跡，那是他們有交集後的在學校裏見面時，他為她包紮的，他的臉已經不複溫情，只有嚴肅，“誰做的？”
莉娜把臉貼在他掌心，剛才的眼淚已經不見了，她的情緒很快收斂的，只要沒有人心疼她，哭泣是表演，眼淚是武器，她在外面可謂運用得相當熟練，但不想用來對待他。
卡卡看得出她又要表演顧左右而言他，他難得強勢地又重複問了一遍，“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不然琳達今晚的平安夜，可就得接到工作電話了。”
“今晚已經是平安夜了嗎？”莉娜被逗笑，拿下了他的手，聞到一股香味，“邊吃邊說吧。”
卡卡的臉色好了些，默不作聲去擺盤。
莉娜看到他從廚房裏捧出潘多洛（一種代表聖誕節的意大利甜點）很是驚訝，“你親手做的嗎？”
“嗯，黃金的面包，吃了馬上變富婆。喜歡嗎？看一眼也會有好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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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公寓終于開始有過節的氣氛了，“沒事，我今晚可以吃。嗯……吃一點點，不然你後天也會接到琳達的工作電話。”
熱湯下肚，莉娜總算說起今晚在工作場地發生的事情，“琳達的合夥人，我在美國認識的那個意大利人，他自己的感情一筆爛賬沒算清，連累我在大庭廣衆差點被打。”
卡卡的呼吸一窒，他以為自己作為莉娜的男友是有分量的，卻沒想到還是會惹人誤會。幸好莉娜是在聖保羅那樣的鬥獸場出來的狠角色，否則……他抿唇，臉上寫滿了不高興，“之後呢？羅卡先生處理好了嗎？”
“他給我了巨額補償，并且報警處理了……”莉娜苦笑，“但明天的……不，今晚的新聞就要報道了，我真是……倒大黴。”
“我已經想到他們會怎麽說了。”她嘆氣，“始終還是吃虧了。”
卡卡握住了莉娜的手，心裏有股強烈的念頭，卻苦于沒有準備，只能忍下。
莉娜還在繼續說着，“要是有記者……”
“放心，我有經驗應付了，我已經不是剛來意大利什麽都不懂的‘大學生’了。”
可惜他們還是太低估了意大利記者的戰鬥力，他們終于在完美的卡卡身上找到不完美的缺點——他的女友。
人們單憑對模特的刻板印象，對莉娜下定義，剛開始只是一兩個抱怨卡卡的女友并非良配，之後是一個接一個，加之莉娜那些似是而非的新聞，就連她過去在聖保羅的慘況都被翻出來，說未必是真的。
假若她的男友不是大衆情人，不是米蘭人都為之瘋狂的“聖西羅王子”，也許莉娜不會遭受如此之大的非議，輕易否定了她這些年來的努力。
不趁機落井下石的同行不是好同行，所以此前對她走紅頗有不滿的模特都加入這場輿論戰，傳媒捕風捉影，足夠她好一段時間站不起來了。
但這會打擊到莉娜嗎？
不會，她半點不受影響，甚至找到弗朗西斯科的姐姐基娅拉-羅卡，要求基娅拉擺平此事。忌憚于莉娜手裏的新聞爆料，基娅拉同意了。
莉娜這邊談完，琳達那邊也得到弗朗西斯科同意拆夥的口頭協議，她們互通電話報告了進度，“接下來輪到你表演了，莉娜。”
在确定基娅拉真的會出手擺平輿論後，莉娜才把弗朗西斯科約出來，說是要告別亞平寧，希望能在走之前見他一面，不想帶着誤會離開。
本來就鐘情過莉娜，又為耽誤她的模特生涯感到愧疚的弗朗西斯科，在得到邀約後并未懷疑什麽，他有對琳達說過，希望能繼續合作，他想彌補過錯，但都被強硬拒絕。他便更加覺得莉娜不容易，就快到手的成功，因為精神無法支撐身體，不得不就此隐退。
扮演弱者是莉娜的拿手好戲，加上有意扮演落魄，以致弗朗西斯科一步入餐廳，就被她那副慘兮兮的模樣所吸引。
過去不可一世的驕傲女郎此刻不再驕傲，故作堅強的面孔下，是彷徨脆弱的靈魂。
“你真的要隐退嗎？”
莉娜點頭，“你也見過我工作的狀态……我并不适合這一行。”
睜眼說瞎話，她拼命三娘，只是恰好在美國那次超負荷工作罷了，結果弗朗西斯科在意大利跟她合作了這麽久，還是沒看穿她的本性。
看弗朗西斯科完全被騙到的樣子，莉娜更加冷靜，不過臉上表情更加哀凄：“你願意提前放我自由身，已經是相當慷慨了，所以我想在離開之前見你一面。”
“你不要愧疚，這不是你的錯……”
呸，要不是他沒管好自己的私事，她至于翻這麽大一個跟頭嗎？莉娜僅有的好面色都盡數拿了出來，其實心裏在翻來覆去辱罵面前這個蠢鈍如豬的意大利男人。
“怪就怪我樹大招風，怪我過去樹敵太多……”
弗朗西斯科順着她的話，把事情怪到了她男友身上，“你的男朋友實在太過奪目……”
莉娜更覺得厭惡，這兩年若不是琳達為他做牛做馬、打江山，他怎麽可能會有今日的成績？
最過分的是，他用愛情诓騙了琳達的妹妹，現在小姑娘為了他要生要死……其實單憑這樣的醜聞，是沒辦法打擊到弗朗西斯科這樣的資本家，所以莉娜添油加柴騙了他姐姐基娅拉。
她和琳達是毫無賭注的賭徒，卻成功用心理戰騙到了兩個資本家。
琳達的妹妹如果不遠離這個男人，是不會願意放手開始新生活的，而琳達也不願意就這麽放過弗朗西斯科。可她們哪裏鬥得過樹大根深的羅卡家族呢？她們得從米蘭徹底脫身，再想辦法。
歐洲太小了，美洲和亞洲都足夠大，弗朗西斯科的手伸不到，但莉娜勸琳達還是拿回屬于自己的錢，別想着以卵擊石。
“我們從他的手裏離開，足夠他損失的了。”
“之後……再轉行，隐藏在背後做他的對家，以他的智商，哪裏想得到是我們？”
琳達一開始就不願意莉娜牽扯進來，但被她拒絕，“我是你帶到意大利來的，現在我和你一起退出，我不覺得虧。”
莉娜在米蘭快五年了，但從她十幾歲開始就已經在這一行，她根本不喜歡這份展示自己外貌和身體的工作，如果不是因為老天賞飯吃又來錢快，她不會像緊抱救生圈一樣緊抱它。
為了能穿進0碼的時裝，她已經很多年沒吃過飽飯，每天都在計算卡路裏，除了工作就是保持身材，以及面對她讨厭的人，即便如此，她還是在社交裏沒撈到半分好處，一沉百踩。
她知道自己漂亮而且脾氣壞，也知道外界已經縱容她許久，像她這一款有棱有角的觀賞物不可能一直被偏愛。從這次她被誣陷能看得出，他們都等着看笑話，拉她下來，那她就下來咯。
就看後繼者誰能真正把她的位置坐穩。
到了此刻，莉娜其實還是勝券在握的。
莉娜這兩年有做投資，加上弟弟加西亞也自立，有能力反哺她，所以她根本不擔心今後的日子。
唯一擔心的，是卡卡。
其實從最開始他們還在聖保羅，還只是走得比較近的朋友時，卡卡的父母就對她很不滿意，估計唯一認為她配得上卡卡有餘的人，是迪甘。所以這次醜聞一出罵聲四起沒多久，莉娜就有收到過卡卡父母從聖保羅寄來的快信。
兩老手寫信希望她能離開自己的兒子，遣詞造句都是對兒子的愛護，也沒有責怪她，只是感嘆她不容易，是卡卡的名聲耽誤到了她。
兩人公開後該受到的輿論壓力，厚積薄發，一直到弗朗西斯科前女友那一巴掌，才激發。莉娜本來還想堅持的，但見卡卡父母如此言辭懇切，再想想自己身處的環境……與男友簡單的人生成對比，他們的确有非常多的不合适。
現在她要離開意大利，而他在意大利如魚得水步步高升，不可能要他再來遷就她。
戀愛剛開始的時候是可以“再等等”，但現在不能再那麽自私還要他又等下去的。
解決了琳達的麻煩，莉娜也終于下定決心和卡卡分開。
而此時的卡卡決定把求婚提上日程，他精心挑選了求婚戒指，準備了燭光晚餐，等來的卻是她的道別。
“我好像總這樣，每次在你最高興的時候潑冷水，而你總會原諒我。但這是不對的，不是一種健康的感情……”莉娜強作鎮定地無視他的淚水，他母親是對的，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的臉上才會出現難過和委屈交織的表情，真正适合的人，是不會讓他傷心的。
她緊握住自己的雙手，把準備好的話繼續說完，“我沒辦法繼續和你走下去了，我們要的……始終不一樣。”
他止不住地哽咽，眼神沒有任何怨怼，他對她仍舊是無限寬容，綿長的愛意從少年時期一直延續到現在。
“我們要的……有什麽不一樣？”
“莉娜……我不想分開，如果你不願意結婚，我可以等，或者……不結婚也可以，請不要抛下我。”
她也心軟了，是非要分手不可嗎？
問題都是可以解決的，不一定要分手的。
不是非要在他剛完成了首個帽子戲法這天，拒絕的他的求婚，還要跟他分手的。
莉娜垂眸掩蓋眼底泛濫的不舍，她無法痛下決心，又覺得這樣繼續，不好。對他在米蘭的名聲不好，對他的父母不好，對他的情緒不好……她實在不是一個好女友，要他千辛萬苦走到今天一頭空，更不好。
她是無所謂家庭的人，但她知道卡卡在乎。
如果她狠下心，還他人生平靜和美滿，那麽她将失去擁有一段平穩、幸福的愛情。
但愛情從來不是人生最重要的啊……
卡卡打斷了莉娜的思考，他眼神堅定，語氣不容置喙，“明明你也不願意分手，為什麽非要狠心逼自己推開我？”
“莉娜，我們是愛人，難道我們之間還有不能對彼此說的話嗎？告訴我，我又缺席了什麽？漏掉了什麽關于你的事情。”
莉娜忽然就明白琳達的心情，為什麽琳達不想作為好友的她牽扯到那些鬥争裏去，就好比這一刻，她也不想卡卡摻雜進來。
“我的心好亂……”她深吸一口氣，“我需要時間考慮一下，等我消息好嗎？”
卡卡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雙手捂住了臉，擦幹了眼淚讓自己打醒精神，“我等你，請不要讓我失望，好嗎？莉娜。”
莉娜深刻意識到了這段感情對于卡卡而言，是多麽大的錯誤，要一個上帝的寵兒為她卑微至此，按他親友目光來看，大錯特錯。
所有人都愛他，只有她總讓他辛苦，輾轉反側、寝食難安。
下章複合
